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刘爱塔请战
第二天的清晨,承天门四门大开,腾骧四卫设五辂于承天门外,并鸣放礼炮,敲响大钟,恭送即将北巡边镇的大明皇帝。
皇帝出巡,这一应仪仗自不能少;更为了为了彰显天子“武功”,三百身着金甲的大汉将军骑马行在队伍最前;其后,是浩浩荡荡、绚烂夺目的天子銮仪,各种旗纛在风中招展,灿若云霞,枪、戟、戈、矛、钺、星、卧瓜、立瓜、吾仗,皆被漆以朱红高杆,配上纯金器头,以显示大明天子应有的富贵与威风。
队伍中间,由千余名身穿锦绣戎装的锦衣卫在前引导,五千静塞军铁骑则全部换装新式军服与厚重的胸甲,随着前面队伍缓缓行进。
而今天的朱由校,却换上了代表大明皇帝身份的直身仪仗甲,在夜枭营的护卫下,正面露微笑地频频向周遭围观的百姓挥手示意。
随着人群中发出的一声“大明万胜!陛下万岁!”
整个承天门外广场瞬间就被狂热百姓的吼声淹没,直到行在队伍最后的曹变蛟和马祥麟这两员白马银甲的小将威风八面地出场后,才将不少百姓的注意力引到了他们身上。
“这两员小将不仅勇力绝伦,更兼英武潇洒,端的叫人好生羡慕!”
回头看了眼队伍后面,紧跟在皇帝身侧的卢象升不由低声赞了一句。
朱由校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这本就是他刻意为之,能引得卢象升都赞叹不已,可见自己这点小手段在百姓中又会带来怎样的反响。
马祥麟前日就押送一大批硝石到了京师,只用了半天时间,这位有着“锦马超”之称的石柱宣慰使就跟“幼虎”曹变蛟打成了一片;是真真正正的打上了一场。
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的两人就这么成了莫逆之交。
而朱由校更是对二人的勇武大加赞赏了一番,不仅亲赐两人宝刀、骏马,还命两人随驾北巡。
至于卢象升,却实在是他被这位大牛人给纠缠的烦了;又觉得他这位宣大行军大都督迟早都得上任,只好把新军的训备甩给了曹文诏,这才将他一并带上。
等队伍出了德胜门,朱由校与早就等在门外的朝中大佬们好生交代了一番,这才翻身上马,领着一众马仔向着北方行去。
……
沈阳城。
鸡飞狗跳的忙活了一夜一日,那一举击杀了女真两员重要汉将的刺客还是连根毛都没抓到;倒霉的还是城中百姓,几乎家家都被凶神恶煞的八旗军兵洗劫了一番,稍有不满,那就直接拿人问罪,反正刺客没抓到之前,这城中汉人都是有嫌疑的。
可倒霉的绝不仅是百姓,李永芳和佟养性的家眷当得知噩耗后,都撸胳膊挽袖子的想找他刘兴祚讨个说法;可还没看到刘家大门,就听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报,刘母因惊吓过度,当场心脏病发作已经驾鹤西去了。
这下,两家人顿时没了主意,都是苦主,谁还能把谁怎么样了不成!
最后,还是佟养性的大儿子佟普汉带头,领着两家人纷纷去找各自的主子哭诉。
至于那位宁完我,本就是个下贱的包衣奴才,被人卷了一张草席,装到板车送回了萨哈廉的府上。
经过仔细探查,在刘府后院找到了一名被人扭断脖子的小厮,他的衣服全部被人扒光,显然这刺客就是这样混进的刘府;又因出了刘府老太君之事,两两相证之下,倒也脱去了刘兴祚的嫌疑。
而此时,早就得了回报的努尔哈赤正铁青着一张脸,拿眼扫视着被自己召到罕王宫的一众八旗贵族。
起初,老奴对刘兴祚还是十分怀疑的,这刘爱塔不仅有“前科”,平日里对自己屠戮汉民的行为也是多有微词;在大金的各个城卫,只有他治下的南四卫一直在实行满汉分居,平日里他对女真人欺辱汉民之事也从不姑息,这事出在他的府邸,他的嫌疑自是最大。
可当老奴听到刘母因惊吓而亡后,瞬间便选择相信了刘兴祚;无他,这刘家弟兄的孝名那可不是虚的,要不自己也不会以刘母为要挟,将他刘兴祚牢牢地控制在了沈阳城。
依目前得到的回报看,明贼派人刺杀李永芳和佟养性的可能性最大。
本来,这俩狗奴才死了也就死了,虽然可惜,但人死不能复生,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到直到现在都没抓到人,这事儿可就实在令人可气。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群可恶的明贼不仅在这沈阳城里布有刺客,暗中还有人在帮衬着明贼躲藏起来。
今天能明贼刺杀他李永芳和佟养性,这说不准哪天就会把刀子捅向自己;由此可见,这些汉人尼堪就没一个好饼。
扭回头看了眼正在给自己敷药的沈十三,努尔哈赤又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尼堪还是可以信任的,崔朱克家的小子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据他所奏,这尼堪除了给自己寻药、制药,倒还真的没什么异常举动;何况事发时他就在这罕王宫值宿,前几日更是闷在家里给自己熬制药膏,而且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怎么也跟那一击杀三人的刺客联系不到一起。
想到死去的两个奴才,努尔哈赤的怒火便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这李永芳绝对是个人才,自己这边派向明廷的秘谍,全部都是这个奴才一手建立起来的。
而且这个奴才在辽东的关系网十分复杂,对明军驻辽宁将领颇为熟悉,正是依靠他那强大的人事关系网,替自己策反了好几名辽东明将。
就说这沈阳城,那便是守将贺世贤常吃空饷,受到了前后两任经略熊廷弼和袁应泰怀疑,在派人查账前,这贺世贤事情败露,私下与李永芳联系,主动邀请八旗来攻。
占领沈阳不久,明军便大举来攻,浑河激战时,又是李永芳先以重金收买了明军炮手,使其用沈阳城内大炮转向轰击明廷的川军,等其军阵大乱后,八旗这才乘机掩杀,以致明军大败。
佟养性更不必说,他佟家的女儿佟佳·哈哈纳扎青还是自己的原配夫人,他又娶了自己三儿子阿拜的女儿,不仅对自己忠心耿耿,更是屡立战功。
他娘的,多好的两条狗,多忠心的两条狗,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明贼给杀了!
