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年
程愿和舒国邦都双手合十地闭上眼睛,碎碎念着百无禁忌。
舒夜和舒意对视一眼,顺从二老的心思,恭敬地阖上眼睛。
舒念闭上眼,再睁开时仰头望向天空,感受落到她脸上的冰凉冰粒。
灰蒙的天空被雪碎成分割的模样,破裂的苍穹没有染上新年快要到来的喜气,阴沉沉的,带着不祥的压抑感。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多时北市便传来大降雪的消息,一个雪崩埋了两三个山村。
雪崩的地方处在宁市和北市的交界处,宁城医院紧急召集人手前去救治伤员,舒意报了名。
舒夜和舒国邦为了这场雪灾在舒远集团召开会议捐钱捐物,忙得不可开交。
过年走礼的活就全落在程愿身上,舒念一个人没事干就把自己挂在花园里画画,在雪地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成功把自己作到发烧。
家庭医生来给舒念挂上点滴,跟程愿嘱咐后就离开了。
着凉发烧到三十八度,舒念感觉自己鼻子里塞了一团棉花,脑子被人用力敲击,疼得厉害。
程愿把家庭医生送走后坐在床沿,手里搅拌刚刚端上来的小米粥:“你呀,我就错开眼一会儿你就成这样”
舒念缩头,用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恹恹地掀开眼皮,用一副可怜的模样乖巧地倾听着程愿带有些许指责的念叨。
程愿看舒念这副模样也不再说话,把粥和药伺候舒念吃下就把门掩上,让病人好好休息。
舒念昏昏沉沉地睡着,意识不断在清醒和混沌中沉浮,直到绘里公馆每年的电子鞭炮响起时才挽起一丝清明。
抄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按亮,正正零点。
还有无数条祝新年快乐的消息,点开微信那未读的红点用手指滑动了两遍都没拉到底。
舒念十分熟悉地把那些不熟悉的,甚至可以用一句攀龙附凤形容的亲戚或圈子里的塑料朋友群发了统一的回复,关系好的慢慢遣词造句。
最后一条微信红点被消除,舒念盯着备注上宋南陌这个名字微微出神。
她从未想过宋南陌会给她发新年快乐,或者说她不敢去想这回事,特意把这个人压在脑海的最深处,筑起高墙,连自己都碰不了看不见。
是群发的消息吧,舒念想。
敲敲打打十多分钟,那几句话被删减又添加,翻来覆去也没打好,最后还处于病痛中的大脑彻底宕机,四个字孤零零地躺在对话栏里。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宋南陌,祝你前程似锦,一片可期。
钟晚发消息告知舒念微烘开门时舒念还躺在床上玩手机,一脚搭放在身侧的娃娃上,一脚曲起,姿势豪迈。
舒念看见消息立马从床上弹起,刷牙洗脸冲下楼。
前一晚才从灾区回来的舒意用筷子一把敲在舒念直接往碟子里伸的手:“带手套!”
舒念撇嘴,接过舒夜递来的一次性手套,掰开三明治咬住青瓜抽出来,准备吐出来前被舒意眼神一逼,郁闷地嚼碎了咽下去。
虽然知道挑食不好,但她真不喜欢吃青瓜啊!
“吃完再走,让司机送你。”舒夜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吹气,扬起一圈圈白雾,模糊了他锋利的眉眼,语气带有作为兄长不可抗拒的魄力。
咬着三明治一脚往门方向埋的腿拐了个弯,勾起一把雕花木椅往外拖,舒念一屁股坐下,嘴角上翘,乖巧听话地点头。
舒夜满意地点头,手上翻报纸的动作不变:“爸妈去银川马场了,今晚不会回来,但是”
舒念听罢窃喜还未升起就戛然而止,伴随舒夜冷厉的声音骤然紧张。
舒夜立了规矩声音重回缓和:“去玩可以,按时回家,回家的时候打电话给司机,他去接你。”
舒家宵禁是针对舒念一个人设立的,倒不是舒夜对舒念有多重的控制欲,舒念曾经和朋友出去玩,临近十一点被流氓跟踪,所幸有惊无险,被警察救下。
舒夜大半夜去警察局接舒念的过往给舒家留下重大的阴影,实在是不敢放任人大半夜在外头浪。
“我没想着去玩,是去老师家,过年我都没去,要被老师骂啦!”舒念嘴硬地反驳回去,又有些心虚地说:“知道啦,我会早点回家的,上次就是意外嘛,我哪有那么倒霉,次次都被人盯上”
在舒夜和舒意两双眼睛的盯梢下所有的话都随早餐牛奶咽下喉咙,舒念虚空在嘴上打横一划,拉上拉链不说话。
从微烘拿到蛋糕舒念才掉头到和恒大反方向的洧川小区。
舒念踏入小区时一群身穿荧光绿志愿者马甲的人正聚在围栏旁的帐篷下,惹得在小区花园里的老人孩子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疑惑在心头一闪而过,越过这喧哗的地带舒念径直走向熟悉的楼层。
“念念来啦!快进来。”宋华笑着把舒念引进门,额头上浅淡的皱纹透着慈善和蔼。
“师母。”舒念摇了摇手上的盒子,脆生生地说:“看看我买了什么?”
“哟,微烘的?”
舒念淡笑不语,脸上的笃定已经说明一切。
“站在门口说话不冷吗?还不快进来?”范宇鸣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还带着一声若有似无地冷哼。
宋华从不惯着范宇鸣的臭脾气,此时听见他阴阳怪气的腔调直接往回怼:“怎么?羡慕了,羡慕也没有用,你高血压,不能吃蛋糕。”
范宇鸣没吱声,但一声很重的磕碰声顺着空气传播,表达了他不满的心思。
舒念捂着嘴偷笑,从包里掏出一用油纸包裹的茶饼,轻手轻脚地走到范宇鸣身后。
“老师,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呀,这茶饼可是我从我爸那儿顺的,绝对是好东西,我现在给你泡上一壶尝尝?”
范宇鸣看着舒念挤眉弄眼绷不住笑出声,嘴角修过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满意说:“去拿茶具。”
糟老头子,宋华哼了一声,用粉彩瓷碟把蛋糕装起摆到茶几上。
舒念解下厚重的羽绒服,脱下围巾,托着茶盘蹲在桌沿边上,有条不紊地撬开茶饼。
带着浅淡朽味的茶香在空气中溢散,舒念看见有细微的尘屑从分离的茶叶上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