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婚姻的价值
颜如芷正在比较南城各类幼儿园的资讯，没想到一间幼儿园的选择，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点。
需要以居住地为原点考虑接送距离；幼儿园的硬件设施是否安全；师资力量与保育员配比问题；教育理念是否能够契合孩子的身心健康……更重要的是，别人说得再天花乱坠，家长一定还要预约时间，亲自考察。
颜如芷犹如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项目，分门别类的将南城较好的几所幼儿园优缺点列出来。
她拿着笔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心情相当不错，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在思考的时候，拿着笔和纸，思路就会顺畅许多，时不时的还会记下几个关键词。
最近颜如芷的快乐就是，只要关于冉川的事，她都亲力亲为。
小到每日衣服搭配，洗漱哄睡；大到儿童房装修……额……如果这也算是大事的话，相比之下，选择幼儿园这件算得上目前颜如芷处理过，关于孩子最重要的事。
在繁杂的资料和内容中，颜如芷最终筛选出三家，她认为在各个方面都顶尖的幼儿园，准备打预约电话，带着冉川亲自去考察。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颜如芷抬头，书房门并没有关，看到邢非拿着手机站在那里。
“你的电话在沙发上响了很多次，我担心有什么紧要的事。”邢非说着，紧走几步，将手机递给她。
颜如芷接过手机的同时，将记事本递给他，小声说，“我列了几家备选幼儿园，你看一下。”
邢非接过，并不十分意外，但一翻看，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跳。
她的这个小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邢非嘴角不自觉上扬，以前她也总是喜欢写写画画。
她列出来的十几家幼儿园，都以简练的文字标出优缺点，条理清晰，一目了然，甚至有些地方还画了卡通小人。
看得出来画的是卡通版冉川，一双大眼睛非常传神，有在荡秋千的，也有在玩跷板的，还有从滑梯中间，笑得不见眼的。
“有没有说原因？”颜如芷脸上表情严肃，眉头微皱，对着电话那头问道。
邢非拿着本子，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一下便走了出去，不再打扰她工作。颜如芷冲着他点了点头。
颜如芷一上午的好心情，此时变得沉重。
电话来自助理张婧川，每年都批准的一笔女性发展公益项目，在明年的预算中被砍了出去，听说是董事长亲自指示。
“我打探了一下，说是接连几年都往同一个方向投钱，董事长认为没什么价值，做公益也要更加全面，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得到。”张婧川答。
颜如芷眉头锁得更厉害了，一听就是借口，要砍掉的公益资金，是颜如芷连续好几年都关注的领域。
企业做的大了，需要非常注意企业形象与口碑，做公益，是一种践行社会责任的方式，同时也能给企业带来极高的正面评价。当然，公益做得好，不但能吸引到更多人才，一定程度上还来带来更多融资机会。
但这个部门在企业中，一开始并不受重视，营收部门只会把这部分当作花钱部门，基本处于整个企业的底端链条里。
颜如芷刚进入总部的时候，就被丢进了没啥人看好的公益事业组，人员少，事情少，当时的整体工作就是照本宣科的捐捐钱，搞好政务关系。
颜如芷拿出了一份可行性报告，大刀阔斧的改革，成立csr（企业社会责任）部门，招揽来了一批从事过ngo/慈善事业或者公关/市场的人才。
一年内的三个公益项目，竟然全都为投资部门带来了切实的机会，第二年，就转换成了经济利益。
老爷子因此将颜如芷调出csr部门，负责公司更重要的投资并购业务。
但颜如芷一直关注csr部门的发展，对于她关注的女性发展领域，更是每年都督促公益资金能够准时到位。
“龚莎怎么说？”颜如芷问。龚莎是csr部门现在的负责人，颜如芷亲手提拔的人。
“……龚总那边说争取过，但无能为力。”张婧川答，“老板，我已经把新的预算表和项目书发到你的邮箱，龚总那边说已经重新修改过计划，更注重该项目可能带来的经济效益，下周会重新提交一次，看能不能争取到更多的人支持。”
颜如芷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桌面。
问题应该不在这里，之前的项目书她看过，已经非常详尽。
这种小事老爷子竟然亲自出面？这是让她率先低头！
自从颜如芷被赶出颜家之后，已经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公司业务管理，但是大小事情，她都了解的很清楚，甚至可以说，还是以她的意志为主。
大哥颜常宏表面上接手了颜如芷的业务，但并未插手具体事务的运作，甚至还给颜如芷打过电话，劝她不要和老爷子硬着来。
