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妈妈，我今天晚上能和你睡吗？”冉川刚刷完牙，把卡通电动牙刷放到漱口杯里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偷偷觑着颜如芷的脸色，可怜兮兮补充道，“我想睁眼就能看到妈妈。”
颜如芷给他擦脸的手一顿，随后又自然地说，“当然可以，今天在妈妈的那间公寓睡好吗？”
冉川纠结了一下，暴露出内心真正的想法，“……那爸爸一个人睡害怕怎么办？”
颜如芷给他擦完脸，用棉柔巾给他擦两只小手，过了一会儿在冉川隐隐期待的注视中开口，“那就让他也一起好吗？”
“真的？”冉川猛地抬头，没想到她会答应。
颜如芷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瞳，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川儿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可以大胆地说出口。”
冉川伸手搂住颜如芷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好几下，跳下垫脚的小板凳，“那我去准备一下。”
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厕所。
颜如芷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因为帮冉川洗漱，头发全都挽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热气氤氲，脸颊处有处红晕，看着气色很好，眼睛里的笑容还没有消散。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真实的情绪翻涌上来，她没办法拒绝冉川的要求，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面对邢非。
颜如芷不喜欢他在自己身上找寻冉溪的影子。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对颜如芷来说，这个男人还很陌生。
至今两人的交流主要都围绕着冉川，如若谈及从前，邢非就会转移话题，绝口不提两人曾经相恋或者相处的细节。
但这只是表面，邢非偶尔会盯着颜如芷的脸发呆，甚至在昨天因为照顾冉川彻夜未眠，迷迷糊糊被叫醒时，喊她冉溪，彻底醒过来时，脸色一僵，随即开口说对不起。
失去了那段记忆，颜如芷觉得自己像是闯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某个瞬间想过和他进一步发展，又有点如鲠在喉。
这对父子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太多的规划，要重新谋划的事实在太多。
颜如芷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有太多翻涌的情绪，有点讨厌这样犹豫不决的自己。
有些事，拖不得。
“妈妈！我可以带我的恐龙吗？”冉川在外面喊。
颜如芷低头迅速伸手接了点水，冰冷的凉水冲在脸上，让她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可以。”颜如芷应声回答，她抽了张棉柔纸随意擦了餐，甩着手上的水，走了出来。
一出来，颜如芷的嘴角抽了抽，冉川抱着一只快和他一样大小的恐龙玩具，身旁还有一个卡通小行李箱，里面拉拉杂杂一堆大大小小的玩具，还有两三套衣服。
“我就先带这些吧，妈妈的床太小了，不能放太多。”冉川开心地说。
听到动静的邢非抱着电脑推开书房门，看着客厅里的母子俩。
冉川看他出来，高兴地挥手，“爸爸，我们今天和妈妈一起睡，妈妈已经答应了。”
邢非大概扫一眼，看他儿子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还没开口说话，手中拿着的笔记本电脑里突然传来个清脆好听的男声，“哎？一起睡吗？不愧是川儿！我的好大侄！”
邢非眼角抽了抽，“和谨，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哎？这叫什么话？你好不容易找到嫂子，我不得……”那边叫和谨的男人还没说完，邢非已经挂掉了视频通话。
邢非走过来，看了眼往颜如芷身后钻了钻的冉川，又看了眼颜如芷，英俊的脸，突然眉头紧锁，转身往一旁走去。
颜如芷没理会男人，不知道他又生哪门子气，蹲下身子，看着冉川，说，“爸爸看来不害怕，你和妈妈睡可以吗？可以把所有玩具都带过去。”
冉川还没回答，邢非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药箱，他挑了挑眉，淡定说，“我害怕。”
冉川立刻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颜如芷。
颜如芷：……
邢非晃了晃手里的药箱，“你先坐好，换药。”
“哦哦，对。妈妈，你的伤口还不能碰水了。”冉川像个小大人一样，牵着颜如芷的手，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
颜如芷自然地伸手揽住靠到她怀里的软乎乎的冉川，没防备，被邢非伸手捏住下颌，抬起头来。
视线与邢非相撞，这么近的距离，颜如芷能够看到他琥珀色的眼瞳中印出自己的身影。
