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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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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监狱内部有三层。

    第一层关押罪责较轻的犯人,一般都跟偷摸□□沾边,两排各四间,合计八间房,同性犯人或二或三关押在一间,集中管理。

    第二层布局与第一层相同,左侧关押那些罪行严重的重犯,右侧关押秋后问斩的死刑犯,分开管理。

    第三层是寒冰水牢,关押特别的重犯,若没有府司手谕,衙役都不得入内。

    我这等死刑犯,理应是被关在第二层的,这会子由向风亲自送进牢狱,刚走过第一层,就引得牢内一阵骚动。

    今日值班的衙役迎上来:“大人。”

    “拿钥匙,前方带路。”

    牢层之间的楼梯口在最里端,向风领着我,和衙役走到左手排的最后一间房,便不再向前了。

    最后一间房比之其他牢房,干净不少,角落的地上还点着一盏油灯,映出躺在角落里的女人背影。

    “王氏。”向风出声,“有人来陪你了。”

    向风示意衙役打开牢门,衙役提起拿在手里的牢门钥匙串,找出相对应的钥匙将牢门的锁打开。

    “赵大女子,请吧。”向风亲自为我推开门。

    我本想着再下一层,看看牢狱的内部情况,如今向风把我关在这等牢房,属实是看不起我了。

    我心里不爽,面无表情地走进牢房中。

    衙役似是没想到我会入狱,愣在原地,一手拎着锁条,一手拎着钥匙串,迟迟未动身……直到向风丢下我离开,他才回过神,尽职尽责地将牢门关上了。

    地牢常年不见天日,尽管这间牢房是有别于其他房间的干净,但空气早已被腐蚀,四处中充斥着浑浊的味道,潮味,霉味,血腥味……

    我挥了挥手,无意带起一丝风,直接将角落里微弱的灯火灭了。

    王氏:“……”

    我未穿外衫,一身素织锦站在这昏暗的牢房中,显眼异常。

    王氏在床榻上转过身,看到我,惊叫一声“鬼啊!”,吓得立刻缩到角落里。

    我走到油灯前,将灯芯重新点亮,端起来走近王氏:“我不是鬼,你睁眼看清楚。”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惊魂未定:“你是谁?”

    “赵徽婳。”

    王氏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皱起眉头,一时想不起来……也不怪她健忘,她在自家夫君的命案现场受了刺激,又在这地牢被独自关了几天,如今能分清是人是鬼就算不错了。

    我一点点提醒她:“骨砂城?赵有鑫家的长女?上上周嫁到骨瓷城的?想起来没?傅家长媳……”

    王掌柜和傅海关系不一般,又是邻居,他们夫妻当时还参加过我的婚礼,只是我当时盖着红盖头,没人见过我的样子。

    王氏听到“傅家”,浑浊的眼睛流出泪来:“呜呜……傅海杀千刀的……害死我夫君……呜呜呜……”

    王氏这一哭,牢里又是一阵躁动,隔壁牢房的直接放声嘲讽:“王婆娘!你别哭了!小心你夫君夜里来找你索命!”

    王氏听到这话,不敢再哭,抹干净眼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是我害死你的,夫君饶命,是那个小子害死你的!我没有!我没有害你……”

    我稳举着灯,在王氏身旁的床榻处坐下。

    据我说知,傅海幼时被王家买去当书童,与王掌柜自小形影不离,后来因为算数方面厉害,被傅家看中,以高价买走了,自此与王掌柜断了主仆情分。

    傅老板是个好东家,不仅将傅海培养成账房先生,还给他做媒,许配了妻子周昭昭,生下大儿子傅思昭。而王掌柜也在不久后娶了自己的表妹王氏,各自成家。

    后来,如前文所说,傅老板死了,傅海甩了原配周氏,成了傅家的上门女婿,之后渐渐接管了傅家的生意,便和隔壁王家重新有了接触,各个方面的深入接触……

    商场上,谁人不知傅王两位老板是竹马之交,交好到去妓院都要进一间房,然而此等下流事,商场老爷们只当笑谈,各家夫人一概不知。

    知道了又能如何?

    当事人王氏如今倒是知道了,然而谁能想到她脆弱至此,得失心疯了。

    “王夫人,你怎么还关在这?”我用和善的语气问她,“杀害你夫君的凶手不是抓到了吗?”

    王氏疯的还不算彻底,听得懂话,听我提起她的伤心事,顿时没了精神,望着墙后的楼梯口,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隔壁的又开口了:“你是不知道,这王氏的娘家弟弟贪王掌柜家财,不愿接她回去,留她在这天天哭嚎,唉,可烦死我们了……”

    亏我还让小豹子来自首,真是白费心。

    隔壁的继续说:“女侠,我看你不像一般人,你是因何罪名被关进来的?”

    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我的牢狱生涯由此开始了。

    我朝着隔壁墙,将自己在傅家的遭遇诉说一遍,一众犯人听着,偶尔搭腔打断,我也不恼,反而借此知道了更多关于傅家的事……

    “嘿!那傅家大少爷!每次去看铺子的时候,就叫那帮骚娘们到他屋里去,他每次还都带他那个小倌,叫什么小七的,主仆二人一起逍遥快活……奶奶滴,也就是老子长得不够白,不然我也去傅家讨份差事了!”