颜如芷知道，一切应该是老爷子的授意。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让张婧川配合大哥那边推进业务正常进展，估计以老爷子的手段，真的不会再让她插手公司事务。
老爷子最看重的就是“兄弟姐妹和睦”，他常说，“一家人拧成一股绳，才能让颜家越来越壮大”、“每个人，都需要为颜家发展贡献一份力”。
在颜老爷子的计划中，只要每个颜家人都竭尽全力，颜家再有两代，就能从上流社会再往上跻身一层，真正成为“人上人”，有望成为延续百年的大家族。
“告诉龚总先不要着急，按照原计划推进工作就好。”颜如芷说。
“好的，了解。”张婧川声音有了底气，“对了，老板，之前爆料事件的几张照片，找到了来源，我也一并发到了你的邮箱。”
“……我晚点看。”颜如芷舔了舔嘴唇，心下升出些烦躁。
挂掉张婧川的电话，颜如芷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邮箱，反而是对着老爷子的电话迟疑了许久。
她将电话打过去，是老爷子秘书接起的，对颜如芷的来电并不意外，客气地说，“董事长正在午休，可以晚点再试一下。”
她摩挲着电话，心中有了计算，这是老爷子逼她先开口，但又故意晾着她。
当天，老爷子秘书分别以“董事长在开会”、“董事长在应酬”、“董事长在吃饭”等各种理由，一一将颜如芷的电话挡了回来。
颜如芷不动声色，照常陪伴冉川。
邢非最近好像比较忙，时常会单独出门，一出门就是大半天。
至于邢非出门忙些什么，颜如芷问过一次，邢非说参加面试。
颜如芷便没有再追问，非常好心地鼓励，“不要有压力。”
如果他不在家，没法做饭，就会在旁边的酒店里订好餐，在饭点的时候送到家里。
颜如芷看着各色出品较高级的餐品，欲言又止，很想说，刷我的卡。
面试打工能有多少收入了，公寓房租不低，一日三餐开销也不少，最近颜如芷偶尔关注股市，整体都处于下跌趋势，估计邢非压力也大。
但是为了照顾邢非的男性尊严，颜如芷没好直接开口，想着以后有恰当的时机，再与邢非好好谈谈。
其他方面，颜如芷倒是很高兴能与冉川单独相处。
这种日日相伴的感觉，让颜如芷再一次对邢非异常佩服，陪伴一个孩子花费的精力不亚于任何一项工作。
冉川已经是非常乖巧听话的孩子，但真正带起来，还是让颜如芷精疲力竭。
今天上午趁着阳光好，颜如芷带着冉川下楼学旱冰，冉川一通疯玩，流了满身汗。
邢非说得对，冉川运动能力非常强。短短半个小时，就掌握了旱冰的平衡，来回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哪怕摔跤，也会快速爬起来，连哼都不哼，反而是颜如芷紧张半天。
回家吃完饭，颜如芷怕他生病，还是让他洗了个澡。
此时，冉川刚刚洗完澡，裹着小浴巾就跑了出来，小男孩已经有了性别意识，死活不肯让颜如芷帮忙。
颜如芷像个老妈子，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要帮他换衣服，掀开小浴巾的时候，里面竟然已经穿好了蓝色的卡通小内裤。
颜如芷忍俊不禁，又有些心酸，揉了揉冉川的后脑勺，夸奖，“宝贝儿真厉害。”
冉川笑嘻嘻，在床上滚来滚去。
颜如芷帮他吹干头发，又哄着他睡午觉，将暖烘烘的小孩子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冉川也是真玩累了，抱着颜如芷撒了会娇，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颜如芷给他盖好被子，看着冉川熟睡的小脸蛋，发现眉眼像自己，但是鼻子、嘴巴很像邢非。因为年龄原因，脸型还是圆圆的，肉嘟嘟的小脸蛋。闭起来的眼睛，上下睫毛都很长，合起来像把小扇子。
颜如芷伸手将他额前的刘海，轻轻地拨到一边，心中一片柔软，又低头，在他饱满的小额头亲了一下，又将他的被子掖好。
这才起身走出了她亲手改造的儿童房。
颜如芷坐在客厅，看看时间，再一次拨出颜老爷子的电话。
这回，电话终于从秘书手里，转接到了老爷子手里。
“爸。”颜如芷率先开口，“最近身体如何？”
哼。颜老爷子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回答。
自从上次吵架之后，父女俩还是第一次说话。
颜如芷接着说，“冬天到了，你晚上尽量不要熬夜，夜里容易着凉。”
“廖姨给你煲的汤，不管多忙，都要记得喝。”
老爷子听她说完，这才开口，“怎么？气性这么大？说你两句，连家都不回？颜小姐这架子够大的。”
颜如芷知道这是老爷子释放的友好信号，赶忙说，“这不是怕爸气没消吗？这周六我回家。”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事，颜如芷这才说到重点，“爸，关于龚莎那边的公益项目预算问题，我之前仔细调查过，之后对公司还是很有用。就这么砍了，还是有点可惜。”
老爷子没立刻回答，而是公事公办地说，“这事好像听你大哥说过一嘴，如果你看好，就自己回公司处理，别什么事都推给别人。”
“好的爸。”颜如芷嘴里答应，心中却有些纳闷。
