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日子都不好过
就在官员勋贵和豪商士绅们眼巴巴盼着处决张溥等人的旨意时;关中的士林学子们又冒了出来,在这刚刚平静油锅里结结实实倒上了一碗凉水。
太仓民乱爆发后的第二天,三千余关中学子以悼念“关西夫子”冯从吾的名义齐聚于关中书院原址。
期间,有数名学子站于高台,声泪俱下的痛斥阉党暴行,还有两人竟当场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义愤填膺地表示朝廷征收商税、矿税,施行官绅一体纳税乃是乱命,并大声疾呼道。
“我等名教子弟当上京面见天子,痛陈阉党罪行,请朝廷收回乱命,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一时间,惹得众学子是群情激奋,纷纷叫喊着愿联合进京向天子上书。
就在这一众学子们皆作“痛心疾首”状,全都处在激昂慷慨的状态时;不知道在附近埋伏了多久的上万卫所士卒一拥而上,将这三千余学子尽数索拿。
其后,一众厂卫鹰犬在十几名学子家中搜出了·与张溥等人的往来书信,孙传庭不敢自专,忙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回到了京师。
刚安静下来的朝堂里又是一片大哗,官员们又是好一顿的上书,请求朝廷应速速严办张溥等人,禁其学说;并在大明全境禁止生员士子结盟立社。
而叫一众朝臣大感意外的是,原本杀起人来干净利索、不留后患的朱由校这次却迟迟不见动静。
于是,生怕张溥等人的主张会传进皇帝耳朵里的朝臣们再也坐不住了,是写信的写信,传口信的传口信,各自将利害关系摆了个清清楚楚,要求家乡的亲朋故交赶紧联名上书州府,表示愿意支持朝廷征收商税、矿税和官绅一体纳粮。
仅仅过了三天,内廷就收到了三百余份来自民间的请愿书,一众乡老士绅们纷纷表示,征收商税、矿税和官绅一体纳税那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作为乡里士绅,自己这些人那是发自肺腑的支持朝廷,支持英明无比的大明皇帝陛下收税的。
就这样,又拖拖拉拉地过了一个多月,直到南北两直隶各州府的税监纷纷上报,第一笔商税银子已按朝廷新颁发的政令如数收缴上来,朝廷对张溥等人的处置这才宣布了下来。
可叫一众官员、勋贵和江南士绅们蛋疼无比的是,原本砍起人来一向干净利索的天启皇帝陛下这次却转了性子。张溥、张采、吴伟业这三个“首逆”虽被判凌迟和九族斩绝,可皇帝却以太皇太后守丧之期未过,不宜妄动杀戮为由,将行刑的时间一杆子戳到了第二年的正月之后。
而其他参与进去的太仓、关中一众生员士子,被以“见事不明、枉受奸人蛊惑”的罪名,被着革去功名、取消了一应优待。
但朝廷这次却没有将事做绝,圣旨中明确告诉众士子:“凡愿入三边政府为下吏者,以十年为期,期限一至,见出者皆可擢官;不愿留于三边者,亦复故优,但需实与朝廷缴税两年之后,皆可再考功名。”
这条圣谕一出,一众士子皆是感激天子仁德,除了少数几个家资殷实又是家中独子的,剩下的全部向三边政府递上了自己的名帖。
正为缺少基层吏员整日发愁的孙传庭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的生员士子,先是乐得合不拢嘴,然后就为这四千多人的吃住以及安置发起了愁来。
而朱由校的一纸令谕更是叫孙传庭挠头不已,因为那二指宽的小纸片上就一句话:“到最偏远的乡村去,到最艰苦的山区去,到大明最需要的地方去……”
与此同时,朝廷严令各地府衙、学政,今后各地生员士子皆要严守太祖洪武皇帝的卧碑训令,又在各地书院、学堂重新刻石立碑:“诸生不得盟立结社,违者即著学政革去功名,后有生员罔视洪武帝训、私相结社者,主以大不敬论,余者皆褫生员之免役、给食等优待,追讨朝廷历年所花钱粮,并发边役五年!”
