374章 土地政策
自朱由校任命孙传庭总督西北以来，大明中枢及各省对陕甘的支援一直就不曾断过。可即便如此，陕北还是爆发了这样大规模的民乱，这里面天灾的因素很重要，但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出在了人的身上。
孙传庭对西北各省的整肃力度不可谓不大，但早已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各个利益团体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破除，尤其是在一些边远地区，克扣朝廷赈款、倒卖官仓粮食的情况仍是屡禁不绝。
再加上各地方上以宗族关系形成的乡党宗亲总归是不愿放弃到手的既得利益，不少陕籍官员更是欺上瞒下，和地方宗族势力互相勾结隐瞒各地流民情况；也正是在种种因素的推动下，陕西各地吃不上饭的流民越聚越多，直接为民乱的爆发提供了滋生的土壤和爆发动乱的环境。
至于朱由校的锅，则是他作为后世穿越者，其思维惯性便是大明亡于农民军，而农民军又爆发于陕西，只要能在陕西各地多建粮仓，多多的给陕西输血，大明便极有可能避免这场民祸。
可他想法虽好，但因朝廷以及行军大都督府对待西北各地豪绅地主的不友好政策，朝廷对西北各省的赈济在执行环节是状况百出，再加上别有用心之人从中煽动，也进一步加深了陕西民众和中下层地主、富农对朝廷的不信任感。
而自大明立国起，整个北方地区的士大夫阶级在金、元两个游牧朝廷的统治下，整体文化水平已经远落后于南方各省。
在大明确立八股取士政策后，大量南方的文人士大夫阶层通过科举进入了官僚统治集团，他们通过血缘、联姻和同乡、同科等多种方式又在官僚集团中结合成了一个又一个利益团体，在党同伐异的互相倾轧下，北方的地主文人被打压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也正因这种自大明建国之日便留存在南北士大夫骨子里的南北对抗，当大明国势强盛的形势下自是不会有太大问题，出身北方的官僚和地方豪绅也绝不敢在朝廷有充足的力量威压海内之际起太大的幺蛾子。
可自嘉靖朝以后，大明久受边祸之苦；尤其是辽东，朝廷不仅接连吃下败仗以至丧师辱国，对北方的盘剥也日益严苛。
虽然自朱由校这个异类出现后，以东林为首的江南官僚集团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江南士绅、江南文人的底蕴和对朝廷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再加上以甘肃、陕西、山西、河北为代表的的北方数省早就苦于苛政日久，当天灾人祸并至之时，一旦爆发民乱，这些早就对朝廷、对南方不满的北方地主阶级之中也就难免会有人借机生事。
孙传庭和洪承畴虽是当世大才，但其历史的局限性毕竟限制住了二人眼界，在他俩看来，皇帝明显是不想孙传庭这位总领数省军民事务的大都督能够即得军心又得民意，所以才会借着曹文诏之手，通过一场场残酷而血腥的株连叫孙传庭无法尽得西北民心。
但叫孙传庭和洪承畴都没有想到，朱由校对整个西北，尤其是爆发在陕西的这场民乱究竟有多么重视……
……
“禀大都督！锦衣卫在壶梯山已经锁拿到了弃城而逃的渭南知县胡廷宴，经查，自去岁以来，胡廷宴不顾渭南大旱，在明知朝廷已经免去陕西三年赋税的情况下仍命下属官吏严催赋税，百姓在其逼迫下这才揭竿而起；然此贼在民乱发生伊始并未及时上报，只是严命治下卫所弹压，欲将民乱引至他县……”
“王八蛋！”
西北行军大都督府的前堂，在听完属下官员的汇报后，孙传庭不仅直接爆粗，更是直接摔碎了手里的茶盏。
