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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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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苦苦跟杜度所部纠缠的马祥麟要是知道老奴一开始就装着这个心思,那他说什么也不会主动对镶白旗车阵发起挑衅;毕竟,跟朱由校的安危相比,就算死了一百个曹变蛟和张献忠那也是值得的。

    可眼下木已成舟,而且现在再想撤出战斗,先不说已经杀红了眼的杜度会作何反应,马贼们的士气绝对会泄了一个干干净净;到时再想鼓动这群贼性未脱的家伙来跟八旗亮刀子只怕也是难如登天。

    而被敌我两帮主将都惦记万分的大明天子却正领着麾下兵马停在了距离后金军阵五里远的地方。

    听完斥候们的回报,朱由校对前面的战况也大概有了一个了解,对老奴的心思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虽然跟老奴同样对曹变蛟等人失期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可心里也是不由暗道一声侥幸。

    现在的局势,双方其实已经僵在了那里,努尔哈赤是铁了心不会去救援杜度,对马祥麟故意露出的破绽更是选择了无视,而朱由校这边最大的倚仗其实就是张之极的炮兵,可一来这炮兵还在后面,二来即便亮出了火炮,对已经搅在一起的两拨人马总不能全都架起大炮轰了,这个时候上去不过就是填油,所以朱由校在确定两千静塞军基本没有什么战损后,还是暂时选择了观望。

    至于正在跟镶白旗拼命的马贼,朱由校也只能无奈地说一声抱歉,毕竟,他要对整个辽东战局和背后的朝廷负责,一切的是非功过也只好留给后人去品评。

    也正是直到此时,朱由校这才发现自己主动发起并亲自参与进来的远征行动存在着多么大的漏洞与失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朱由校还真心想感谢一下朱家的列祖列宗和这漫天神佛,要不是各种运气和机缘巧合,他小朱皇帝能不能囫囵个的走出草原都是个难题。

    其实这场战斗也是如此,朱由校完全可以一鼓作气按照原路杀回去,毕竟己方带着的大多是骑兵,也就是那一百多门火炮算是个拖累,至于曹变蛟和张献忠,能联系上命其回师自是最好,联系不上那便各安天命就是,完全没有冒着极大风险来与老奴死磕。

    但作为穿越者,朱由校的内心还是不甘就这么放任曹变蛟和张献忠去自生自灭,更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在老奴面前丢下这群生死弟兄自己先跑路。

    一旦他真这么做了,好不容易在军中树立起的个人威信也必会荡然无存,既然选已经这么做,如何破局才是眼下的关键……

    就在朱由校苦苦琢磨破敌之策时,两匹快马东北向疾驰而来,待正在附近巡哨的静塞军骑兵迎上去查看,认出乃是陛下的夜枭营亲卫后,便匆匆忙忙地将这两名夜枭营斥候给带到了朱由校马前。

    “陛下,奴才二人在东北三十里处发现大股骑兵,近前仔细查探,这才发现乃是曹小将军和张百户所率人马……”

    猛地听到曹变蛟跟张献忠的动向,朱由校的双眼顿时一亮,翻身下马来到二人身前问道:“莫急,慢慢说!”

    二人接过方正化递上来的水囊,猛灌了两口这才继续说道:“陛下容禀,曹小将军和张百户自接到陛下密令后,一直沿着预定路线秘密行军,可不想四日前,大军在昂格哈遭到科尔沁布达和部的袭击,曹小将军等虽然击退了鞑子,却也暴露了行踪,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引军向东,一路皆谎称蒙古援兵,经叶赫故城,又为绕开开原守军这才耽搁了汇合时辰。”

    猛拍了一下巴掌,朱由校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一把将这斥候拉起,急忙问道:“他们现在的兵力如何?”

    斥候被拉的一愣,旋即继续说道:“曹小将军说,他们这一路收编了不少马贼和愿意投效大明的蒙古人,虽然有些战损,但兵力已经超过万骑!”

