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两个大毒枭
铁山堡。
这座原本没什么商客往来的小镇，近一个来月却是突然热闹了起来，东江镇的明军更是在这座不大的军堡周边扎下了数座营垒，看这规模，竟足够驻下兵马万人。
靖水楼，一身素绿锦袍的东江行军大都督毛文龙，正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扶着围栏，站在这处铁山堡内地势最高的酒楼上眺望不远处正在整修军堡的几处工地。
最近俩月，他这位大明天子亲封的左都督、东江伯，那可是春风得意，更兼威风八面。
原因也很简单，朝廷，不，是皇帝不仅将历年欠饷一次性地拨给了他毛都督；还陆续交付了大批粮草军械，虽然第一批送来的火器实在是不堪，但总架不住量大，从中挑出千把条能堪一用的也不是啥难事，剩下的全都回炉再造也就是了。
既然得了皇帝好处，于公于私他毛大都督也要做做样子；于是，数支东江军的袭扰部队就被他派了出去，把好好的一个辽南给搅合得鸡飞狗跳。
这样一来，他毛都督在辽南的声望倒是与日俱增起来，恰巧今年辽东又遭了灾，刚一入秋，铁山和义州就涌进了数万灾民，倒也叫他狠狠地补充了一下兵源。
而他那位跟江南士绅勾结在一起，想要坑死他取而代之的亲家沈世奎；当他看到皇帝派来的监军太监带来的几大箱“证据”后，怒不可遏的毛伯爷在全体将士的见证下，直接命人把沈家全族都点了天灯。
其实沈世奎私下那点勾当，他毛都督不是不知道，本以为他无非就是倒腾一些粮食军械贩给建虏罢了；可万没想到这个贼坯不仅私下投了后金，更是想替建虏把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东江给毁掉，这可是他毛伯爷绝对不能忍的。
更何况，沈世奎明显是在拿他毛伯爷当猴耍，朝廷援助到来之前，这贼坯除了勾结江南士绅，把大批粮草卖给了后金，还数次通过这些商人，把自己这边很多机密情报也一并卖了过去；依这贼坯的口供，其中几次若不是自己命大，只怕早就做了建虏的刀下之鬼。
亏得自己竟如此信任于他，现在看要不是祖宗保佑，只怕自己早就成了这沈世奎在鞑子那边的晋身之资喽！
与之相对的，当今天子不仅对他恩赏有加，还许他在这东江自专，更有那封侯的大饼悬在半空等着他去摘；只是这皇帝提出的条件……倒是略显奇葩了些。
用手锤了几下栏杆，毛文龙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一直站在身后的耿仲明见状，扯过椅子上的一件大氅，走到毛文龙的身后替他披上。
“大都督，此间风凉，还需小心受寒才是。”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干孙，毛文龙嘿嘿一笑说道：“云台，刘公公说的那件事，就交给你去做吧！可先在皮岛、广鹿两地试着提炼一些；除去贩到建虏那边的，剩下的全都卖给朝鲜和倭岛上去，那些劳什子器具，命匠人们也要加紧生产，陛下可说了，等到明年开春，咱东江的饷银可全出在这些东西上，你可半点马虎不得。”
耿仲明露出一个苦笑，对毛文龙说道：“大都督，孙儿是个糙人，您老叫俺去杀人放火，俺这定是没有二话，可这件事您看是不是叫陈将军去做，他可是咱东江少有的读书人。”
伸手敲了耿仲明的脑袋一下，毛文龙没好气的说道：“放屁！他陈继盛去炼福寿膏了，他帐下的女真营你小子给老子去管不成？”
想到女真营那群桀骜不驯的兵痞，耿仲明顿时就泄了气，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帅爷，您就可怜可怜孙子吧，一想到会整日与那几个太监呆在一起，孙子的肉皮都觉得发麻，要不孙子给您修城去吧！”
拿眼斜了耿仲明一眼，毛文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你小子是不是个憨包，这几位公公是干什么的？那可是魏公公身边的红人，魏公公可是咱陛下的亲信大伴，你他娘的要能跟几位公公处好交情，日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不消说，你若不乐意，那便叫元吉去做好了！”
“别！别啊！您老也不能一有好事就交给元吉啊！这差事，孙儿接下就是。”
一听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耿仲明也就不再纠结，更怕毛文龙一个不高兴，真会把这“美差”许给尚可喜，赶忙躬身施礼，把这活计应了下来。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小子也看到了，那几个吸食福寿膏的死囚是个甚地鸟样子，你可给老子听仔细了，这趟差事乃是皇爷交代下的，一钱一毫都不能流入大明境内，你小子更要把持己身，千万不能沾上那些东西；以上两条无论你犯了哪个，咱爷们可把丑话说道前头，到时候莫怪军法无情！”