以她对颜老爷子的了解，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将这件事轻轻揭过，让她回公司上班？
纳闷间，颜老爷子的提问，让她心下了然。
“你之前接触谢家，是不是还挺顺利？”颜老爷子问。
颜如芷不知为何他有此一问，她之前参加顾柏峰葛天慧夫妇俩的宴会，连谢家公子的人影都没见到（第5章）。
“还可以，不过进一步有难度。”颜如芷不动声色地打探，“您听到什么风？”
颜老爷子那边显然有些激动，“宅子对面那家，是谢家人拿的。他们来南城发展，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第2章，第3章）
颜如芷心下了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喜悦。
颜老爷子的“每个颜家人都要有价值”，主要指的就是能够不断攀附权贵，一层又一层的为颜家百年基业添砖加瓦。
“这种人才是你应该花费心思交往的，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别花费太多心思。”颜老爷子加重语气，透露着不满。
颜如芷心中泛起淡淡的不适，但也不愿与他争论，转移话题，“谢家那边要把什么业务放到南城？”
“这种家族，靠着祖辈余荫，业务范围广，他们想做什么做不起来。”颜老爷子声音既带有一丝酸味，又带有羡慕。
颜如芷与就谢家要来南城发展的事，多讨论了几句，在颜老爷子的叮嘱“和谢家人交往要多上心”中，挂了电话。
一个电话，打得精疲力竭。颜老爷子自称白手起家，颇为自豪，对那些靠着祖辈的人颇为不屑，但行为举止又透露其特别想成为其中一员。
生意做得越大，接触的人越多，颜老爷子这种分裂又矛盾的行为举止就越明显。
颜老爷子大名颜成钧，现在没多少人敢直呼其名。
颜成钧出生于贫苦家庭，父母早亡，少年时代寄人篱下，吃了不少苦。后来进入小镇上的一个富贵人家做帮工，与那家独生女张玥相恋。
颜成钧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张玥父亲见拆不散这对小鸳鸯，干脆资助他一直上学，顺理成章的成了上门女婿。
颜成钧与张玥成婚二十载，在张家老爷子去世之后，唯一的女婿成了张家产业的掌舵人。
育有两女，颜如意，颜如兰。颜如意十八岁时自杀，张玥便也跟着去了。
颜成钧痛失发妻与爱女，大哭一场，闻者动容，都夸奖他情深意重。
可惜这情深意重不超过半年，又迎娶了第二任妻子徐为霞，当时南城房地产大佬的女儿。
这段婚姻，维持了十年，育有颜常宏和颜如芝两兄妹。
人人都说，颜成钧为了真爱冉由嘉抛弃了第二任妻子徐为霞。
冉由嘉怀身带肚出现在颜家门口时，徐为霞才知道丈夫出轨，一气之下，提了离婚，抛下两个孩子，再也没有回到颜家。
冉由嘉顺理成章成了第三任妻子，颜成钧将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惜，好景不长，冉由嘉抛夫弃子，与人私奔，最终也是报应不爽，遇到车祸身亡。（第15章）
只剩下颜如芷和颜常晖两姐弟碍着颜成钧的眼，被丢出颜家，在外宅长大。
听闻，颜成钧气不过，不过一月之后，又迎取南城一把手的女儿廖中慧，成了第四任妻子，也是现在颜家的当家主母，育有一子，颜常峻。
当然，风流韵事被人拿出来嚼舌根之外，颜成均的能力更为人瞩目，眼看着他产业越做越大，成为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人会私下说，颜成均不过靠着一个又一个女人，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颜成钧以前很忌讳这样的说法，但后面甚至引以为豪，他一次喝醉酒之后，还在众人面前说，回顾一生，婚姻最要紧的还是得有用，至于情啊爱啊，可以当作生活中的乐子，养在外面即可。
他后来在外面和别人生了颜常皓，十岁时，才将孩子认了回来。
颜成钧成了说一不二的颜老爷子，他对婚姻的这种论调不止于一次酒话，甚至严格要求自己的每一位子女，利用好婚姻，能带来“价值”的婚姻，才有意义。
颜如芷的母亲作为颜老爷子最后悔娶的女人，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耻辱柱，谁都不敢轻易提起。
颜如芷想起关于母亲的那些不堪传言，心中愈发难受。
在众人眼里，母亲就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三，上位之后，还不珍惜如此富足的生活，竟然还想着与他人私奔，抛夫弃子，最后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从小到大，颜如芷和颜常晖都是听着这样的教训长大。
直至现在，冉由嘉都是颜家不能提及的名字。
颜如芷已经有些记不起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所有有关母亲的照片全都化成了灰烬，只模糊中记得那是个笑起来好看又温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