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又见火攻
听到叔叔第一次向自己表露出了这等野心，李过的内心也不由开始上下翻腾起来，锡土列国，封妻荫子，这对任何一个不甘平凡的大好男儿都是充满了诱惑。
但李过毕竟不是李鸿基，看着面前的叔叔，李过只觉得他既熟悉又陌生。可他哪里知道，此时这位后世赫赫有名的“闯王”，虽然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并没投身于明末那场轰轰烈烈的造反事业当中，但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在这可任由千军万马驰骋的草原上却再也压制不住地剧烈躁动了起来。
皇帝给西北军的那封亲笔诏书上说的没错，三边之外是大明，大明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土地和山川在等着大明军人一个一个去征服；他李鸿基就是要做一个征服者，他要用手里的刀枪去给李家子孙博取一份无上功业，他要用铁血为大明浇筑出一份不朽的千秋基业。
就在叔侄二人对话的当口，一名副将带着几个斥候自远处疾驰而至，“将军，将军……前方十里，发现一个数万人的蒙古部落……如何处置，还请将军定夺！”
…………
因丰沛的雨水而形成的湖泊周围，一顶顶洁白的帐篷围绕在他周围，数不清的牛羊马匹如同深夜的繁星点缀正在四外的草场上，马群、羊群、牛群在牧民的吆喝和一阵阵鞭子声中肆意地狂奔。一阵阵欢声笑语中，牧民们催动着胯下马匹随着各家的牧群来回穿梭，脸上的喜悦说明，这一个十分强大且物产丰富的蒙古部落。
带着李过和十几个斥候，李鸿基和众人一样都趴在一个小山包的十几棵树后静静观察着山下二里开外的巨大营地。
看了好一会，他扭头对身旁的斥候队长问道：“怎样？可计算出来了结果？”
搓了搓因手握炭笔而变得乌黑的手指，斥候队长又将写画得全是字迹的纸张收好，这才叹道：“啧啧！将军，这个部落可大哩！周遭共计一万多顶帐篷，按照草原上的惯例，怕是里面的丁口就足有七八万，属下估摸着，这个部落可以随时召集起一支人数两万的战兵。”
方才报信的副将自李鸿基身后爬了过来，用力挤出一个位置凑到他的身边轻声道：“将军，要是下面的部落能够凑齐两万战兵，虽说靠着铠甲和火器咱们不吃亏，但蒙古轻骑往来如风，且着四周十里方圆属下已经探过并无甚险要之地，如果真在这开阔的草原上更蒙古人正面冲突，只怕……只怕咱这一营人马还真不够看……”
又迟疑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将军，按原定计划，咱们遇到这等大部族应当尽量避开以减少战损，更何况，咱们现在并不知道这个营地是哪个蒙古部族的，就算咱们侥幸胜了，这么大的一个草原部族没了，朝廷势必会得到消息，如此一来……”
李鸿基的眉头皱了起来，副将说的没错，和两万蒙古人硬刚，自己那是绝对不怕的，可是这胜负也就不好说了；更重要的是，李鸿基现在的行为往小了说叫不遵号令擅自分兵，往大了说就是袭击友邦擅寻边衅，无论朝廷给他定哪条，带兵他是别想了。
怎样才能尽量减少蒙古人的战力，又能尽量悄无声息地把这诺大的部落全部干掉……
“投毒？”
看了一眼营地正中的湖泊规模，李鸿基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一营士卒倒是每人身上都带了不少毒药，可就算都划拉上来，倒是能凑个几千斤，且不说该怎么避开周围的营帐把毒药投进湖里，这么大的一个湖，几千斤药倒下去还能有几分药性。
朝廷的反应他李将军倒是不怎么在乎，毕竟他是三边军政府的人，在他眼里，也就朱由校和孙传庭能够指挥得动他，兵部那群文官老爷，他可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
远远绕开倒是不错，可看着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他又舍不得就这么叫他白白溜走，前面虽说抢了数个小部落，但正如那个名叫李大嘴的士卒讲的，里面的东西还是以破烂货居多，可眼前这个部落就不一样了，只看这营地规模，里面怕不是住着哪个草原公卿。
