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奴隶贸易下的危机

    杭州城。

    这座有着“人间天堂”美誉的城市内，此时更是凭借京杭运河与海贸开埠的便利搭上了大明经济起飞的快车。再加上杭州本就十分发达的手工业和丝绸、茶、盐、粮食等贸易的中心，此时更是显得异常繁华。

    与北京城自带一层萧肃不同，杭州在具备江南灵秀的同时，又因曾是吴越国和南宋的都城，其人文风貌更是独树一帜。

    杨榴儿虽是江南大家，但娼门世家的身份从未给她带来过一丝一毫的便利，就算在扬州，她也大多是深居在白玉京的楼阁之中，还从未像今天这般能够畅快地在坊市间尽情地游逛。

    朱由校来杭州的日子倒是不短，可他的身份也叫他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深入到杭州的街市，尤其是这明代的杭州城与后世相比下自带出的那份从容与清秀，更是叫他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为了出行方便，杨榴儿和几个朱由校指派给她的侍女都带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紧张于皇帝安全的方正化更是将秘营和西厂侍卫尽数撒出，在朱由校的身边更是有几个供奉化妆成了路人始终紧紧跟在朱由校的身侧数步方圆。

    朱由校对属下的安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向把自己小命看得十分重要的他要不是为了叫杨榴儿开心，更是没有什么深入民间去访贫问苦的自觉，与方正化一前一后地跟在几个女人的后面，更多还是充当掏钱付账的“钱包”。

    真正深入到这座明代商品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之中，饶是后世来人，朱由校也不由得在心底好好赞叹了一下这里商业活动的发达程度。

    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各色商户就不提了，单说其中所售商品的丰富程度，要不是明知此时是明朝，朱由校还真就有了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西湖香市，这个披着宗教外衣下的旅游商贸活动，是现今杭州城所特有的商业现象。因杭州向来有“东南佛国”美誉，城内外更是佛寺密布，其中大大小小的佛教寺庙竟超过了一百多所。

    各地慕名而来的香客从水陆各条通道涌进了杭州城，观赏西湖风光的同时还能购物，这也叫城内外的香客遍布于各个城区之间——“舟车所凑，湖山所环，其四方之游士贾客，肩摩踵蹑”。

    而最叫朱由校感到意外的，还是往来其中的香客游人竟有不少红毛金发的西方面孔掺杂其间，街市上无论商贾还是摊贩却对此毫不见怪，可见这些人在杭州等沿海城市往来的时日定是不短。

    杨榴儿的注意力则被那些很具西洋风情的各色饰品所吸引，还有那些精美的瓶瓶罐罐所售卖的各色香料香水更是叫她挪不动了脚步，不停地往来穿梭在各个摊贩中间。

    虽然她嘴上说叫朱由校来付钱，可除了她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剩下的杨榴儿全都固执地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来，这些东西，全都是她用来赏给身边的侍女和朱由校指派给她的贴身女护卫的，出身市井的她对于这点收买人心的小手段倒也算得上是信手拈来。

    等了一阵，朱由校也觉得有些无聊，招呼了一声命人护住杨榴儿的安全，他便径直走到了街对面的一个茶摊上品起了茶来。

    “二哥！小弟听说松木场那边又运来了两船那边的奴隶！您老哥新办下的茶田不是正缺人手吗？要不咱也去瞧个新鲜？”

    一盏茶刚喝下一半，身背后一个青年的话语顿时就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他轻轻扣上盏盖，将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嘿嘿！不瞒兄弟说，哥哥我正有这个意思，那边的人虽说是又脏又臭，可这价钱倒比南洋和朝鲜的奴隶便宜多了！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一文钱掰成两瓣儿花，这该捡的便宜自然是要瞧瞧的！”

    贩奴贸易，这个在朱由校默许，在朝廷大力推进各类工厂矿山发展的客观条件下的新兴贸易在大明已经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再加上朝廷这一年多来全面推进的水泥路建设，不仅修桥造路缺少大量的奴隶，北方兴建的马场、矿山和江南的各类种植园、作坊也对这种廉价且能无限压榨劳力的奴隶均有着极大的市场需求。

