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不谋而合
朱由校现在并没有多少心思去理会后金局势，既然黄台吉继位已成定局，在各大贝勒还不具备挑战他大汗权威的情况下，大明还是不要过多地卷入后金高层内斗。
与原本的历史相比，黄台吉这个新大汗正面对着两个解不开的死结：
其一，作为政治交换，阿巴亥这个女人被留下了一命，而努尔哈赤一死，从名义上来说，大福晋乌拉那拉氏都是大金地位最为尊崇的存在。再加上黄台吉已经当众发誓要善待大妃母子，且大妃还怀着努尔哈赤的遗腹子，短时间内，黄台吉绝对不敢轻易招惹这个女人。
千万不要小看阿巴亥这个女人，她性情善妒是不假，可这个女人对权利的欲望并不比她对男人的需求小，否则她也不会在老奴的眼皮子底下就搞东搞西地上蹿下跳。
而且阿巴亥嫁给努尔哈赤时年仅十二岁，但她十三岁就被册封为大妃，即便她再美若天仙，但这等待遇和恩宠，在当时可是许多跟随努尔哈赤历经风雨的妻妾所不能及的。
如果阿巴亥只是一个嫉妒心强，仅仅凭借姿色上位的小白兔，那老奴后宫这群女人的妒火也足以将她焚尽。
所以，阿巴亥这位大福晋还是有一些心机和手段的，这一点，从她得知沈瑜身份后便想借助大明的力量来帮着自己儿子上位，可又因老奴死得太过突然，在黄台吉被推举出来后却始终隐忍不发也能看得出来。在经历了“代善事件”与“合离事件”后，阿巴亥在政治上也是愈发成熟，当然，这里面有没有解雨臣“枕边风”的功劳那就不得而知了。
其二，正因阿巴亥的存在，代善已经被牢牢地捆绑上了多尔衮三兄弟的战车，而代善之所以没一上来就支持阿巴亥的儿子们继位，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三兄弟年纪太轻，威望并不足以震慑群臣。
可等到阿巴亥这三个儿子长大成人，倘若出现其母子与大贝勒联合的局面，这么一股庞大的政治势力对于黄台吉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政治威胁！
再加上后金内部正遭受着瘟疫和鼠疫的祸害，春耕是别指望了，能把眼前流窜于各地的饥民灾民打发了都是个巨大难题。
所以，压根就不需要朱由校掺和，黄台吉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都觉得刚刚坐上去的汗位烫屁股。
既然内部矛盾暂时无法调和，灾祸不断的大金百姓跟八旗子弟们同样是怨声载道，黄台吉想转移国内矛盾，又想尽快树立起个人威信，发动一场战争，似乎就成了方便快捷，又简单直接的最后手段。
至于发动战争的目标，按照以往惯例和女真八旗的掠夺习惯，大明都是他们最为喜爱的一个目标。
可大金被明人砍出来的伤疤还没好利索，无论辽西、南四卫还是东江，在水泥重炮的加成下，明军将领们都成了堑壕战和堡垒战的忠实拥趸。
尤其是大明现在在各处兴建起来的棱形军堡，一个五百人守卫的堡垒，只要弹药和粮草充足，大金的勇士不扔下千把条人命压根就不能撼动分毫。
而狡猾的明军压根就不给八旗子弟们留缝，除了一些重要据点，明军控制下的各村各寨都兴建起了一座座小型军堡并组建团勇。
虽说这群民团手里的武器和战斗素质并不咋地，可依靠着壕沟坚堡，迟滞一下后金军的行军速度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可后金眼下的局势就是打了不一定活，不打一定会死，所以必须得打，与其叫内部矛盾继续激化，倒真不如搏上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黄台吉的这番考量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啪啪狠抽了一顿。
据大臣们回报，以大金现在的实力，想要攻击明军任何一方，都起码要组织起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出来。
一来是进攻明军坚城并不容易；二来，无论向哪个方面进攻，己方这边总要防着其余明军会直接掏了自己的后路。