越想越气的努尔哈赤一拍桌案,气愤地对着一众贝勒吼道:“都哑巴了?平日里的威风都去哪里了?”
听到老奴语气不善,众贝勒都把头埋的更低,不敢去看他那通红的双眼。
“哼!”
冷哼了一声,努尔哈赤没好气的说道:“这些尼堪,一律该杀;传令,将城中近三年才住进来的尼堪,全部集中看押,逐一甄别,但有可疑之人,全部格杀!”
此言一出,黄台吉的脸色就是一变,正想上前劝阻,一旁的莽古尔泰却是抢先一步说道:“汗阿玛!这等差事,不劳诸位兄弟们操心,就交给儿子的正蓝旗去做好了。”
瞪了黄台吉一眼,将他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老奴狞笑着对莽古尔泰说道:“好!那便给你去做!阿济格不是说征粮不顺吗?那便借此机会,将沈阳城方圆五十里的穷鬼富户和那些不服管教的尼堪尽数屠净,家财入库,粮食全部用作军需。”
又看了一眼代善,老奴继续说道:“叫萨哈廉和硕托去配合莽古尔泰,毕竟是他两家的奴才死了,那抢来的财货,分一些给苦主的家中送去就是。”
吩咐完,也不理会黄台吉那张黑脸,老奴就想赶紧下去闷上一炮福寿膏去。
就在这时,门口护卫的摆牙喇入内禀道:“启禀大汗,刘爱塔携李、佟两位总兵亲眷,在宫门外跪见。”
领着一众贝勒赶到宫外,只见门口处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刘兴祚则是一穿白孝,正手捧着一本奏章跪到了人群最前。
努尔哈赤见状,快步来到人前,听着人群中不时传出的女眷哭声,眉头一皱问向刘兴祚:“刘爱塔,尔等这是作甚?”
刘兴祚闻言,先把手里的奏本高高举起,高声道:“启禀大汗,明贼欺吾太甚,不仅于奴才老母寿宴之上,当众明杀李、佟二位总兵,又先杀我家仆,更至老母惊吓而亡;身为人子,岂能忍此大辱;奴才冒死以闻,请大汗准奴才奉老母回乡安葬,许奴才亲率全族男丁,尽起南四卫之青壮,祭旗兴兵,讨伐明贼,以洗吾三家之耻,以报我三家之血海深仇……”
言罢,冲着老奴砰砰砰地叩头不已。
不等努尔哈赤回话,腰上系着白布的佟普汉亦是跪地前行,以头杵地哭诉道:“大汗!大汗啊!奴才父伯,蒙大汗救于明贼之手,这些年来皆是鞠躬尽瘁,不敢有半分懈怠,不想因此,竟招了明贼记恨;奴才大伯,已先亡于明贼之手,而今我父又遭此劫,此时仍是尸骨未寒、死不瞑目,奴才叩请大汗开恩,许奴才领兵伐明,为奴才父伯报此血海深仇啊大汗!”
李永芳的长子李率安因病早亡,现在家里的顶梁柱是次子李率泰,因辈分和年纪太小,这里自是轮不到他说话,但他也是一身白孝,领着两个兄弟对努尔哈赤哭拜不已。
而李家的儿子们一出来,阿巴泰看到自己这几个可怜的外孙,当下也是红了双眼,扑通一声跪拜道:“汗阿玛!李额驸对我大金忠心耿耿,因此才遭了明贼忌恨方有此劫,儿子愿领旗下兵马,为李额驸报仇雪恨!”
努尔哈赤正在犹豫,莽古尔泰又蹦了出来说道:“阿巴泰,就你那几个牛录,想要伐明只怕还不够看!汗阿玛,儿子的正蓝旗一向骁勇,几个明狗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儿子愿领一军,直捣东江,定会替阿玛斩了那毛文龙。”
阿巴泰闻听这话,气得脸色青紫,可他是老奴侧妃所生,在兄弟中的地位一向比较卑微,与莽古尔泰更是没法比,也只能咬紧牙关,恶狠狠的看了莽古尔泰一眼。
见这两个儿子这般模样,原本犹豫的努尔哈赤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你们都把主意打到辽南和朝鲜头上,那老子偏偏就不叫你们如意;还是老五说得对,这些贝勒就没一个省油的灯。正好,这几家都因明贼的这场刺杀跟明廷结下了死仇,倒也省的自己不放心了。
当下,老奴不再纠结,上前一步扶起刘兴祚等人,高声向着众人说道:“好!既然如此,传汗令,命刘爱塔为南路伐明主将,佟普汉、李率泰为副将,待三家一应丧礼完毕,尽起南四卫、铁岭、辽阳汉军,兴兵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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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