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能不能有点造反的样子
直到北京的城墙轮廓出现在了视线里，朱由校这才扭头对张之极吩咐道：“张小公爷，等下就看你的发挥了！”
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张之极闻言挤出一个笑容，很是担心父亲安危的他还是很佩服皇帝的淡定。虽说自己这边都是百战精锐，但据秘营所奏，城内的叛军加上十二团营，足足拼凑了近十万大军出来，眼下更是将军备部、西苑和皇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一旦这叛军抢了军备部跟西苑的库存火器，再加上城墙阻隔，等自己这边杀进城去，只怕自家老头子的骨头都该凉了。
看着面前被夕阳余晖给镶嵌了一层金边的永定门，朱由校又想起了福王那一大家子……
“看来城里的那群人早就猜到了自己的那点手段，不然又怎会放着城外这位现成的守陵‘皇叔’不顾，反而调动大军去营救已经痴痴傻傻的朱由检。”
旌旗蔽日、战马萧萧，城墙上的守军也发现了城外突然出现的这支大军，等看清旗号，今日负责镇守永定门的一名参将瞬间吓得面色如土，招来一名亲兵吩咐道：“速去告知王爷，城外有大军出现，看旗号，应是辽东军无疑，如何应对，还请王爷速速定夺！”
军备部，这个大明新兴的第七大部堂，此时已经按照皇帝的意图修建成了一座巨大的棱堡式要塞，不算太高的护墙上，已经遍布各式火炮跟火器，发了狠的张惟贤还叫徐光启打开了库房，其上守卫的京营士卒已是人手一杆新式燧发枪，全都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护墙外的动静。
就在距离军备部正门小广场里许的一处宅邸内，那快要占满院落的大坑内已经挖出了一个深达十几丈的地洞，几十个青壮正在紧张地清理四周的土堆。随着几声粗重的喘息，只见可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处钻出一个赤裸上身的汉子，将一小筐泥土给带到了地面上。
因洞中缺氧，加上爬行这段距离十分耗力，这钻出来的汉子很快就被两名同伴给扶了下去，紧接着，另一个汉子又提着小筐朝着地洞爬了进去……
坑边的一张太师椅上，一个显得痴肥的中年人正紧张地盯着坑内动静，虽说这时节的天气远算不上热，可这人却仍是满脸冒汗，两个俊俏的丫鬟正一左一右地给他扇着小风。
眼见天色已经渐暗，这地洞掘了一白天却只掘进了这么一点，再也按捺不住的中年胖子呼地一下起身，冲着身侧高喊道：“废物，一群废物，这么一小筐一小筐地去提，得何年何月才能将这地洞掘到那该死的堡内……给老子挖，把这洞再挖得大些，都他娘的愣着作甚，若是耽误了爷的大事，爷就把尔等全都剁碎了填进洞里！”
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闻言眉头一皱，先探身向着坑内瞧了一眼，这才转回身说道：“王……王老爷，这地洞绝不可再扩，此间土质极为松软，若是再扩，只怕掘得再深一些，这洞就会坍塌，到时我等又是白费功夫；请王老爷稍安勿躁，此间之事小人自会安排妥当，老爷若是倦了，先回房歇息一会便是！”
深深看了文士一眼，这被称作王老爷的中年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好，既然是你李公子说话，本王……本王大爷便给你这个面子，不过老子还是那句话，哪个敢误了本大爷的事，大爷就砍了谁。哼！”
一甩衣袖，胖中年人转身便向着内堂去了。
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这李公子摇头叹了一声，若不是为给族父报仇，他是断然不会跟这等蠢货为伍，再加上眼下东林势微，想要扳倒那个昏君，却又不得不得借助这些蠢材的力量。
怒气冲冲地进了内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王老爷”没好气地说道：“这狗日的李日宣，要不是晋王和秦王看他小子顺眼，老子早就给他砍了，一条丧家之犬罢了，竟敢跟本王甩脸子！”
屋内，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睁开微闭的双目，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代王爷，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那下面的事，自然就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毕竟是王爷的身份，这般上窜下跳的，你就不怕失了体面？”
原来，这肥胖的中年人居然是大明代王朱鼐钧；而这说话之人也是大明的藩王贵胄，封藩在宁夏的庆王朱帅锌。
朱鼐钧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将两个侍女打发出去，合上房门说道：“我说庆王，你咋就不着急呢？咱俩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抽中了死签，这京师自然是能少呆一时就是一时，早早抢了军备部的火器，早早把朱由检那傻子抢出来也好交差，万一那小皇帝杀将回来，倒霉的还不是你我两个？”