李过的脑袋凑了过来，“叔帅，咱们前阵子不是抢了不少的火油，弟兄们觉得碍事，全都丢在了后面那个倒霉的营地，左右那个地方离此不过五十里，小侄愿率两标人马回去，定赶在天黑之前将全部火油押送回营！再加这几日天气燥热，山下大营虽说靠近水源，但仓促间又岂能及时应对，叔帅只需叫弟兄们多备火把和引火之物到时借着火势，我大军齐齐围杀便是！”
刚才说话的副将此时又出声道：“少将军说的是没错，可咱们为的是全歼这些蒙古人，若按将军所说，这一旦火起，势必会有不少漏网之鱼，如此一来，则我军行踪便会暴露，一旦激起左翼各部的反弹，在其衔尾追杀之下，咱们这一路上就别想顺顺当当！”
李过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我想过，可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正值草原水草丰沛之际，山下这等规模的部落本就并不多见，何况弟兄们孤军深入转战千里，总不能抢些破烂就打道回府。再说，就算有人向左翼各部盟首领报信，只要这些草原王公不是傻子，想要灭了咱们这一万大军，少说也得动员几万人马才好动手！只要咱们注意些，他们想在这茫茫草原上找到咱们也是不易，眼下时辰不早，还请叔帅早做决断才是……”
李鸿基轻轻摇了摇头头道：“罢了，咱们此番擅改军议便已经犯了军纪，现在又有数万蒙古人的性命背在身上，再怎么洗也是洗不干净的。补之说的没错，弟兄们跟着李某军功是不用想了，要是弟兄们不能好好抢些财帛，这回到家中也是没法交代的。事情既然做下，便无须再瞻前顾后，朝廷就算得到消息，哪怕是杀我的头，一时间想找到咱们也是不容易的。
猛地挥拳在身边的小树上狠狠的砸了一下，李鸿基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道：“李过，听令，我给你一千兵马，全都一人双马，务必赶在今夜亥时前将火油送至军前。”
“杨副将，你立刻带人赶回营地，除斥候营外，其余将士全都给老子加紧赶制火把，子时一到，大军齐出袭营。哼哼，只要火势一起，我看他们还能组织多少人来抵挡老子的大军。再告诉炮营，寻找合适位置调好炮位，战事一起，就给老子用开花弹照着那几顶最大的帐篷猛轰，老子就不信了，他蒙古人即便再是骁勇，还能抵得过咱大明火炮不成！”
主将下定了决心，又有李过这头猛虎来打辅助，杨副将虽是孙传庭亲兵卫队出来的，但前面已经有中军那个倒霉蛋做样子，当下也就不敢再说别的，跟着李过齐齐领命，自去准备开战前的一切。
等几个将领摸索着退下，被挤到一边的斥候队长又爬回来低声道：“将军，小的适才探查时发现，这个湖泊上游还是有一条隐秘的河道，估摸着是这几天雨水不大，这才叫河水显得枯竭不易发现，咱爷们既然想干这一票，不如沿着上游给蒙古人拌上些作料，甭管能有多大用处，总之放倒一个是一个……”
扭头盯了斥候队长一眼，李鸿基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骂道：“驴球东西，你娃倒是滑地很，有这事怎不早说！”
脑袋一缩，斥候队长嘿嘿憨笑道：“守着几位将军老爷，哪有俺说话的份，该算计的大人们都算计到了，小的也不知道给蒙古人下药这法子能起多大作用，说了没用还不是惹您老生气。”
“哼哼！看你小子滑溜的像条泥鳅！好啊！这等背后下药的勾当就交给你去做好了！老子倒也不求能干倒多少鞑子，能叫他们跑肚拉稀，咱们爷们都是要占大便宜的！”
李鸿基可不在意下属跟他耍耍小心思，毕竟有点心机的人总比缺心眼只知蛮干的蠢货要强，斥候队长见自家主将并没有真怪罪的意思，当下也是嘿嘿一笑，赶紧招呼人手忙活去了。
又盯着山下营地看了好久，李鸿基内心的火焰却早已提前燃烧了起来，虽然投军不到一年，但此时的他早已将自己的前途、命运和大明，和三边秦军牢牢的栓在了一起；再加上西北汉子特有的执拗和倔强，李鸿基跟西北数省许多得了皇帝活命之恩的百姓一样，心底里只认朱由校这位敢向藩王抡刀子的皇帝，只认替皇帝在西北以血腥手段镇压豪强和不法官员的孙传庭。
所以，只要是这些西北汉子认为会破坏他们美好生活和威胁到大明的敌人，他们立刻就会从敦厚老实的西北农民变成凶悍狠辣的西北狼，他们就是要替皇帝咬碎一切敌人和潜在的敌人，什么盟友，什么友邦；他们西北人不懂这些咬文嚼字的说道，他们只知道就是这片草地上的蒙古人会时不时的劫掠他们和大明的商队。
只有杀光了他们，或者杀的他们真正退出了这片草原，西北数省的百姓才能过上太平日子，商队才能安安全全地将粮食和盐巴转运到百姓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