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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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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两广。

    今天的王府中有宴客,当然是暗地里进行的。

    一是因为上官诗主动暴露了上官城安插在朝中礼部的眼线,从而让朝中所有大臣皆是对上官诗抱有好感,并且给到了刘昊文很大的压力。

    二是洛墨先生来到王府的第一天便出了如此深远的计谋,使得现在的刘家被朝中大臣们一份份的奏折弄的的焦头烂额。

    上官城举起手中酒杯,满脸欣喜的冲着洛墨敬了一杯酒。

    洛墨受宠若惊,赶忙起身躬身道:“既然小女子来到了王府,自然是要为王爷排忧解难的此事不足挂齿。王爷可当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一口一个小女子,给在场的其余幕僚的脸打的是噼啪作响。

    只是这些幕僚之中也有不少倾慕洛墨风采的男子,只不过洛墨却对他们的示好从不放在心上,甚至有时候还会有意践踏一番,以绝了他们的想法。

    于是,整个王府幕僚之中原本就所剩不多会帮着洛墨说话的也渐渐开始加入了另外一个阵营,一同挤兑洛墨以及她先生刘江。

    江南王见场上气氛有些尴尬,便愈发的开心起来。

    毕竟,场上众多的幕僚这么多年只能说是治地有方却不能治敌,一个个为官倒还不错,可终究是没有几位能真正意义上给自己出主意的。

    而且洛墨此举也是甚好,一是可以让幕僚与谋士彻底的划分境界,另外就是洛墨若是成为一位自己的“孤臣”未必就会比京城的首辅大人差了。

    上官城再度举杯,算是给场上其余的幕僚一个面子。

    喝着喝着,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饮酒岂能无乐?又岂能无舞?”

    一时间场上嘘声一片,而上官城则是笑着望向了一旁的洛墨,看看洛墨到底是如何的反应。

    洛墨倒也不以为意,毕竟并非是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如同自己这般,就像是天下男子众多,可先生却只有一个。

    上官城见洛墨并无反感,便叫来了几位从两广各大青楼勾栏请来的琴师舞女一同取乐。

    酒过三巡,洛墨神采迷离。她望着场上依旧在搔首弄姿的舞女以及那些个穿着暴露的陪酒姑娘,嘴角泛起了一丝不屑。

    的确,这世上女子千千万,可谁又能与我相媲美?这世上男子万万千,可谁又能与我家先生相比较?

    洛墨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了一个名字。

    高策,高虑远。

    洛墨嘴角的不屑渐渐转为讥讽,随后是冷笑。

    虑远先生,也不过如此嘛!

    大周国子监。

    今天的高策讲学完毕留下了一篇课业,是关于读书与做官两者之间的关系到底为何,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朝廷那边已经定下了处理礼部的人员名单,虽说很多在高策计算之中,可还有很多在计算之中的并未处理。

    高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想要留有一线,好能继续拖下去刘昊文的选拔太子妃一事。

    而这半个月中,高策每天都会在自己的书房一直待到夜幕降临,却也没能等到那个人的出现。

    高策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或许是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亦或许是对方不愿需要自己。

    今日的书房之中,孙明与田景文早早的便等候在了房内。李响与张涛二人则是去往了国子监书楼去寻求一些书籍,孟梁则是拿着一应打扫工具,在书房后院打扫着凉亭与后院的一切。

    虽说已经开春,但是并未开冻,再加上头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几日的孟梁便一边读书一边做着与以前同样的事情。

    高策回到书房,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要拿起一本游记看,孙明便主动来到了高策的身边,刚要开口,便得了高策的一记白眼。

    “差不多得了,礼部现在是缺人,可也没有让你非要去那边拨乱反正。”

    孙明憨憨一笑,有些尴尬。

    自从朝廷定下了对于礼部那些涉案官员的处置之后,孙明便不止一次的来求高策,以求在礼部能够坐上一官半职来证明自己。

    而高策则是每一次都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孙明的头上。

    不是说不舍得,而是说现在的礼部还不适合孙明去大展拳脚,或者说,孙明到了那只会被排挤在外,莫说是大展拳脚了,就连日常的公务怕是都无法完成。

    到最后若是心境受损,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也就算是废了。

    高策见孙明情绪正常,便继续说道:“其实礼部那个门面衙门不适合你,不过既然你已经是我大周的‘游官’了,那还不如去户部或者吏部工部试试。虽说现在的礼部缺人,可那里的活计不管你是做的好也罢,做的不好也罢总会有人说你的不是。”

    孙明闻言,脸色认真道:“先生,学生不怕的。”

    高策拿起书案上的书本,卷成书筒,轻轻的砸了孙明的脑袋一下,笑骂道:“那些个门面事你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提!你作为我的学生就不能有点出息?去户部吏部或者工部不是更能彰显你的才干?”

