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猜测成真
又侧耳听了一会，却得听这二人说话之声越来越小，等回身去看，只见这两人已经结了茶钱，一前一后地向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冲方正化递了一个眼神，老方会意，抬手就冲着墙根处的一名乞丐打出了几个手势出去。
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对于方正化在秘营上的差事朱由校还是十分满意的。别的不说，就拿这名扮做乞丐的秘营供奉来讲，方正化在短时间内就能完成如此布置，就这一点，便是他人拍马也追不上的。
正因如此，朱由校在决意拆分西厂大权时才会放心地将秘营交给高时明这个老方的亲传弟子；如此一来，秘营其实跟在他方公公手里掌控并没什么两样，而西厂这副摊子也能在方正化无法支应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权利的交割和拆解。
连续喝干了几盏茶水，朱由校倒是有些佩服杨榴儿等几个女人，尤其是那几个侍女，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可现在已经穿梭在各个摊贩之间，挑选心仪物品的同时，全都红着一张俏脸在与这些市井小贩讨价还价了起来。
被这几个侍女带动，杨榴儿也放下了她江南大家的架子，而且她还很快就在一来一往的讨价过程中寻找到了属于女人所独有的那份乐趣，再加上她对胭脂水粉和各色饰物都有超出常人的见识，往往上手一掂，便能大概猜出东西的价值，更是叫她砍起价来显得游刃有余。
叫这几个女“土豪”一闹，半条街的商户和摊贩都被带动了起来，许多小摊主竟将自己的摊子卷包展示在了杨榴儿等人的面前，就等着这位虽然砍价厉害，但掏银子同样痛快的姑奶奶能瞧上自己摊子上的东西一眼。
摇了摇头，朱由校跟老方对视苦笑一下，正待叫伙计续茶，抬头却见那名扮做乞丐的秘营供奉正站在街对面若无其事地正向路人乞讨着。
方正化也瞧见了自己的属下已经回来，示意了一下身边跟着的几人护住皇帝，便起身向着对面走了过去。
“唔那乞儿！休要在此碍眼！这是咱家公子赏下的，你且去别处行讨！莫要惊扰了我府上的女眷！”
扮出一副狗仗人势的恶仆嘴脸，方正化甩出一锭银子扔在这名属下的面前的地上，而这名扮做乞儿的供奉许是入宫前真就是那丐帮中人，竟一面伏在地上将银子拾起，一面嬉笑着摇晃起手中早已磨得发亮的牛胯骨，将上面十三个小铃铛摇得哗愣愣作响，一面冲老方念道：“唏哩哩，花啦啦！公子赏钱乞儿夸，要说公子真是好，金山银山都不少，堂前家中尽是宝，你数来宝的有多少宝！”
故意将脸一沉，方正化怒声呵斥道：“你这乞儿！竟好不知好歹，我家公子好心赏你，你倒在这里胡乱编排！”
在地上转了个圈，堪堪躲开老方伸过来抓银子的大手，这供奉一边朝着一处巷子跑去，嘴上还一边念叨着：“要说宝净说宝，宝字丢了宝字找，不知找好找不好。说起辽东三宗宝，人参貂皮乌拉草！管家老爷也有宝，破棉裤破棉袄……”
这名供奉的嘴的确够损，四周的商户行人听了也都跟着哄笑起来，老方却是面色一变怒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乞丐，竟敢出言挖苦你家爷爷！且看大爷我不给你个教训！”
说罢，老方便顺势紧追着这名供奉一头扎进了那侧的小巷之中。
周围还在瞧热闹的摊贩倒也顾不得这点插曲，眼见这管家模样的老头追着这个嘴碎的乞儿进了巷子，便收回了目光，把注意力再次用在了杨榴儿这几个大主顾的身上。
