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应对
惟扬殿,一大号水车模型正在水流冲击下慢悠悠地转动,殿内安静得也只有这哗哗的流水,以及叶片旋转而发出的阵阵咯吱声。
田尔耕和罗汝才规矩正的坐在一旁,宽大的桌案后面,朱由校正拿着一份密奏仔细地看着。
“啪!”
重重合上奏章,朱由校咬牙切齿地说到:“他妈的黄台吉,老子这刚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就从裤裆里蹦跶出来给老子现眼,你等着,老子不把你的蛋黄打出来,老子就他娘的不姓朱。”
气啊!怎么能不气啊!自己这才消停了几天,黄台吉这缺娘管的玩意就开始撺掇着老奴要给自己捅刀子。
本以为救下老奴一命后,黄台吉怎么也该多消停几天,就算还是按照历史进程来,后金对朝鲜动手应是在明年正月;而历史上那著名的“宁锦大战”,更是得到五月才会爆发。
现在倒好,黄台吉这个王八蛋不仅同时发起了两线作战,更是把发动的时间足足提前了小半年,即便后金需要一点时间来聚拢兵马和粮草,可这满打满算,拖到正月也就还剩下俩月时间了。
看来,历史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只怕也是不够用了,眼下只能见招拆招,先怼上他黄台吉一波再说;左右他不叫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能叫他舒心才是。
何况在建虏的后院,自己已经埋下了阿巴亥这颗钉子,怎么也能给他黄台吉找点乐子玩儿玩。
没错,就是阿巴亥,而不是已经潜入沈阳的沈瑜。
说起这事,朱由校还真是佩服沈瑜这位锦衣卫的十三太保,本以为自己命他潜入后金已经是在行险;可这沈十三更是胆大包天,不仅私下跟阿巴亥表明了身份,还以大明天子近臣的身份向这位老奴大妃保证,只要黄台吉无法登上汗位,大明便会动用全部力量支持阿巴亥的三个儿子。
一开始,阿巴亥是震惊和恐惧的,可沈瑜先是替她分析了一下女真内部的形势,又把她被老奴离弃的屎盆子狠狠地扣在了黄台吉的头上,更是半真半假的威胁道:“大妃当知,若四贝勒谋得汗位,以其隐忍阴毒之心,则大妃母子必死无葬身之地矣!”
最后,阿巴亥那本就不安分的心终是战胜了理智,不仅以大金国大妃的身份写下一封效忠大明天子的书信,更是留下一对贴身首饰作为与明廷联络的信物。
而沈瑜更是替朱由校大包大揽,亲笔写下一封“国书”,承诺除掉黄台吉后,大明便会遣使致书,并约定以三岔河、辽河为两国边界,广开互市,永结盟好。
可要说黄台吉的此番作为,大部分还是他朱由校的“责任”。
正因为他屠刀一抡,把山西八大商给砍了一个干净;叫原本靠着与这八家走私来获取粮食、铁器的后金一下就断了供应。
那现任宣大总督王国祯,也因害怕这八大商人之事会牵连到自己,在这几个月间更是发了狠,宣府的各镇卫全部一改常态,凡被抓到的走私贩子那是一个也没落了好去,都被这群想军功都要想疯了兵痞们给抓了壮丁。
毕竟,总督大人在宣读军功爵封赏条件时可是说了,这抓上十个喘气的走私贩子,那也能抵得上一个鞑子脑袋,而只要凑够十颗鞑子人头,便能晋军爵一等,那可是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和五晌耕地军爵哟!
可如此一来,除了少数不怕死的绕道蒙古,宣府一线连小股的走私都是难寻踪迹。
取道山海关?别逗了,他赵率教手下的悍卒就不要军功吗?
