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槐花蜜
两个人停在橱窗和店门中间的木柱子遮蔽视角处许久，久到舒念都有些恍惚是不是产生错觉时，哗地一声门开了。
围着围裙的年轻小姑娘脚步轻快地走远了，舒念的世界一下子又随走进来的青年变得活跃起来。
外头的天是暗的，阴沉得让人没了好心情，可是在宋南陌开门的那一刹那，门后仿佛亮起了光，暖洋洋的，顺着空气介质一直暖进舒念的心头。
那股感觉像她肚子上的那个暖水袋，东西是暖的，光是暖的，连人也是暖的。
身体是暖起来了，可是心头依旧是堵的，一股火从心头烧上喉咙，让喉咙也像心脏一样被哽住，只能用咳嗽来缓解。
托盘搁在原木桌上，引起一阵不易察觉的震荡，漾出轻微的声响，掺杂着白瓷盅身和盅盖磕在一起的清脆。
“不舒服吗？先润润喉咙。”宋南陌用指尖把先前倒给舒念的水往舒念面前推挪，手腕翻动时露出虎口处的疤痕。
舒念聚焦在宋南陌身上的眼神在宋南陌注意到之前终于收回，手握拳掩饰性地抵在嘴角，咳嗽愈发严重，胸腔的震动和心脏的跳动聊相呼应。
有些难言的东西自身体里四溢，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上头那层浅薄的泥沙被顶开，终于露出一点绿意盎然的踪迹。
宋南陌掀开瓷白的盅盖，袅袅白烟婀娜地扭腰，在空气中四散：“尝尝这个炖奶。”
被推到舒念面前的盅罐不大，里头奶白的液体上漂浮着一层朱红枸杞和红枣，用放置在一旁的勺子搅拌时一股很淡的甜香味逸散，应该是加了蜂蜜。
舒念用勺子盛上一勺炖奶对着呼气，待到热气减弱后才尝试性地凑到勺子边缘咀了一口。
炖奶顺滑地从喉咙处滚落，那点甜意应该是来自槐花蜜，和家里大厨爱给她煲的广式雪耳糖水那样，甜度刚刚好，还带有一股花香。
“好喝！”舒念不禁感叹：“这家店是在哪里？”
宋南陌听到舒念的赞叹也是舒心一笑：“在隔壁二楼，名字叫彩彩热饮，她们卖的都是炖奶热饮。”
舒念眨了眨眼睛，眸子深处被一把火给点亮了：“这家店是专门给女孩子开的吗？”
又放红枣又放枸杞的，补气血，加上还是专做热饮，是真的很适合女孩子每个月的特殊时期啊！
“主要的市场面对的确实是女孩子，但是它也会推出一些其他的冷饮，方便给陪女朋友来的男生也来上一杯吧。”宋南陌扣住热水壶把手去水龙头打水：“老板的女儿刚刚毕业回来，在这边打起网红店的噱头，运营得风生水起，生意挺不错的，做出来的热饮也受人欢迎。”
刚刚给舒念灌完热水袋后还没来得及添冷水重新煮一壶，现在把开关摁下去没多久，热水壶就发出哗哗的气声。
宋南陌就着这显得喧闹的声音和舒念讲述彩彩热饮店刚刚开业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舒念小口小口地咽着炖奶，在宋南陌口中最后一个小故事讲完后这盅炖奶也被她扫荡一空。
不知道是心理安慰还是这炖奶确有效用，舒念感觉浑身都是奶香味，肚子暖呼呼的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刚刚那个就是老板的女儿吗？”舒念嗅着身上快觉察不到的奶香味半是好奇半是酸涩地问道：“我看你们好像挺熟的。”
在门口聊了那么久。
眼睫微微颤动，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波动，呼吸声陡然变轻，带着紧张等待一个答案。
“认识。”宋南陌摇摇头：“明凤镇上只有一家小学，大家都在一起读书，小雨姐比我大四个年级，我上学时她已经是高年级的学生，我们镇上小学老师少，顾不来那么多班级，就会派高年级成绩好又听话的同学来看早读，小雨姐就负责我们班，我是我们班的班长，和她接触得比较多，也就熟悉了。”
小雨姐，叫得好亲切哦！
“那你们感情应该挺不错吧？”舒念问，语气微涩，舌尖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化开一股苦味，像是喝了一罐黄连熬的药，把刚刚喝的炖奶的甜都替换了。
宋南陌露出一丝错愕，细细思索自己和对方的关系，最后摇摇头：“也不算特别好，毕竟我们隔了四个年级，除却当初早读的时间我们也没什么时间交流，没几年小雨姐上了初中，我们就没联系了。”
年纪相差四五岁本来就有代沟，没什么话题可聊，哪怕因为班级事务相互不算陌生没有用心去了解经营这份关系也最终只会是点头之交。
当初的通讯也没有现在方便，两个小孩能交流的方法就只有面对面，况且两个人小时候眼里都只有学习，哪来那么多时间去和对方培养关系呢？
“这样啊？”舒念呐呐道。
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却还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不太懂这是为什么，只凭本能知道自己很不舒服。
槐花蜜仿佛凝结成锁链，锁住唇瓣舌尖，让发声器无法震动共鸣，只有漂泊的无形气流从心脏跳动中引出一丝真心，对天地述说。
短暂的交流无声无息地停止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进门，把还在滴水的雨伞插进专门辟来放伞的桶里，走到文具区。
宋南陌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挺直腰背招呼客人，留下舒念一个人面对自己动荡的内心世界。
在沉闷的空间里，舒念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手掌中的玻璃杯，目光落到街道上，聚焦对面奶茶店闪烁的招牌，五彩的霓虹灯透过满是水痕的玻璃，变得虚幻。
她捂住心脏，感受失落的感觉，眸底是一片暗沉，在暗沉深处，却有一点如深海航灯般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