“现有盟社,即时解散!再有实阴存者,皆治欺君之罪,判大辟,九族徙边。”
……
惟扬殿内,方正化正指挥着几个小宦官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几个高大的书架,而朱由校则斜靠在窗前的一张竹椅上,正摆弄着一把精致的短铳。
这小玩意是由几个西洋传教士进献上来的,从这把短铳的制造工艺和用料上看,现在的西洋火器已经将大明甩出了一个身位,兵仗局倒是也仿制出了几把这样的短铳,可耗时耗力不说,就那些用废了的材料,朱由校看着那都心疼不已。
毕懋康正在研究的水锤和水压机虽然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持续性和稳定性还是不够,想要投入生产还是需要时间。
倒是一直叫朱由校担心的炼钢上取得了不小的突破,而大明现有“生铁淋口法”和“苏钢法”,更是叫小朱同志这个炼钢小白好生的赞叹了一番古人的智慧。
可糟心的事儿如果只有这些,朱由校还不至于感到发愁,随着南北直隶的商税被收了上来,现在最叫他头大的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各地频发的灾害奏报。
尤其是西北,来年的大旱已经不可避免,虽然朱由校对此早有准备,李永贞的内官监在接管了八大晋商的产业后,已经积极着手从江南和南洋购进粮食,但远水终是解不了近渴,眼看着就要入冬,九边将士的防寒问题又摆在了眼前。
虽然抄没八大晋商时得了不少的棉花、毛毡等御寒物资,可经过户部与内官监的核算,九边各军镇一次性就能用掉七成;这还是只算九边现有在册边军的情况下,如果算上随军服徭役的军户和匠户,那就远远不够了。
至于对张溥等人的处置,那可不是朱由校真的心善,纯粹是他觉得这几位就像是那群勋贵和豪绅“蛋蛋”,只要他们想着扎刺,那就叫厂卫把这老几位拎出来掐上几下,只要牵扯住他们的痛处,起码在江南数省的征税大业还是能够往下继续推的。
毕竟,与叫上个把税银相比,张溥等人的“政治主张”那才是真正要绝了地主士绅阶级的根哟!
“唉!日子还是不好过啊!”
摇晃着椅子的朱由校不由发出了一句这样的感慨。
可日子不好过的绝对不止他朱由校一家,远在沈阳的黄台吉更是觉得日子难熬。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此时的黄台吉早就应该继承了老奴的汗位,可那位不知道在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沈十三,竟硬生生的把老奴从阎王手里给抢了出来。
还有代善,凭借引荐“神医”有功,不仅获得了大量的赏赐,隐隐地又获得了汗阿玛的信任。
更叫黄台吉感到糟心加恶心的,还有阿巴亥这个娘们,本来已经与努尔哈赤合离这位大妃,近来又被汗阿玛给招了回来。而前两个月还处在生死一线的努尔哈赤,据说是得了什么“神药”相助,就在阿巴亥回到沈阳的当晚,竟足足把她宠幸了四次。
其实这些都算小事,毕竟他黄台吉在众贝勒里实力最强,代善和阿巴亥一时间还是无法撼动他的地位,但一直与大金保持着良好“贸易”关系的八个晋商突然的人间蒸发,则叫黄台吉感到深深的蛋疼。
眼看着就要入冬,他大金国的八旗子弟们本就不事生产,就靠着包衣奴才们在地里刨的那点粮食养活八旗都费劲。
本指望跟晋商们交易一批物资,只要挨过这个冬天,到时候再去明廷抢上一波也就回了本;可不成想这八个混蛋居然掺和进了明廷的党争,这你们丢了性命事小,老子这便可是等米下锅!
孙承宗对辽西沿线一直是严防死守,即便能小打小闹进来一批粮食,可也是杯水车薪。
毛文龙这个混蛋最为可恶,自己派出的三拨人都被这厮砍了脑袋,更是接二连三的派出他的东江兵在辽南一带大搞破坏,将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给生生掐灭掉了。
而大金在辽南的驻军拿东江军还真就没什么好办法,你派兵追吧,人多了这些东江兵就一声呼哨,四下躲到山沟沟里给你下套子、敲闷棍;派的人要是少了,这群可恨的家伙又会聚在一起给你打上一场伏击。反正就是从不正面与八旗对抗,搞得辽南那是一片鸡飞狗跳。
所以,心里有火的黄台吉这几日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即便是对上平日里最宠爱的布木布泰,基本也是“一二三四”便草草了事,弄得这位已经食髓知味的侧福晋那是不上不下,就连看黄台吉的眼神里那都是充满了幽怨。
“来人,请范先生”
这天,心情郁闷的黄台吉决定先见一见范文程这位对大金忠心耿耿、又熟知明廷内情的忠狗汉奸;更想听听这位一肚子阴损主意的谋士能不能拿个章程出来破局。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