“川儿都比你会照顾自己。”邢非说完，轻轻撕开她额头上的纱布，刚才还上扬的嘴角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看得出来他在忍耐，估计没忍住，刻薄的话从嘴里飘出来，“下次要撞上的时候，想想你还有几张脸可以糟蹋。”
这个时候，冉川还是很乖的，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捣乱。
就是在擦药的时候，颜如芷因为药水冰凉的触感一下没忍住，“嘶”出了声。
冉川也赶快抱紧颜如芷，像是大人平常安慰他一样，拍了怕她的后背，安慰，“不怕，不怕，忍一忍就好了。”
邢非手上的动作一顿，落下去擦药的棉签，更加轻柔，嘴上却说，“怎么还这么娇气，你以前也……”说到一半，又把话咽了下去，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失落。
颜如芷听着他熟稔的话，移开视线，当作没有听到。
换完药，换过纱布，看到颜如芷额头还有未擦干的水渍，邢非自然地伸手擦掉快要掉到眼睛上的水珠。
颜如芷像是被电到了一般，头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脸离开男人手掌的碰触。
邢非的手停在半空，手中有刚刚碰到的水珠，带着沁凉的湿意。
他收回手，捏了捏手指，当作无事发生一般，低头把东西收好。
颜如芷轻咳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先过去收拾一下。”
“川儿，你要不要陪妈妈一起去？”她低头看着冉川。
冉川已经洗漱过，换上了柔软舒适的卡通睡衣，白白嫩嫩的看着很是可爱。
“嗯，我要去给妈妈帮忙。”说着一只手抱着恐龙，一只手牵着颜如芷，跟着往外走。
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交代，“爸爸，你过来睡觉的时候，记得把我行李箱带过来啊。”
邢非看了眼颜如芷，见她没有出言反对，才答应，“好。”
颜如芷抱着冉川缩在被窝里，现在是深秋，南城的夜间已经带着寒意。
寒冷的被窝许久都没有暖和起来。
颜如芷干脆把冉川整个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冉川已经累了，可还是不肯睡觉，揉揉眼睛，眼巴巴的望着房间门，“爸爸怎么还不来啊。”
“他洗完澡很快就来了，川儿困了先睡好吗？”颜如芷安慰。
“不要，我要等爸爸，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小孩里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还有愿望没达成的委屈。
颜如芷一时无言，轻声问，“川儿一直和爸爸一起睡吗？”
“对啊，我喜欢和爸爸睡，爸爸会保护我。”冉川说着把头往颜如芷的脖子处蹭了蹭，“爸爸也会保护妈妈。”
软乎乎的头发，带着小孩头上洗发水的甜香。颜如芷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引得冉川咯咯笑。
颜如芷嘴角也不自觉扬了起来，她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最终下了决心。
拿起手机，抬手找到她和邢非的空白对话框，发了两人加上好友的第一条信息。
【川儿没你不肯睡。】
不过一分钟之后，房门被人推开来。
冉川立刻精神起来，伸出手朝着邢非要拥抱，“爸爸，我困。”
邢非应该也是刚洗完澡不久，此时穿着深蓝的纯棉睡衣，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过来。
他抱过冉川，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怎么不听话，快点睡觉？”
“嘿嘿，我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冉川今天第n遍说。
虽然可能是那个不靠谱的和谨小叔叔出的招，但冉川的渴望那么明确。
颜如芷不忍心拒绝，也不愿再逃避。
颜如芷掀开被子，眼睛只看着冉川，笑着说，“快点，钻进来，不然要生病了。”
邢非看着女人的眼睛，头发柔顺的披在两边，心中一动，抱着冉川一起钻进了软白蓬松的被子里。
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冉川是最高兴的那个，一会儿亲亲妈妈，一会儿亲亲爸爸，在被子中间滚来滚去。
颜如芷担心他着凉，想了片刻，主动往邢非的方向靠了靠。
邢非本来一只手枕在脑后，听到响声，身体有些僵硬。
冉川不能滚来滚去，被夹在中间，还是很兴奋，拱来拱去。
邢非伸手想要抱住儿子，手臂伸出去，冉川嘻笑着滚到颜如芷怀里躲起来。
邢非的手顿了顿，最终连同颜如芷一起，将母子俩一把抱住，拉近三人的距离。
被抱住的女人身体微僵，却并没有挣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邢非的喉咙有些发痒，尽量忽视颜如芷身上传来的馨香，和她看过来的眼神。
低头看向冉川道，“不许动，现在闭上眼睛，我给你讲故事。”
邢非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关掉了小夜灯，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冉川往颜如芷的怀里靠了靠，头却面向邢非，撒娇道，“不要，我想听爸爸唱歌。”
颜如芷能感到搭在自己腰间的结实手臂，传来的温度透过睡衣，经过皮肤，往她的四肢钻去。
她轻咳一声，将注意力从腰间的男性手臂处转移，也好奇地看向邢非。
适应了黑暗后，能看到对方俊挺的轮廓，还有那微微扬起的下巴。
