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是他的全世界
颜如芷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病房是个单间,整体装饰尽量不那么冷冰冰,不过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和白色床单,还是很明显。
张婧川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正拿着电脑凝神看着。
颜如芷正吊水,她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
听到响声,张婧川立刻站了起来,小跑过来帮忙,“老板,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如芷靠着枕头,问,“我怎么在这里?”
“你昨天在家里晕倒了,是你邻居让物业把门打开,叫了救护车。”张婧川答。
邻居。颜如芷抿了抿嘴。
张婧川瞥了她一眼,小心开口,“邢先生一直在陪着,大概一个小时前才带着那孩子回去了。”
颜如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
“你怎么过来了?”颜如芷问。
“我昨天一直在处理那则不实爆料,想和你汇报一下情况,邢先生接的电话。”张婧川说,“他告诉我你在医院,我就赶过来了。”
颜如芷没有说话,张婧川将被子往上提了一下,又去接了杯水。
“你觉得我和那孩子长得像吗?”颜如芷突然问。
张婧川放水杯地动作一顿,随后很谨慎地回答,“他是个可爱漂亮的孩子,五官长得好的人之间,总是有些相似之处。”
颜如芷并没有接她的话,自言自语般突然说,“他叫我妈妈。我梦中看到的那个孩子,原来是他吗。”
张婧川猛地转头,下意识去看病房门有没有关好,看到紧闭的房门时,才松了一口气。
颜如芷看她紧张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调整了一下位置,找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她和张婧川认识也有四年了,她进入公司分公司实习那段时间,过得很辛苦,一开始也没人看得起她,不少人对下达的指令阳奉阴违。当时,张婧川给了她很多帮助。
后来,她去总公司时,就把张婧川也调了过去,当她的秘书。工作上、生活上,张婧川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张婧川小心翼翼问道。
颜如芷盯着滴答滴答走的秒钟,眼前浮现冉川肉嘟嘟的小脸蛋,不自觉地柔了声音,“如果是的话,也挺好。”
“那董事长那边怎么办?”张婧川有些着急。董事长就是颜老爷子。
“瞒不过的。”颜如芷有些疲惫地说,“爆料处理得怎么样?”
“当时我着急联系公关,奇怪的是,还没联系到人,文章已经删除了。”张婧川说,“听说有人先一步让人处理了消息,可是我打探许久,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处理的。”
颜如芷没有说话,脑海中迅速梳理已有信息。
“爆料会不会是邢先生干的?”张婧川问出心中疑惑。
“不会是他。”颜如芷答,说完都被自己的笃定吓了一跳。
她和邢非并没有说过太多话,在她现有的认知里,两人甚至还是陌生人。可她就是觉得,邢非不是这样的人。
“消息虽然撤了下来,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圈子里估计也传开了。”张婧川说。
颜如芷知道张婧川说得含蓄,这种丑闻八卦,传播速度最是快。那些本就看不惯她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
颜家千金未婚生子,这对一向很注重脸面的颜家来说,脸打得啪啪响。
张婧川打了个哈欠,用手遮了遮。
“你在旁边的床上睡一会儿。”颜如芷也有些疲惫,她往后躺了躺,“明天,还有得忙。”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张婧川留了盏小夜灯,没有完全躺下,只斜斜靠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颜如芷并无法入睡,天亮来临,就会是一场硬仗。
暴跳如雷的老爷子,能预想到的闲言碎语,这些却并没有占据她的主要思维。
她的脑海中,都是那对父子。
冉是她母亲的姓,她曾在国外待过两年,用的就是化名,冉溪。
那件事发生后,对她打击过大,关于国外那两年的记忆,忘了大部分。郝医生说,这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
颜如芷睁着眼睛,看向窗外。
想起冉川,心中升起浓浓的愧疚。
什么样的母亲,会因为保护自己,而忘记自己的孩子呢?
颜如芷以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一个指责她的模糊男人。
男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厉声指责,“你太狠心,你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你。”
梦中,无论颜如芷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那团模糊的影子。
颜如芷从未看清过他们的脸。
颜如芷睁开眼睛,眼前的环境很陌生,不是她的公寓,不是医院,也不是老宅。
她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个白色的毯子。
她掀开毯子站起来,环视一周,一整面墙都是书柜,塞着满当当的书。
房间的门缓缓推开,邢非抱着婴儿,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你睡好了吗?要不要吃饭?”
颜如芷睁大眼睛,上前一步,想要去看看他怀中的婴儿。
谁知道她靠近一步,邢非就后退一步,脸上温柔的笑也逐渐变得冷漠,“孩子你就别看了,反正你也不想要。”
说话间,他退到了窗边,脸上已经爬满愤怒,“你不要,一开始就不该生。”
说着把怀中的孩子举到窗台外,冷笑一声,抱着孩子往下砸去。
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空中传来冉川叫妈妈的声音。
颜如芷迈不动步子,喊不出声音,她抠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发出呼喊,可是无能为力,最后拼尽全力,终于大喊出声:“不!”
她向前跑去,不管不顾的从窗户里跟着跳了出去。
失重的感觉,让她身体猛地一弹,睁开眼睛,大汗淋漓,她还在病房里。
一旁传来冉川焦急地喊声,“妈妈,妈妈,你没事吧。”
颜如芷呼吸急促,转过头去,看到脸上挂着泪珠的冉川,眼中满是害怕和紧张。
眼睛一热,颜如芷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泪眼模糊中,她伸手抱住冉川,身体止不住地抖动。
冉川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面伸出手抱紧她的脖子,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妈妈你别怕,川儿保护你。”
她埋在冉川小小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邢非手里拎着装有餐厅标识的袋子,不知何时走进了房间。
他看到病床上抱着的母子俩,喉头一紧,心中一直压着的担子终于卸了下去。
四年了,他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邢非缓缓靠近,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病床上,将母子俩人一起拥进了怀里,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的全世界。
无论是曾经的爱人冉溪,还是现在不记得他的颜如芷,他都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