    哈哈大笑两声,朱由校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子,对方正化说道:“方卿,给曹变蛟、张献忠,还有那个呼延震记功……不,不不,还是等战后一起记好了。”

    又想了一下,朱由校抬手唤过护卫自己的十二地支中的戌、亥二人,将两人拉到一边,仔仔细细地吩咐了好一阵子,这才转身问向地上的两名斥候,“你二人再辛苦一下,带着他们两个立刻去找曹变蛟,告诉他们,一切行动皆依计进行就是!”

    等到四人在一个骑兵小队的护卫下走远,朱由校继续吩咐道:“去,速去看看张之极到哪了,再派人去告诉伯彦和李永贞,料理干净后速速到此地汇合!”

    众斥候领命,纷纷跨上战马向着汎河城的方向去了。

    战争有时就是这样,即充满了意外,也会时不常地给人带来惊喜,本应失期问罪的曹变蛟等人就这么误打误撞地绕开了老奴精心布置下的埋伏,他们率领的人马不但没因数番大战而出现折损,靠着沿途收编,居然硬生生地补齐了战损。

    现在,全部的压力都集中在了马祥麟这一点,对镶白旗的车阵,无论是马贼还是两千静塞军,更多只能依靠血肉之躯去填补攻守之间存在的差距,而马贼已经连续作战超过了两个时辰,伤亡更是达到了三成,换作以往,不堪如此伤亡的马贼早就一哄而散,此战能坚持到现在,一是朱由校这一路上赏罚分明,对临阵脱逃之人从不手软,对立下军功的又从不吝惜封赏;二来是马贼跟建虏之间也素有仇怨,今天也是拼出了真火,再加上虽然自己这边伤亡很大,但老奴迟迟不肯派兵来救,却也叫一众马贼看到了一丝干掉杜度的希望,而无论是生擒还是斩杀一位鞑子的旗主台吉,先不说军功如何,就是陛下赏下的金银和田地也能叫自己几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

    抹去额上渗出的汗珠,马祥麟见老奴真就铁了心,当下也是把心一横,长枪向前一指道:“弟兄们,老奴想来是怕了我等,也罢,咱们就先拿他杜度开开胃,静塞军,有我无敌,冲!”

    “有我无敌!杀啊!”

    随着静塞军特有的冲锋号声响起,两千静塞军在马祥麟跟猛如虎的带领下朝着车阵的一处小缺口就猛冲了过去。

    而马强甲坚的静塞军战力绝非毫无组织纪律性的马贼可比,即便有楯车所阻,依靠着强大的冲击力和高明的骑术,两千骑很快就将这个缺口的守卫冲散,三眼铳的铅子和铁砂在马队的两翼轰出了一片死亡弹幕,把无数想要冲上来堵住缺口的虏兵给扫倒了一地。

    马刀闪闪,铳头兜风,骑兵冲阵的威力被静塞军将士完美地发挥到了极致,即便是与明军交战多年的杜度,还从未在除了关宁铁骑之外的任何一支大明军队处见到过这股崩山踏海的气势!

    “精锐,这必是明军精锐,给大汗发求救信号!快,咱们挡不住这支明军!”

    步卒与骑兵交错而过,马上的骑兵只需略弯下身子、保持住刀锋不会变形,锋利的刀刃就会以最恰当的角度划破敌人的身躯,在马匹巨大的冲击下,被带得腾空而起的人体或身上的某个部位还来不及落到地上,便在半空蓬开了一朵朵诡异无比的血花,在这灰白昏暗且压抑无比的战场上,把生死一瞬、金戈铁马交锋时的刹那快感完美的展现出来。

    在这一轮对撞中,镶白旗的士卒一下就去了一百多人,静塞军也有二十骑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上,凭借战马冲击带来的快速斩击,一柄柄长刀只需稍稍剐蹭到敌人身体上的任何部位,即便立刻不死也会丧失再次作战的能力,更何况静塞军将士的武器全都涂抹过特制的毒药,短时间内创口根本无法愈合,起码在十轮砍杀中都能将药效发挥出来,对本就缺医少药的后金来说,这些受伤的士卒跟死了也没多大的差别。

    咚……咚咚……咚咚咚!