邢非显然应对娴熟，唱了两首儿歌之后，换成了轻柔的哼唱，男性略微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静静流淌，钻进了颜如芷的脑海中。
怀中本来不安分扭动的小身体渐渐安静下来，闭着眼睛，也是真的累了，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半个小时，哼唱声戛然而止。
颜如芷睁开眼睛，正对上男人探究的眼神。
邢非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一动不动，保持着同样的侧身动作，颜如芷全身也有些僵硬。
黑暗中，四目相对，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终，邢非败下阵来，他仓皇的移开目光，突然收回手，准备起身，“我回去睡……”
话没说完，要起身的动作僵在了半路。
他的手腕被颜如芷抓住，深夜中她开口，声音中带着孤注一掷，“留下来。”
邢非死死盯着颜如芷，像是要将她看穿，胸中涌起一股悲凉，苦笑，“你没必要为川儿做到这一步。”
“我想……试一试。”颜如芷没有收回手，而是一动不动地看向邢非，“……我知道我没法把你想要的那个人还给你……但是……我想试一试。”
一开始说得有些艰难，但真正说出了口，一切全都顺利地吐露出来，“为了川儿当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但我想，如果我曾经喜欢过你，一定有理由，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邢非看着侧躺在床上，因为抓住他的手腕而微微撑起身子的女人，她的脸上充满坚毅，明明在说令人动心的情话，却好像要去舍身赴死一般，带着令他心动的果敢和坚定。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喜欢欲拒还迎。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我们没法再喜欢上对方，也是在尝试之后，得到的一个理性答案。我相信你把川儿养得这么好，也一定想要给川儿最好的。”
现在的颜如芷和过去某个拉着他衣袖表白的女人，慢慢重合起来。
“我喜欢你，如果你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不敢接受我？”
“不试一下就拒绝，你以后会为错过我而躲在被窝里哭。”
“你如果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不会听我说了这么多，还舍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
一贯有些高冷的女人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她当时也是抓着他的手腕，说着上面的话。
不过语气再镇定，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紧张的内心。
邢非突然低头轻轻地笑出声，这几天所有的失落突然间消散的干干净净，胸口好像被人轻轻的捧在手里，捏来捏去，酸胀的感觉喷涌而出。
失而复得的庆幸，让他的眼眶瞬间一热。
颜如芷说完这些话，也耗费了不少脸皮，见对面的男人没有回答，竟然自顾自的低头笑了起来。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的准备收回手，却感到眼前一黑，男人撑着胳膊，将她压在了身下。
邢非突然靠近，两人的鼻尖相碰，太近了，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但带着狠戾的话传来，“说过的话，不能收回。”
他说话时，喘息的热气将她包围。
颜如芷心跳如雷，嗓子眼好像堵住了什么似的，一时无法开口，只能强装镇定，“我……”
话没说完，被人堵住了嘴巴。
这是一个安静却又激烈的吻，两人清醒地睁着眼睛，盯着彼此，所以这一刻，颜如芷没有错过邢非眼里的意乱情迷。
两人中间还有个睡着的冉川，颜如芷脸上被血色充满，呼吸急促，一只手抵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她担心会压到孩子。
邢非毕竟还有理智，又狠狠地咬了一下，才翻身离开。
他伸手拉起被子，盖住熟睡的冉川和脸色绯红的颜如芷，轻声说，“你先睡。”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颜如芷心跳剧烈，仿佛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冷静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缓，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个吻，很熟悉。
她有些痛苦地伸手盖住眼睛，舌尖传来淡淡的血锈味。鼻间还有邢非身上的味道，有些恍惚，却记不起曾经的任何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颜如芷感觉再次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嘴角，额间落下了好几个轻柔的吻，昏昏沉沉挣扎着要醒来，最终舍不得似地闭上眼睛，任自己再次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