    孙明“嘿嘿!”一笑。

    其实孙明之所以想去礼部,无非就是想帮着自家先生一把。他也知道,礼部之中还有很多人是崔珩留下的暗棋,虽说朝廷未能全部拔出,可自己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只不过孙明不知道的是,朝廷并非是不想拔除这些个仅剩的跗骨之蛆,而是必须要留下这么些人,甚至要安排一些个无辜之人去顶罪,这样才能稳住朝中的非议。

    这些高策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弟子讲。毕竟这些事情太过阴暗,若是让这几位现如今还未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知道了会对朝廷产生极大的失望,从而对他们的治学以及对未来的规划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这也算是高策的用心良苦了。

    孙明还想说些什么,高策瞪了他一眼,便闭上了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孟梁从后院走出,脸蛋和两只手被冻得通红,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冲着手上哈着气。

    高策见状立马给了田景文一个眼色,田景文也很快会意,从火炉上的陶壶之中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递给了孟梁。

    孟梁写过师兄之后来到了高策的对面,双手捧着姜茶,一边吹着姜茶的热气一边开口问道:“先生,为何今日要留这个课业啊?”

    高策微笑着用自己温暖的双手覆盖在了孟梁那冻得通红的小脸上。

    “因为读书和做官原本就是两回事,而为何只有读书了才能做官,那就是一回事了。”

    孟梁云里雾里,甚至连孙明和田景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高策无奈叹息一声,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为何读书?读书所为何事?”

    孟梁思虑片刻,开口道:“读书,为了想知道的所有事。”

    高策“呃”了一下,开口说道:“那为何做官呢?”

    孟梁眼睛转动,不多时便开口答道:“为了名垂千古。”

    高策爽朗一笑,双手从孟梁的脸上拿下拢在袖子里,开口道:“不说远的,就说现在,咱们整个大周王朝有几人能够名垂青史啊?”

    孟梁低下头,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人来。

    高策说道:“对啊,名垂千古自然是我辈读书人的梦想,人世‘三不朽’自然也是,可为何读书要与做官联系起来?”

    孟梁摇了摇头,“秃噜”了一口姜茶低声说道:“不知!”

    高策开口道:“你们都是仕子,也都是他人口中所说的寒窗苦读,可为何要寒窗苦读?为何即便是在冬天,也要身着单衣去读书?单纯的就是为了‘寒’这个字吗?非也。之所以让你们如此读书,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不管如何的痛苦都要保存着作为读书人的一丝理智,一丝抱负以及你们心中的那些信仰。”

    “有了理智,你们做官之后便可明辨是非。有了抱负,你们便会舍弃很多诱惑,让你们一步步走到那最高处。有了信仰,便会让你们的心里多了一丝对于这世间的善意。”

    高策笑着说道:“这下子,你知道为何做官要读书了?”

    孟梁豁然,可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问道:“那先生,何为好官?”

    高策闻言一愣,随即将自己的双手从袖中取出,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虑了一番。这才答道:“于君上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天下无愧。”

    孟梁若有所思,孙明则是诧异的问道:“那?于百姓呢?”

    高策叹息一声,似乎是对着世上人心的失望,他开口道:“当你做了官之后,不管是做的好也好,做的坏也罢都会有人说你的不是。”

    孙明默然,高策继续道:“当你们做了官以后,过得好了,人家说你们贪赃枉法。过得不好,也会有人说你们沽名钓誉。这世道就是这样。”

    孙明抿着嘴唇,田景文则开口问道:“先生!敢问何为世道?”

    高策今天不知哪来的谈兴,他笑着说道:“这世道啊,是由天下人的人心组成的。羡慕他人过得好,是人性更是人心。嫉妒他人坐上了高位,是人性也是人心。”

    田景文默然,三位弟子尽数默然。

    高策有些不尽兴,感觉自己仿佛有一肚子话想要对着世上说上一说。不管是穿越之前,不管是之前高虑远所重生的那五世,他都有太多话想要对这个世道,对着天下的人心说上一说。

    不吐不快。

    门外响起了一位老人爽朗且沙哑的声音。

    “敢问虑远先生,人心如此,何解啊?”

    高策一愣,站起身爽朗道:“当年至圣先师膝下有三千学生,便是教化了天下数百载,让天下有了读书人去明辨是非。那既然至圣先师能够做到,那为何我不能让天下人皆有书读?让天下人皆眀是非!”

    门外老人爽朗一笑,吼道:“臭小子,本来还打算好好的整治你一下,让你掏钱去买酒,看样子老头子我失算了!”

    高策走到门前,一把推开说道:“老爷子想要喝酒,小子我岂敢不去买酒啊?”