一把拎起耿仲明的衣领，毛文龙又仔仔细细的叮嘱了几句。
想到死囚牢那几个吸食福寿膏之人的惨状，耿仲明的身子也是微微发寒，吸了一口气问道：“帅爷，要说起来，这福寿膏还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卖给女真鞑子也就罢了，那朝鲜和倭岛又没惹咱爷们，把这祸害人的东西卖给他们作甚？”
冷哼一声，毛文龙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最近是不是四书五经看得多了，在老子这里充什么道德君子？”
“依着你爷爷我的看法，这倭奴，乃是陛下记恨着倭寇之乱，想用这‘宝贝’好好祸害祸害这群畜生；至于朝鲜……”
嘴角挂上一抹残忍的笑意，毛文龙继续说道：“这朝鲜也他娘的不是什么好鸟，私下里也没少跟着建虏眉来眼去；更何况大明不能卖，他朝鲜又离咱爷们最近，祸害他们总好过祸害大明百姓，虽说是穷了些，但叫他们拿女人和粮食来换就是！陛下不是说了，大明修路架桥的也缺奴隶，告诉他们，这些都能折成现银就是。”
于是，这对命中带损、五行缺德的干爷孙又仔细谋划了好一阵子，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酒楼，向着工地的方向走去。
自打知道沈瑜给老奴用上了福寿膏，节操早就喂狗的朱由校立刻把心思打到了毛文龙的身上，一来他眼下还没什么精力和别的办法去祸害小鬼子，二来也能借着这个机会叫毛文龙部在东江实现基本的自收自支。
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出在毛文龙、郑芝龙这两个兵匪头子的安置问题上。
这俩人的私心始终是大于公心的，没有天大的富贵和好处，他朱由校眼下还真没啥太好的办法去笼络这两个军阀头子；他毛文龙倒还好说，起码对朝廷还有基本的敬畏，那郑芝龙可就不好说了，虽说不上包藏祸心，但三心二意总还是有的。
于是大受启发的朱由校便把心思用到了这福寿膏上，除了命毛文龙在东江各岛上进行炼制，由魏忠贤出面，又叫郑芝龙在南洋等地广撒良种，并对当地人许下提供产销“一条龙”式服务。
左右那些地方不是在荷兰人手里就是在西班牙人手里，以他们现在对罂粟的提炼技术，能搞出来的不过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初级”货色，自己只需要在东江镇精加工一番，再经海返销给这些西夷就是。
据那些西洋传教士所说，现在的欧洲各国包括中东地区，全都拿鸦片来当治病的良药在用，这银子赚的是有点黑心，可谁赚都是赚，与其叫那些西洋鬼子祸害别人，还不如自己搞出一些“精品”来赚他们的银子。
并且朱由校对郑芝龙和毛文龙许诺，这贩卖福寿膏的利润，内廷只收五成，剩下的，十年之内全都是他们二位的分润；十年之后，朝廷会在南洋、朝鲜、日本这几个地方任他二位选上一块地方作为封赏，来换取整个福寿膏的制售线路。
而条件就是二人必须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剿灭建虏和整肃东南税制；除此之外，其余一应封赏都不会改变。
这块大饼往桌上一摆，不仅毛文龙立刻变得积极主动起来，福建的郑芝龙更是蹦跶得欢快，他与荷兰人打了多年交道，本就知道这福寿膏的作用和价值，只是一直苦于没啥门路，现在皇帝牵头，还许下这么大的利益，怎么不叫他来劲。
于是这半个月来福建水师也是动作频频，把海面上的几股海盗也揍了一个落花流水，更狠狠的教训了一下东南沿海上的走私贩子。
据百查司密报，郑芝龙已经私下找到了荷兰鬼子，已经在荷兰人手里订购了不少的鸦片，准备开春便运到东江进行“深加工”。
在尝试了内官监出品的高级福寿膏后，商业嗅觉十分敏锐的荷兰人更是与郑芝龙签订了回购协议，已经准备将这第一批货卖回欧洲赚取差价。
于是，在朱由校暗中的推波助澜下，两位日后会令整个欧洲头疼不已的“大毒枭”开始了初步的“事业”探索；一条世界范围内的鸦片贸易线也已经初步成型；这下一步，就要看看欧洲那边“市场”的反应情况了。
……
“阿嚏！阿嚏！”
正坐在宣府军帐里的大明天子突然打了两个喷嚏，随侍在旁的方正化赶忙给皇帝披上一层薄毯，又命人赶紧端上了一盏热茶。
拧了拧鼻子，朱由校小声嘀咕道：“一想二骂三念叨！他娘滴，这又是谁在背后骂朕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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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