    “黑老五,你怎么知道?你还偷过傅家铺子?”

    “嘿!我没来得及偷呢!谁叫我三姑的四大爷的邻居的表哥的小女儿是干这个的!”

    “傅老三也不是好东西!我之前在骨玉城跑过货,听说他为了娶柳家小姐,设计将人在野外奸污了,这才逼得人家嫁他。”

    “真假的?

    “爱信不信。”

    “那傅老三不是一直没纳妾吗?我表妹之前一心想进傅家,结果给傅老三当妾都不要,你们是不知道我那表妹,长得好似那庙里的神女……”

    “得了吧你!吓得傅家娘子都不敢说话了,傅家娘子?你不会也要哭吧?”

    “哭!老子跟你们不一样,就喜欢听女人哭!尤其是漂亮女人……”

    方才走过这层牢房,只发现这一间是女子牢房,男人们难得见到肯与他们搭腔的女人,兴奋得吵吵闹闹起来。

    牢狱衙役闻声过来,呵道:“吵什么?闭嘴!今晚还想不想吃饭了!”

    这招最管用,牢房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没人说话,四周的湿气和冷气又席卷而来。

    我静静地看着身旁的王氏,她从方才起就一直缩在角落里,这会儿捂起了耳朵,默默流泪。

    某种程度上,她和我一样,都是画地为牢的疯女人,府尹高见,能将我二人关在一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牢房为了彰显仁道,上方尚有一道透气窗,冒出地面三尺,宽五尺,由几道铁栏封住。

    透过窗外,可知天大亮了。

    我起身,将油灯吹灭后放置原位,又回身移坐到离王氏最远的距离,开始闭目养神,静候佳音。

    午后过了半个时刻,牢房衙役交接班,来的那个提着两个桶,一桶装馒头,一桶装菜羹,新鲜倒是新鲜,只不过看着像人吃剩下的。

    两个衙役给这层发了饭,又顺着楼梯下去给二层发饭,最后提着空桶走上来。

    待他们回来,路过我们的牢门口时,见饭菜还扔在原地未动,拍了拍门口的铁链子。

    “嘿!你们两个!吃饭了!”

    俩衙役见我充耳未闻,就要开锁进来检查,我只好睁眼,瞪向他们。

    他们甩了门锁,恼道:“饿死你们算了!”

    我目送两衙役走开,收回杀心,转脸告诉王氏:“饿吗?我那份给你。”

    王氏胆怯地摇了摇头,缩在原地不动,我瞧她如今已是面黄肌瘦,还不肯吃饭,不免笑她:“你想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夫君。”

    我说着抬手,以手比刀,作出威胁状。

    她怕了,不敢再看我,用脏兮兮的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使劲摇头:“别!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呜呜呜……别杀我……求求你了……”

    我不屑于杀她这等女人,只是随口吓吓她,她却害怕极了,发起疯,捂着眼睛的一只手下滑,突然用力掐起自己的脖子。

    “死吧!你个臭婆娘……去死……我要和阿海在一起……去死吧……”

    她把自己掐得面色红紫,都要喘不过气来,却浑然不觉得疼痛,一边用力,一边喘息,挣扎声和咒骂声交叉回荡在浑浊的空气中……

    我还是出手了,赶在隔壁的嘲笑声再次响起前,一掌将王氏打晕。

    王氏被逼成失心疯,难以取证,打击傅家的证人还是得由我来。可怜王氏无人医治,神志不清,想来她把自己饿死也是早晚的事了……

    午饭点过去两个时辰后,衙役又来了,用力拍拍门口的铁链子:“赵氏!有人来看你!”

    来的又是周伯。

    他这回为我带来傅家的一纸休书,我接过,只见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丑得一看就是傅思昌的字迹。

    落款确是傅思昭,手印也确是傅思昭的手印,不论是否被逼迫,这封休书都即刻生效了。

    好,我收下。

    周伯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捧着只烧鸡,烧鸡用油纸包着,还热乎,不算大个,但要从栏杆缝隙里挤着送进来。

    我不接。

    周伯又将手往我面前伸:“大少……赵姑娘,您心里委屈,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若饿坏了,赵老爷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若真心疼我,早上出发去请赵老爷来救我,这会儿也请到骨砂城了,差这一顿?啧啧啧,没听说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用烧鸡的。

    我抬手接过烧鸡,不为所动,冷冷道:“辛苦周伯为我奔波,我现在身无外物,只在傅家还留着些嫁妆,您去挑吧!”

    周伯听我这般说,拎着药箱的手臂一抖,扫了我一眼,从破旧的衣衫里掏出一对亮眼的金钗——正是初见时我送他,他不肯收的那对。

    “您的嫁妆都被傅家人搜刮一空了……老朽当时想拦,可力不从心啊!只抢到这两对金钗,还给您。”

    我扫了眼他沉甸甸的药箱,知道他今日收了傅家不少好处,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这对金钗就送你了,当是买烧鸡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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