而东江镇在袁可立走马上任后,更是得了大批来自海上的补给;自知理亏的毛文龙更是亲自乘船到了登莱,指天发誓的向袁可立表达了一定要“痛改前非”的决心,袁可立倒是既往不咎,不仅丝毫没拿毛文龙前面摆了自己一道说事儿,还对东江众将好言劝慰了一番。
在毛文龙返回东江后,袁可立还三次上书,不仅给东江补齐了历年欠饷,还额外请下了八万两的赏赐银子,更是叫毛文龙大感惭愧,对辽南一带的袭扰也更加频繁。
正因如此,在老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金各方势力只能再度转入暗斗的情况下,黄台吉才会急火火地向老奴请命,想借着与明廷开战的机会,将汉军和八旗精锐牢牢掌控在手中。
而沈瑜在阿巴亥处得到这个消息后,便也顾不得暴露危险,连夜潜出了沈阳,通过辽东的锦衣卫暗线,将消息传回了北京。
稍微冷静一些,朱由校对田尔耕说到:“与沈瑜接触过的暗线可以撤回来了,全部安排去南直隶听差!”
“这辽东,尤其是沈阳城的情报网还是要好好梳理一下,沈瑜这颗钉子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必要时,可以牺牲掉一部分人手来配合他的行动。”
“派人密告沈瑜,以后切勿行险,这些事,自有他人负责与其联络;若无朕的特命,他绝不可擅自行动。”
“另外,封沈瑜老母为四品诰命,京中择一犯官家宅赐之,于皇庄中选三百亩良田奉养其家,再赏奴仆、丫鬟各十人,皆由内廷供养。”
田尔耕起身领命,并代沈瑜谢过天子恩赐。
朱由校又对罗汝才问到:“文和,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文和,正是朱由校给罗汝才取的字;在他心里,这个历史上以阴险狡诈著称的造反头子,正是如同贾诩一般的“毒士”,所以便将贾诩的字赐给了罗汝才。
罗汝才恭敬行礼道:“启奏陛下,臣一接密报,便告知了指挥使大人,并无他人得知。”
“很好,朕与汝说过,情报工作当万勿保密,汝能谨守本分,朕很高兴。”
攥了攥拳头,朱由校咬牙厉声说道。
“狗建虏欺朕太甚,若不严加惩戒,他黄台吉就要窜到天上去了。以汝之见,朝廷当如何应对?”
最后一句,朱由校是向罗汝才问的。
罗汝才一愣,万没想到此等军国大事皇帝竟会问计于己,稍一寻思,罗汝才把心一横,向皇帝深施一礼道:“陛下明鉴,依臣所见,建虏所持者,无非弓强马壮、号令如一;大明若是野战,则不如虏,据城而守,则虏不如我。”
“大明疆域、人口、物资数十倍于建虏,虏之困于辽东,所来皆为劫掠,然大明疆域之广,若任其所为,则久守必失,久战必疲;长此以往,将士必生怯意,怯则惧,惧则更不敢战。”
“下臣以为,当趁此战,直击虏酋,此战,当以虎搏兔之力毁彼之战力;一来可振三军士气,二来可使虏不敢再言轻战。”
“如此,则攻受之势易也,待吾十年生聚,虽一偏师亦可尽灭其种。”
朱由校点了点头,示意罗汝才继续说下去。
罗汝才见皇帝很是赞同,又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吾欲破虏,则需扬长避短,陛下可密令辽东诸卫示虏以弱,聚拢兵马于各城。建虏若来,必攻锦州、宁远二城,可令守将速聚四方粮草辎重,坚壁清野,使贼无处劫掠。”
“当再遣一密使于林丹汗处,许以重利,就算不发兵援战,只需其部大张声势,威吓蒙古他部不敢妄动。
“再调蓟镇、宣府诸军,取道蒙古,绕虏后方,相机而动。”
“我据坚城,建虏久攻不克之下,必引兵来援,援之必急,急则有机可乘。”
“又因东江滋扰其后,虏必不敢全力施援。蓟镇、宣府之军或援宁锦,或断其后路;若有可能,亦可直捣沈阳,如此,则虏攻势必乱。”
“到那时,我各军齐发,定可使其难以顾瑕,即便不能一战而定,亦可阻敌于宁锦。”
“东江部可趁隙于辽南诸地遍施焦土,屠其人口、毁其田地,则其国力必消。”
一口气说完,罗汝才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着皇帝的决断。