要说以往大金还能利用明军各个将领间的矛盾和贪生怕死这点做些文章。
现在大明施行的可是军功爵制，无论那一路的将领都惦记着多杀几个鞑子来提升爵位。
这各个将领间矛盾虽然依旧存在，但看在爵位的面子上，只要后金敢于攻击任何一方，其他方向上的明军都会嗷嗷叫唤着从背后狠狠捅他黄台吉一刀。
盯着面前巨大的地图好半晌，黄台吉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正在面对着继位以来的最大危局。
孙承宗、祖大寿、赵率教、吴襄、刘兴祚、毛文龙、陈继胜……
辽东明军将领的名字一一在脑海中闪过，黄台吉发现，这些人竟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别说大金现在的实力大打折扣，就算大金全盛之时，硬怼这群虎狼般的大明悍将也不见得就能讨到多少便宜。
明军现在就像三只蜷缩起来的大号刺猬，看起来像是一盘盘美食，可真一嘴咬下去，扎出一嘴血窟窿那都叫轻的。
最重要的一点，即便黄台吉能够组织起十万精锐，大金也没有足以支撑十万人马的粮食。按照现有库存计算，维持一支五万大军三个月的作战用度就已经是大金的极限；而且，战争的结果也必须是大金大获全胜，不然整个八旗都会面临分崩离析的风险！
在这种既怕大明扎嘴，又怕被饿死的两难境地下，急需一场胜仗来树立威望、证明自己能力的黄台吉只好将战争的目标转向了草原，把主意打到了同样过得不怎么样的察哈尔部身上。
林丹汗兵败格勒珠尔根城之后，并不甘心的他居然针对漠北蒙古发动了两次报复性的突袭，虽说漠北苦寒，本就以劫掠人口和牲畜为目标的察哈尔人多少还是赚了一笔。
挟着大胜之威，志得意满的林丹汗不断派兵向着南面的蒙古右翼诸部不断施压。
一开始，哈喇慎部自恃与大明交厚，对林丹汗的挑衅并不理睬，只是派出了使节向驻兵宣府的卢象升陈述曲直。
那时，淑侪已经随着朱由校返回了京师，卢象升碍于淑侪今后的身份，只能一面好言安慰了哈喇慎部，又派出使者向林丹汗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狡猾的林丹汗则顺势收缩起了兵力，就在朱由校在山东剿灭白莲教乱之时，察哈尔部却突然三路出击，以雷霆之势横扫了定居于归化城的土默特部。
被林丹汗麻痹了的顺义王卜失兔仅仅在归化城坚守了十五天，就仓皇地带着几十名亲信逃往了河套方向。
三天后，卜失兔一行的尸体被人发现，其余部在青海拥立其子孛儿只斤·俄木布为新汗。
在得到卜失兔已死的确切消息后，察哈尔部十万铁骑突然转向，打着哈喇慎部截杀汗廷使者，拒不向汗廷纳贡为名，以狂飙突进之势向着哈喇慎部就杀了过来。
而这一次，卢象升在得到朱由校默许的情况下，尽起驻扎于宣府的两万天雄军，兵出张北，与察哈尔三万先锋骑兵在哈流土和东岸遭遇并展开激战。
一场大战下来，具备火炮优势又有“九进十连环”军阵的加持，察哈尔这三万前锋最后撤出战斗的仅有八千骑。
存心想给林丹汗长长记性的卢象升可没什么好心肠，眼见察哈尔人要跑，长剑一挥，早就憋了半天劲的一万天雄骑兵嗷嗷叫唤着就冲着这八千残兵掩杀了过去。
这一万天雄铁骑的统兵将领更是阴损，倚仗着火器优势，他压根不与蒙古人正面对垒，就这么远远吊着把蒙古人往河里逼。
最后，察哈尔部这三万骑兵连战死带淹死，囫囵个跑到林丹汗面前的仅仅剩下了一百三十人。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林丹汗所不能接受的，可当他领着余下大军杀到张北时，干了一票占完便宜的卢象升却带着人马和百姓全都撤进了野狐岭上刚新建好了的军堡群内。
就在暴跳如雷地林丹汗准备向自己的闺女，此时大明朝的监国皇贵妃告卢象升的状时，蒙古右翼各部却传来了老奴薨毙的消息。
看着大营里许外一座座奇形怪状的明军堡垒群，林丹汗知道，要不是顾忌着淑侪，明人的大炮早就把自己这边给轰成一片白地了。
又回身看着西面良久，林丹重重挥了一下马鞭道：“聚将，咱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