面色不变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朱帅锌开口说道:“我说代王爷，你不会真以为就是咱们两个点背，真就抽中了那俩死签儿吧！咱们七家王爷，我庆藩虽是九大攘夷塞王，但宁夏素来困苦，庆藩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苦日子，孤王当年更是险些死于乱军之手，在这七家王爷里，只有我庆藩才是那势单力孤之辈。”
“至于您代王，嘿嘿，不是孤王编排你，自打晋商被皇帝收拾得服服帖帖，你代王一系可也是今非昔比，这等送死的勾当，你说不是你我两家，那还能叫谁来？”
朱鼐钧闻言，脸色瞬间就是雪白一片，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宁王，你可不要说笑，若是如此，你我二人岂不是来送死的？”
朱帅锌嘿嘿一笑道:“我宁藩本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孤王经过上次那番兵祸，早就将这事情看开了，此番若能成事，你我二人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若是不成……哼哼，只要陛下回来，你我二人就带着这十万大军投降又能如何？既然他晋王秦王不拿咱们当自家人，咱们又跟他客气什么，陛下就是再狠，咱们一下交出这么多的兵马出去，他还真能砍了咱们不成？最多不过圈禁起来，那也胜过在宁夏提心吊胆地过一辈子。”
朱鼐钧半晌无语，他脑子虽然迟钝，但也绝对不是蠢货，自己无非是看皇帝把税收到了自家头上，被晋王那厮一忽悠就上了贼船，庆王说的没错，造反这趟买卖，要是能成，自然是飞黄腾达，就算不成，直接降了皇帝就是，真论起来，这小皇帝可比自己小了好两辈，自己都降了，他还能砍了自己不成。
桀桀阴笑两声，朱鼐钧咬牙切齿地说道:“王兄说的没错，咱们一下就给小皇帝奉上十万兵马，只怕他感谢你我还来不及，哼哼，既然他们不仁，那就休怪……”
“报……”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将他的话头打断，朱鼐钧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冲着门外吼道:“他妈的，火上房了吗？敲什么敲？”
一把拉开房门，一个亲兵打扮的士卒直接跌进了门内，竟险些将朱鼐钧给撞倒。
抬腿刚要踢人，只见这亲兵慌慌张张地禀道:“二位王爷，您二位快去瞧瞧吧，永定门外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支大军，蒋参将说那打出来的可是辽东军的旗号……”
一把扯起这亲兵的衣领，刚刚落下汗去的代王朱鼐钧脸色狰狞地高声问道:“什么？你他娘的说什么？这辽东军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他们有多少人，他们的领军将领又是谁？”
吓得面色如土的亲兵颤抖着声音说道:“回王爷的话儿，就看那旌旗蔽空的阵势，那人马足有十万之众，如何应对，还请二位王爷示下啊！”
无力地松开双手，朱鼐钧和朱帅锌互相对视了一眼，见庆王冲着自己微微点了下头，朱鼐钧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先下去吧，本王跟庆王兄一会就去；告诉蒋彬，没有我与庆王的命令，谁敢擅自朝城外大军发出一箭一铳，本王就扒他的皮。”
在屋内有如无头的苍蝇般转了数圈，朱鼐钧看着仍旧一脸淡定模样的朱帅锌说道:“我的庆王兄，下面该怎么个章程，您倒是说句话呀！”
朱帅锌睁开双眼道:“怎么个章程？呵呵，我的代王爷，您信不信陛下就在这城外的大军之中？咱们现在只能赶紧写下降表开门投降，不然……”
突然，院外猛地传来数声巨响，朱鼐钧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几声就好似一阵炸雷在耳边响起，竟一个不稳，肥胖的身躯就这样跌坐到了地上。
屋门这次直接被人撞开，刚才的那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跪到地上失声道:“二位王爷，大事不好了，城外大军突然就开了炮，那炮，那炮一炮下来，几十个弟兄就这么没了啊……”
朱鼐钧肥胖的身躯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大吼着说道:“来人，来人，赶紧打开城门，投降投降……”
代王怕死，代王府的几个领兵将领更是不堪，一听到自家王爷这么喊，竟然直接扯掉衣甲卸下了武器蹲到了一边，不少的叛军士卒一见主将都这样，也都有样学样地蹲了一地。
永定门外，张之极已经指挥炮兵连续轰击了百十多炮，可城内守军居然连个动静都没有，就在众人颇感莫名其妙时，城门就这样被人从里面打开。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朱由校想着是不是该叫秘营的几个老怪物探查一下时，只见两个身着白衣，披头散发，手捧这两卷书册的中年人领着一群卸去兵刃的将领缓缓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等问清了情况，被搞得哭笑不得的朱由校对跪在地上频频磕头的代王和庆王说道:“你们好歹也是我朱家子孙，怎地就这么不争气，既然已经造反，那能不能有点造反的样子，拿出点反王应有的气势出来，怎么也得兵对兵将对将的跟朕拼杀一番才是啊……你们，你们这哪有造反的样子，饭桶，全都是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