朱由校听完,将身体紧靠在椅背上思考起罗汝才的建议。
在原本的历史中,黄台吉在宁锦之战初期,打的便是这围点打援的主意,其集中兵力围攻锦州,就是想等明军来援时诱明军野战,发挥己方骑射所长,意图—举歼灭明军。
而当时的明军指挥官正是袁崇焕,他也看破了黄台吉的意图,并未立刻发兵救援。
黄台吉见久攻锦州不克,诱明军野战的意图又没达到,便移师猛攻宁远城。
其后的宁远大捷,是朝廷觉得必须救援宁锦,先命满桂、尤世禄、祖大寿等率军一万,驰援锦州。
又因后金移师宁远,在宁远城守军与援军的夹击之下,用大炮轰击了黄台击的大帐,造成济尔哈朗以下,数位后金将领重伤,后金军更是死伤累累,从而被迫撤兵。
从整个战争过程看,后金发动宁锦之战前,黄台吉不仅暂时稳住了内部,还通过此前的丁卯之战打击了后方的毛文龙和朝鲜,更是逼得朝鲜向其纳贡称臣。
但也因此战未能彻底解决掉东江镇,使得后金妄图使用军事手段解决东江镇的战略失败,不得不转而寻求外交和政治手段解决的途径。
后金的手段却极其低劣,只是“佯许还辽,通款崇焕,求杀文龙”。
就是这个明眼人看了都知道是骗局的招数,却让吹出“五年平辽”袁都督动了心,也叫战略眼光有限,又急于做大明中兴之主的朱由检居然就默许了袁都督杀毛文龙的建议。
而因宁锦城防坚固,一时很难攻破,再加上顾忌东江军这根背刺,黄台吉也很是老实了一阵。
直到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替后金解除了这个后顾之忧后;在崇祯二年十月,黄台吉这才亲率大军,避开宁远、锦州,分兵三路从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突入关内,攻占遵化,直逼京师,直接酿成了“己巳之变”。
罗汝才所说也正切中要害,此时的后金还没有定鼎中原的野心跟实力,努尔哈赤也还是以金国大汗自居;其发动战争的目的还是为了劫掠。
而大明的九边防线太长,只要突破一处,后金铁骑便能直捣京畿、劫掠中原。
所以,与后金的战争不仅要比拼国力,更要抓住一切机会削弱对方的战争潜力。
但罗汝才所说的屠杀辽南人口之事却万不可行。
一来自己后世便是辽宁人,对这片土地本就存着一份偏爱。
二来明廷在辽地早就失去了大片的民心,要不是老奴近乎疯魔般数次实施“杀穷鬼杀富户杀不服之尼堪”,把辽人杀的几乎没了活路,用屠刀叫辽人意识到只有光复国土才能掌握命运,这才被迫积极投入到抗金的队伍中。
要不然,但凡他努尔哈赤能像黄台吉那样略施怀柔,那句“以辽人守辽土”都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在建虏的屁股后面狠狠捅上一刀再搞点破坏不是不行,但该争取的民心照样还得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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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催更的留言其实我更着急,可毕竟不是专职,每天工作也少有空闲。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到,我基本都是在十二点左右发的!前阵子更是因为连着两更到凌晨,身体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最近也在积极调理,关于更新的问题我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节奏,力争一天两更!明天周六了,不出意外都两更!大家放心!我一定认真努力去完成这部作品!也希望大家能喜欢!感谢支持我的书友们!很感谢一直给我刷礼物的各位老铁!今天先这样,好好休息为明天的两章打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