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各揣算计

    铁山堡内，得到斥候回报的毛文龙连摔两个茶盏，怒气冲冲地大吼道：“东江的锦衣卫在干什么？斥候都在干什么？是不是女真人打到老子鼻子底下，他们才将情报给老子送来！”

    站在一旁思索良久，副总兵陈继盛上前一步劝道：“大帅息怒，这股金兵不过千把人，应是女真派出的前锋，他们舍弃大道，突然出现在铁山东面，依末将来看，其目的无非两个，一是通过劫掠周边村寨来筹措粮草；二来便是作为奇兵，趁我军与其主力鏖战之时或劫击我军粮道，或自东向突然南下，斩断我部与朝鲜联系。”

    捋了捋胡须，毛文龙怒意渐消；陈继盛说的不错，在这时节，后金想把千余人悄无声息地送过鸭绿江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若为隐匿行踪，以金兵的战力和凶残程度，只需屠光沿途村寨就是。

    东江镇的锦衣卫和斥候营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主动弃守的义州附近，后金只需绕道几十里，便能轻易避开明军耳目。

    而刘兴祚和沈瑜那边一直没有新的情报送达，想来后金也是所防甚严，眼下也只能依靠自己手头力量来对付硕托。

    “陈老弟，那你说说，咱们眼下该怎么个应对才是！是放任这股金兵不管，还是主动出击，先拿这群狗娘养的开开胃？”毛文龙问向自己的副手。

    陈继盛想了想说道：“以咱们现在手头的兵力，吃掉这千把金兵倒是没什么困难，只是金人狡诈，一旦中了诱敌之计，我部反而得不偿失。”

    “何况陛下说了，我部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后金让开通向朝鲜的道路，配合刘兴祚部在铁山演上一出好戏；硕托一旦拿下平壤，咱们与刘兴祚合兵一处，只要截断硕托的北逃线路，登莱水师便会打着援朝抗金的旗号从平壤背后的黄州登陆，对金兵进行南北夹击。”

    “如此一来，我部以清剿女真余孽的名义，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据平壤，只要平壤控制在东江手中，平壤以北便皆是我大明招纳流民广兴屯田之地。这样的大手笔，这等为朝廷拓土千里的大功在等着咱们，眼下死上几百个朝鲜人又算的了什么！”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毛文龙也不想轻易与后金进行野战，何况陈继盛说得对，几百个朝鲜人的死活关他毛都督何事，有这等封侯锡爵的大功在，他硕托替他毛大帅屠干净了朝鲜人才好。

    毕竟，无论是安置辽地流民，还是封赏有功将士，那都是需要大片土地的。

    朝鲜作为己方友军，东江又不能像后金那样通过劫掠朝鲜村寨进行征粮，叫这些抠抠缩缩的朝鲜人输捐，他们一个村子也捐不上几百斤的粮食，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的毛大帅自然也想撤机坑上他们一下，最好是硕托把他们砍得差不多了，他毛大帅再大显神威地出来伸张正义。

    眼珠转了几下，毛文龙嘿嘿阴笑了几声，“陈老弟说得不错，咱这铁山堡固若金汤，粮草虽然紧张，可好好分配一下应付个小半年倒也不是难事。”

    “既然硕托的前锋已经到了，想来后续的大军应该也快到了！左右汉民和依附于我们的朝鲜人全都撤进了铁山，那就不要去管周边这些朝鲜人的死活；命斥候营全线收缩至铁山方圆五十里内。”

    停了一下，毛文龙露出一个残忍的邪笑，抬手叫陈继盛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女阵营全员伪装出城，咱爷们也去打打朝鲜人的秋风，反正有他硕托贝勒替咱背锅。”

    两人又低声商议好大致的劫掠目标，陈继盛也就不再废话，接过令牌便自去安排一切。

    这等乔装成女真人去抢劫朝鲜村寨的事情在东江军中那就是轻车熟路，尤其是陈继盛的女真营，无非就是换身行头罢了。

    而陈继盛的猜测却完全错了，这股被明军斥候发现的后金军根本就没把铁山当做目标，他奉硕托所命，为的就是避开明军和朝鲜人，为大军开辟另一条通道，悄无声息地绕过铁山和其他沿途的朝鲜城池，直接对平壤发动突袭。

    硕托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受了刘兴祚等人的蛊惑，决定先拿下平壤，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二来，他硕托贝勒也有一颗称王称霸的雄心，只要攻克了平壤，无论他是关起门来自己称孤道寡，还是在朝鲜扶植一个傀儡政权，他硕托贝勒的日子肯定都比现在滋润。

    再加上刘兴祚、李率泰和佟普汉私下里已经宣誓对自己效忠，掌控住了这三家汉将，他硕托不仅一下得到了几万汉军营士卒，这三家的部旧更是遍布辽东，如此大的隐藏势力，即便大汗和其他贝勒想动自己，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对整个局面的影响才是。

    所以在刘兴祚答应率领部下全力拖住东江军后，硕托便先派出了两支前锋，一来为了探路，二来也是为了“筹粮”。

    而刘兴祚的军队此时刚刚开进到镇江（今丹东九连城），倒不是他不想快，而是硕托开拔前带走了几乎全部的军粮，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驻扎在此，命麾下士卒就地“征粮”。

    最重要的是，老奴能一改初衷，答应硕托引军入朝，打得主意其实与朱由校想要麻痹女真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制造假象，叫大明以为后金想先解决东江和朝鲜这两个后顾之忧，暂时不会对辽西动手而已。

    为了“配合”老奴的战术欺诈，本来早该停工的大凌河城依旧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祖大寿也放出话来，说女真人收拾完朝鲜，肯定会调转枪口对付自己这边，这城池是一定要赶在后金进攻之前修筑好的。

    黄台吉派出密探看过，这大凌河城要想完全修好，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而他四贝勒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全部大军的集结，算上路程，最多二十天他就能抵达大凌河城。

    到那时，他祖大寿要是逃了，这座明军刚刚修筑好的坚城就会成为大金的囊中之物，即便不能据城而守，把它毁了也能给明人造成不小的损失。

    而祖大寿要是选择在大凌河城坚守，那就更是他黄台吉求之不得的；毕竟的“围点打援”可是八旗子弟的拿手好戏，能在野战中更多的歼灭掉一部分明军，那可比毁掉一座烂城强多了。

    几个女真探子的情报也更加坚定了黄台吉出兵辽东的决心，据探子所说，孙承宗已经察觉到了大金对朝鲜东江方向的兵马调动，为了牵制后金，孙承宗给祖大寿、吴襄等辽东军将领下达了几次立刻出兵袭扰的命令，可这些明军将领畏惧与大金野战，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前，气的孙承宗已经是卧病在床数日。

    这条消息叫黄台吉认可了前阵子流传，辽东诸将对皇帝调走“宁远大捷”的功臣袁崇焕很是不满，对孙承宗更是阳奉阴违的消息，觉得孙承宗已经对辽东的明军失去了掌控力，此时正是八旗儿郎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老奴留下多尔衮在身边的做法也叫黄台吉产生了些许不安，他也迫切需要在汗阿玛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在八旗子弟中通过击败明人的军功来建立起自己的威望。

    所以，对硕托、刘兴祚等人的小动作，黄台吉虽然看在眼里，却十分配合地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刘爱塔说的也有道理，这攻朝的疑兵，若是没有八旗贝勒带领，势必引人怀疑，一旦影响到辽西战略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