胡廷宴本是陕西巡抚，可这位老兄不仅年老昏聩，偏偏还是个极其贪恋权柄的主，本就对他没啥好感的朱由校在拔擢洪承畴的同时强令他告老，可不甘寂寞的老胡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在返乡的半路杀了个“回马枪”，虽是连降数级被任用成了知县，可原本的级别待遇倒是一点没落下，当下就这么喜滋滋的去了渭南。
而孙传庭每天的事务极多，显然是没空理会一个知县的任用，不曾想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反而叫这个老东西惹出了这么大的一场祸事。
“彦演兄！依你之见，该怎么处置这位胡大人？”
胡廷宴的值司虽低，可毕竟还保留着陕西巡抚从二品的品秩，孙传庭虽有先斩后奏之权，但像这等大员还是无权随意处置，当下便想听听洪承畴的意见。
“大都督！眼下若是不杀此獠，则难平百姓之恨，可若不经皇命便擅杀一个从二品大员，则大都督府又难免会遭人非议，此事当以稳妥为先！”
孙传庭眉头微皱了一下，他还不知道应该稳妥，只是这平息民怨的事情就在眼前，百姓可是不管你来回请旨需要多少时日，尤其是眼下，一个处置不当，只怕会使刚刚平息下去的民乱再度复燃。
“报！”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亲兵急匆匆跑进了院内，站直行了一个军礼，便高声向内通传道：“禀大都督！宣旨的天使已经到了西安，此时正向大都督府赶来。”
“什么？”
孙、洪二人齐齐惊呼，他二人都没想到，皇帝的旨意竟来的如此突然。
赶紧命人准备香案、仪仗，两人赶紧集合起了全部在府官员，整整齐齐地站在府门外迎接宣旨的天使。
“臣，西北行军大都督孙传庭，率西北官员，恭请圣安！”
大都督府门外的小广场上，行军大都督府中的大小官员跪成了一片，向着宣旨官就行起了大礼。
“圣恭安！”
“着西北行军大都督府大都督孙传庭、陕西巡抚洪承畴上前领旨！”
一听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洪承畴赶紧挪动了一下膝盖跪在了孙传庭的旁边。
“孙、洪二位卿家，朕这里有几件事要交代，第一件，你们辛苦了，西北的将士官员们也都辛苦了，功劳，朕都记在心里；第二件，陕西的乱子虽出在百姓，但根子还是那些不拥护朝廷的土豪劣绅身上，朕的百姓都是好百姓，而这些人才真该拉去喂狗；第三件，把前面那条朕说的人全都砍了脑袋，把他们的土地都分给百姓；第四件，西北四省的事你孙大都督自己办，别管多大的官，只要犯了王法，杀了就是！还有洪爱卿，给朕治理好陕西，朕很看好你！对了，朕正在前往陕西的路上，具体的事情，等朕到了再说！钦此！”
……
一道圣旨读完，周围的大小官员包括孙传庭和洪承畴全都愣在了原地。这拿大白话下旨的大明皇帝不是没有，但也就洪武爷和成祖爷这爷俩才爱这么干，尤其是给官员下旨，这么通篇白话的圣旨还是十分罕见。
“孙大都督！洪巡抚！二位还不快点领旨谢恩吗？”
宣旨官明显就是个太监，显然圣旨的内容他是十分清楚的，说不准这道旨意就是他拟下的，此时正饶有意味地看着地上这二位封疆大吏。
“臣，孙传庭！”
“臣，洪承畴！”
“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过了旨意，孙传庭小心翼翼地跟在宣旨官的身后，这位公公好像是没怎么出过外差，走在去行军大都督府前厅的路上，眼睛左瞄右看地仿佛瞧哪都新鲜。
“啧啧！这大都督府还真是寒酸，也就面前这个大广场还算是宽敞些！”
不咸不谈地说了一句没营养的，宣旨太监却突然回身对孙传庭说道：“哟！瞧瞧咱家这记性，皇爷这儿可还有道口谕要传给大都督哩！”
孙传庭本想问问皇帝的圣驾现在到了什么地方，这死太监这么一闹，心下一惊，赶忙就要行礼接旨。
“站着听吧！这也是皇爷的意思！”
宣旨太监止住了孙传庭动作，紧接着继续道：“皇爷说，朕来之前，你跟洪爱卿先商量出一个均田分地的土地政策，等朕到了，朕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