    朱由校本人并不是圣人，在他的认知里，以现有的生产力和生产条件，奴隶必将成为整个社会生产力继续向前发展不可或缺的原动力。

    而这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并没什么稀奇，只是二人都在很小心地隐去了这两船奴隶的来源地，这就叫朱由校对此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要知道，大明虽然不禁奴隶买卖，可对于奴隶来源却有着严格的限制和相对应的等级划分。

    第一等的奴隶便是朝鲜，这个半岛来得奴隶不仅勤劳听话，在外貌和生活习惯上与大明人也没有明显的区别，其中姿色上等的女奴还会被家主纳入房中，这样便可脱了奴籍。其后只要能通过州府的语言测试，还能堂堂正正地登记造册成为大明百姓。

    而朝鲜男奴则需要在主家为奴十五年，十五年后无作奸犯科之事便可脱去奴籍；当然，这期间要是有大明女子看上了哪个朝鲜男奴，这男奴也能选择入赘女家以脱去奴身。

    以上这些，都是朝廷或者说朱由校本人对朝鲜这个孝顺藩属国子民给予的优待，可即便这样，仍有不少的朝鲜人居然就变卖掉了家产去求那些奴隶贩子能把自己卖到大明，毕竟，对他们来说，大明这个天朝上国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第二等，则是倭国、辽东和蒙古奴隶，虽然这些人在外貌和生活习惯上与大明接近，可这群家伙野蛮难驯，加上蒙古和辽东大汉吃的又多，除了北地几处马场矿山需要他们牧马和管理奴隶外，江南地区最多也就用用一些倭人来充作纺织工人。

    与朝鲜奴隶的优待政策不同，朝廷规定仅蒙古、辽东奴隶除十五年劳作期的限制外，通过与大明人通婚完成脱籍时还需每人缴纳一笔“入籍银”才可正式造册，否则也只是脱去了奴籍，身份上并不算是真正的大明人。至于倭奴，仅有女子可以通过通婚脱籍，男奴则只能通过本本分分的劳作二十年才能脱去奴身。

    而以上两等奴隶还能看到脱籍成为大明人的机会，虽说劳作十五、二十年后即便脱去奴籍也大概率脱离不了主家的掌控，可被划为三等的南洋、西洋奴隶却是连脱籍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有奴隶跟大明人偷偷生下孩子，一旦被朝廷或宗族发现，这孩子便会被抱去朝廷开设的育婴堂进行抚养，而本人的奴隶身份不但不会改变，还会被二次进行贩卖。

    最惨的，还是被朝廷划为四等的昆仑奴，对这群无论肤色人种还是生活习惯都与大明人有着明显区别的奴隶，不仅官方规定其一旦入境便要施行阉割，也因其大多懒惰贪吃，并不被蓄奴的大明人所喜。

    如此一来，整个奴隶贸易中卖的最好的就是朝鲜和辽东的奴隶，而倭奴虽然奸诈野蛮，可倭国女子也凭借自身善于逆来顺受的性格在女奴市场上成了抢手货；沿海不少提供各色变态玩法的妓院娼馆更是对倭女情有独钟，一时间倒也将倭女的价格炒得极高。至于不远万里被贩卖而来的黑奴，除了朝廷一些矿山和筑路工作这等玩儿命勾当才会拿这些人的人命来充数，大明百姓基本看都不会去看这群人一眼。而这样一来，黑奴的买卖市场基本就是官方控制的几个行商在跟南洋的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的总督之间在其他贸易倒差价时才会进行，这也叫宫里不少年老的太监们看到了商机，不少人凭借一手阉割的绝活，倒也在几大行商那里谋了一份不错的差事。

    朝廷的这些政策除了倭奴一项外，其余的倒不是朱由校有什么种族主义倾向，实在是他后世看那个美丽国的乱象看的太多，不想给后世子孙留下太多的麻烦才这样做的。

    而朱由校之所以会对两个路人的对话产生兴趣，还是因为自打辽东瘟疫横行之后朝廷便停止了辽东方面的奴隶走私。这两人又在对话中很是小心地隐去了奴隶来源，也就不怪他小朱皇帝会在心中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