    两短一长的求救战鼓被人擂起,杜度茫然地看着头顶上坡山的汗王大纛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松动,又转回头看着正在己方阵中来回冲突肆虐的静塞军骑兵,杜度这才明白,自己,或者说自己这几千镶白旗将士,只怕已经成了大汗的弃子。

    双手握紧战刀,眼中再次燃起熊熊的战意,杜度内心中属于八旗子弟的骄傲一下就从心底某个部位被彻底点燃。

    明军精锐又怎样?成为弃子又如何!他,爱新觉罗·杜度才是大金国大汗努尔哈赤的嫡孙,他的父亲才是英明汗最尊贵的长子,即便身陷危局,即便如父亲一般被大汗抛弃,他也要向世人证明自己血统的高贵,他也要告诉世人他才是爱新觉罗家最勇猛善战的子孙。

    一把扯下头上的战盔和穿在身上已经感觉沉重的棉甲,杜度就这么赤裸着上身跳到了一架楯车上,“大金的勇士们,拿出你们搏击猛虎的勇气,不要惧怕这群该死的明狗,跟我冲上去,叫明狗在我建州勇士的屠刀下颤抖吧!大金,无敌!”

    在杜度的带动下,四下的镶白旗将士立刻爆发出了一股决死无前的气势,是啊,自大汗起兵之日起,不都是明人跪在建州勇士的脚下哭泣求饶,不都是这群明人像狗一般对着大金的勇士摇尾乞怜!大金勇士面对懦弱的明人还会选择避让?面对区区两千的明人居然还会想着逃跑?

    这是屈辱,这是懦弱!而这等屈辱,必须用明人的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深感遭受到生平最大屈辱的镶白旗将士们彻底疯狂了,无论是跟马贼对战,还是与静塞军进行一次又次对冲,镶白旗将士完全陷入到了一种类似宗教狂热的恐怖氛围之中。

    躲不过敌人的刀锋吗?那好,只要临死前能挥出手里武器就够了。

    被敌人的长枪刺中了吗?没关系,只要紧紧握住扎进身体里的枪杆就行,后面的袍泽肯定会砍下明人的头颅给自己报仇的。

    即便受伤倒地,这群镶白旗士卒也不再大声哀嚎,全都咬紧了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兵器捅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死亡,有时是那样的可怕,而有时又是那样的美丽。

    铁血交融、引刀一快,战场,本就是属于男人所独有的奇美,即便身死魂消,也难抵挡住这等生死皆在一瞬的快感……

    很快地,无论明军还是后金军,在一次又一次的对撞与互拼中全部沉浸在了这金铁交鸣,刀锋相错的冷冽快感之中。

    沉寂,战场上,原本热烈的喊杀声逐渐在一次次的以命换命中变得逐渐沉寂下来,只有人马的喘息和兵器对拼在一起的铿锵声来来回回的在半空中响起。

    又一次人马间的对拼,静塞军将士再度拨转了马头,再次举刀、冲锋;镶白旗的士卒也是回身整队,举盾、平枪,双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对方,杀杀杀!”

    马力已经不足,地形又十分受限,这一次的冲击,静塞军没能再度穿透敌阵,两方人马彻底地绞杀到了一起,力战和纠缠,已经不可避免。

    静塞军的装备虽然精良,但后金军也在用他们的顽强给静塞军制造出了不小的麻烦。

    而这却叫静塞军将士或多多少地对这群鞑子产生了一丝敬意,对方也是精锐,对方也是在为自己的君王和国家而战,对方也永远不会对敌人屈服。

    这样的敌人,无论他们对敌人是如何凶狠残暴,他们在战场上的这股气势就值得静塞军将士对他们产生一丝敬意,但也仅此一丝而已;而静塞军对这种敌人表达敬意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直白,那就是杀死他们,叫他们永远化成脚下的泥土,叫他们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去跟大明展现他们的凶猛与顽强;毕竟他们的皇帝说过,死去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而面对敌人,就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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