    田景文三人齐齐站起,来到了书房门前高策的身后齐齐跪下。

    “见过公孙先生!”

    公孙述看着高策以及他的三位弟子,神情十分欣慰,他点了点头道:“本想着蹭你一顿酒喝,可方才你所讲述确实让老夫心中宽慰万分。罢了罢了,老夫就不耽误你这个臭小子讲学了。”

    高策有些不舍。对于高虑远的过往来说,这位老前辈的分量未必就比首辅大人高争轻了。先是高策的这个“名”和“字”就是出自于这位老先生之手。

    高策本想着还说些什么,谁料老人笑着摆了摆手。

    “我去找你爹,哪有空在你小子这里喝酒啊?”

    高策闻言,只能作罢,于是便躬身道:“恭送老爷子!”

    等到公孙述离开了高策的书房,高策返回了自己的位置,这才发现方才自己的那句话似乎是将自己所有想说的话皆是说了一遍,心中畅快无比。

    而高策不知道,他的心相世界之中,那个大鼎周边新起的那块空白石碑旁边,再度出现了一块空白石碑。

    而大鼎之中的那位长须老人则是一脸欣喜的望着多出来的两块石碑笑的是合不拢嘴。只是说的话却依旧是死鸭子嘴硬。

    “哼,臭小子光立碑不写字,当真是登徒子无疑了~!”

    这都哪跟哪啊。

    皇宫御花园之中除去“寻芳阁”以外还有着三处暖阁,分别名为“龙憩”、“尺争”以及“玉尘”。

    “龙憩阁”不必多说,乃是皇族中人在御花园中休憩之所。

    至于“尺争阁”乃是皇帝刘彦自登基之后第五年新建,更是由皇帝陛下亲自命名的暖阁。而这个暖阁的存在,便是为了与首辅大人高争黑白对弈,或者是与太子殿下以及其他人对弈之所。

    至于“玉尘阁”顾名思义,“玉尘”雪也。此地观雪可以直接看到整个御花园被大学覆盖的场景,视野最好,高度也是最高的暖阁。

    而今天的皇帝陛下就是约了首辅大人在“玉尘阁”对弈。

    至于原因嘛。也算是皇帝陛下的恶趣味了,毕竟皇帝陛下现如今可是实打实的天下第四,而首辅大人年岁以高,爬楼梯这种事情总是要消耗体力的。

    “咳咳~!老高,你这身体还能撑得住?”

    皇帝陛下坐在棋盘一侧,看着盘膝坐着却依旧气喘吁吁的高争,嘴角的笑意宛若稚童一般。

    正所谓,男人致死是少年。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首辅大人白了皇帝陛下一眼。算起来,普天之下敢于如此对待皇帝陛下的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了。

    “陛下想问什么就问吧,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算什么本事?”

    皇帝刘彦面露尴尬,他讪讪然笑道:“虑远此次算是失手了?还是说,是我家老二太犟了?”

    首辅大人扶须而笑,开口道:“陛下这是想要把责任全都推到我儿子身上?就像年轻的时候你偷看禁书被皇后娘娘抓到之后非说是我的?”

    皇帝陛下更为尴尬了,他干咳了两声说道:“咳咳,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个老不死总提这事干嘛?”

    首辅大人心满意足。

    哼,我打不过你还挤兑不过你?皇帝陛下怎么了?皇帝陛下不也是偷偷看着那些个禁书以“求学”嘛?咋?不让人说实话?

    心中腹诽归腹诽,首辅大人却还是开口说道:“其实我家的臭小子也觉得奇怪,所以那日他本不想让武王殿下前往祭典,只不过机会难得,年轻人嘛,总是会有些冲动的。”

    皇帝刘彦神情肃穆,他开口问道;“刘江竟然会出这种主意,难不成上官城手中真的有皇叔的尸首?”

    高争默然。

    十有八九,若非是如此,作为堂堂当代儒家圣人,更是一位踏云境神仙的刘江为何要受制于一个藩王?就算是清风书院在两广,可以刘江的本事带着自己的学生弟子离开江南也并非是难事。

    “微臣觉得,除去刘江以外上官城的府上还有高人。”

    这下子轮到皇帝刘彦默然了。

    首辅大人接着说道:“当然了,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要他们年轻人说开就好,只不过太子殿下为了老臣与虑远的父子之情隐瞒了当年的真相,这件事情,老臣还是承情了。”高争若有所思,他眯着眼睛说道:“若是有一天,虑远他若是走不出来,那就让老臣亲自带着他,从他的道德之中走出来就好了。”

    刘彦一脸的担忧,他说道:“你们毕竟是父子,而虑远与苏沐终究是夫妻,你若是真的说出去,虑远又该如何选择呢?”

    高争默然,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

    “这天下真好看,看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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