又喝下一盏茶水，老方这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四下看看见并没人注意自己，这才恭敬地凑到朱由校身边躬身低语道：“皇爷！都查清楚了！适才那二人乃是去松木场码头购买奴隶的！只是这二人兜兜转转间对人牙市场上的一众奴隶皆不感兴趣，反倒是随着几个人牙贩子去了码头边上的一处粮行。奴才的这名属下进去不得，但临回来时已经将事情交代给了我西厂的几个探子，因怕皇爷等得急了，这才先回来报信！”
点了点头，朱由校并没有说什么；现在一切只是猜测，他也犯不上因为好奇亲身犯险，毕竟，他的小命还是很金贵的。
“方卿！即刻召来许显纯，调动西厂和锦衣卫在杭州周边的一切力量，封锁人牙市场，务必在天黑前将事情探查清楚！拿着朕的手令，叫郑芝龙的水师秘密封锁杭州全部航道出口，仔细盘查自北面来的一切船只！”
方正化接过皇帝自桌下递过来的令牌，施了一礼便急匆匆去了。
被这事情一搅，朱由校也没了继续品茶闲逛的心思，吩咐手下将杨榴儿几女叫回，又采买了几样颇具杭州特色的小吃，便领着众人赶回了驻地。
傍晚时分，在西厂密探、锦衣卫和水师的联手行动下，杭州几处水陆码头都被郑芝龙的福建水师官兵给翻了一个底朝天。
近百名人牙贩子一进锦衣卫的大狱，直接就有一半人被吓尿了裤子，剩下的也全在严刑拷打下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缘由。
朝廷有鉴于辽东瘟疫的扩散，早就严令辽东、山东、北直隶各地严查辽地流民窜入大明本土。可这样一来，大批的辽地流民也就成了后金政权沉重的负担，稍一处置不当，这些流民就会成为流寇，叫黄台吉等女真统治者感到十分头疼。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金汉臣祝世昌向黄台吉提议，表示其愿作为中间人居中联络，通过江南几家向后金走私粮食的商人，将大批流民通过海路贩卖至大明为奴。
一开始，黄台吉对这个提议还是十分抵触的。在他看来，只要大金能够挺过瘟疫，这些失去土地的流民就是最好的劳力。
可随着几个地方相继爆发了流民作乱，正忙着跟察哈尔人开片的黄台吉也是不胜其扰，终于同意了祝世昌的建议。
消息一散播出去，不少的辽地流民竟然对被卖去大明当奴隶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这当奴隶虽说苦了点，但好歹还能混上一口吃的，怎么也好过在辽东吃土。
而江南这几个向后金走私粮食的走私贩子可也不是傻子，虽然祝世昌说得天花乱坠，但他们也知道，要是真把染了瘟疫的流民卖到大明，自己全家早晚都会被划拉下脑袋，所以这几家一合计，还是派出了大批伙计到了辽东，专门负责挑选身强体壮的青壮往江南售卖。
虽说是贩卖，可几家粮商都把价格压得极低，为了从中谋取私利，祝世昌则逮着鸡毛当令箭，将不少并不是流民而自愿出钱贿赂他前去大明为奴的辽地汉民给装上了发向江南的走私船。
就初步掌握的情况来看，已经丧失全部出海口的建虏完全就是靠着几家走私贩子贿赂东江的几个边将这才打通的门路，至于一头扎进朝鲜作威作福的毛文龙是否知情，则需要厂卫进一步的探查才能得知。
“翻了天了！这是要翻了天了！”
听完方正化和许显纯的汇报，朱由校直接就陷入了暴怒之中。
“可恶！可恼！可杀！”
咬牙切齿地说出六个字，朱由校真想立刻就拎刀子去砍了东江这几个镇守海防的将领。
犹豫了很久，直到愤怒的皇帝安静了下来，在旁听了半天的李永贞这才上前施礼道：“皇爷，永贞有一言，但不知当不当讲！”
斜楞了李永贞一眼，正在气头上的朱由校没好气地说道：“有话就说！”
整理了一下衣袍，李永贞又施了一礼道：“皇爷，在永贞看来，这件事情虽说暴露出了边镇不少问题，但就事情的本身，朝廷却可以作上一点文章，这坏事，倒说不准也能成为一桩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