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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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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是人与尘世的链接。人由生至死,再由死至生,周而复始,坠入无尽轮回,都逃不脱这无形的链锁。

    无形的链锁束缚灵魂,如同诅咒。

    亦如:徽

    我抚上曾堰的胸口,指尖传来他体内心脏的跳动,有恐慌的,紧张的,期待的,一同化作这强有力的生命。

    “曾大人,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吗?”

    “什么?”

    “曾堰。”

    “怎么了?”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又笑:“曾堰。”

    曾堰应了我两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凛眉一笑:“又勾我?你省省吧!你这招对我不管用了。”

    我叹息:“是啊,你原本也不叫这个名字。”

    曾堰一愣,显然没想到我知晓了他的身份,搂着我腰的手不由得收紧力气,压下身来:“你……你知道我?什么时候……”

    我懒得回答他,手从他的胸口移到官服领口,指尖一挑,解开他的扣子。

    “你想知道我什么……就看你今晚的本事了……”

    无名,乃万物之始……

    向风赶到寅宾馆的时候,已近深夜,院里乌漆漆的没有点灯,像是已经安寝了。

    向风从小衙役手里接过提灯,抬脚迈进馆中。

    夜间春风,吹出无限暧昧,细碎的男女对话声纠缠在一起,词不成句,娇息连连,在这四下安静的夜里格外醒耳……

    向风惊得立刻退出来。

    小衙役站在院外,也红了脸:“这是……”

    灯笼随风摇晃,映照着执灯人向风的面庞,红一下,黑一下,一时看不出喜怒。

    “辛苦了。”向风冷冷开口。

    随行的小衙役还算机灵,连忙告退,一会儿的功夫就溜出花厅,从岔路口调头回宿舍去了。

    向风紧握灯笼提手,不肯再进去,站在院外,不满地唤了一声:“曾兄?”

    院内静悄悄的。

    向风提灯站在原地,侧耳静静听了会儿,再次开口唤道:“曾兄?能否出来见我。”

    半晌,房间一侧的门开了条缝。

    “你回来了。”曾堰小声问候。

    向风见曾堰不肯出来,迈进院中,提灯照亮曾堰的面庞,见他满面春风,沉声质问:“曾兄,你这是做什么?”

    简直荒唐!

    曾堰不敢直视这位兄长的怒火,擦了擦额头冒出的一层汗,回道:“向兄,我办我的事,你别管了。”

    向风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不管?”他还是没忍住脾气,“你在我府里如此胡闹,我如何向姨夫姨母交代?他们准你出宫历练,你就是这般历练的?”

    曾堰最烦被人说教,皱起眉头:“父亲那边我自有法子应付,这么晚了,向兄赶紧睡吧!”

    曾堰说罢,“砰”一声关上房门。

    睡?向风倒想睡,他累了一天回来,撇去影壁倒了这件事,单就曾堰在这屋里的行径,他如何能在对面屋里睡得着?

    他动身,将灯笼置于院中央的小石桌上,又费力关了院门,再度站到方才对话的门前。

    “曾堰,你给我出来。你今晚不把话说清楚,我明日必将这贱妇赵氏关进死牢,严刑拷打……”

    屋内发出一声轻笑,似是回应。

    简直荒谬!

    向风怒而上手:“九方曾!”

    门被从外用力拍了两下,即刻开了,曾堰一双鹰眼满含怒气,瞪着他:“你好大的胆子!”

    向风仗着兄弟二人的关系,不仅敢直呼这等大名,还一把拽住曾堰的衣领,将他从门口扯拽出来,一拳打过去。

    “九方曾!我向氏一族对你寄予厚望,望你日后能继承大尊!你却如此自甘堕落,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曾堰挨了这一拳,不痛不痒,脸上未见任何羞愧之情:“向兄,何必生这么大气?这半年我与傅思昌几番厮混,早堕落多回了。”

    “那能一样吗?你接近傅思昌是为了找证据,可这赵氏,她是命案的苦主,且还是人妇,你怎么敢的?”

    向风句句在理,曾堰不由得端正了态度,移步到石凳处坐下,示意:“向兄,坐。”

    向风走过去,将官袍后摆用力向后一撩,忍着怒气在曾堰对面坐下了。

    “我会娶她。”

    “什么?!”

    向风刚坐下,立刻惊得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别太荒谬!

    那影壁倒了尚且能修,九方曾若废了,他们向氏一族的身家性命,也就危了!

    “我,九方曾,会娶她。”

    曾堰今晚面对向风全程都没有笑过,而他重复那句承诺时,望向那扇黑漆漆的门窗,眉眼却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两人自小相识二十载,向风还是头次瞧见曾堰这般痴情模样,心中警笛大作,就差对着神女庙的方向磕头祈祷了。

    “你……你中邪了?!”

    向风气得想拂袖离去,可只有这寅宾馆是能让他睡觉的地方,他原地兜转了一圈,无奈地重新坐回来。

    他翻起手心,用指关节敲击着石头的桌面,要问个清楚:“真邪门了,全天下那么多女人,你偏偏找上她这等女人?我看你怎么和姨夫交代!”

    “那是我的家事,不劳向兄费心了。”

    向风心头怒气翻滚,但他想着曾堰这会子在兴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索性换了思路,继续道:

    “那傅家呢?这女人现在还是傅家的长媳,她今日被指控与家中下人私通,残害夫君未遂,你要怎么给傅家交代?”

    “这就要有劳向兄了。”

    向风气得不想理他,手从石桌案拿回来,但见曾堰起身要走,只得又开口留他:“今日之事,我倒是心生一计,可以让傅家自此身败名裂。”

    曾堰又坐稳:“请讲。”

    向风清清嗓子:“咳,这傅家最近是非多,先有那红绫大闹婚礼,后有三太太被家中女婢毒杀,但这都是傅家家事。前几日,傅家的邻居王掌柜被害死了,这个王掌柜虽是王氏旁系,亦属九大族,咱们可以祸水东流。”

    曾堰也有此意,点点头:“我查过了,那王掌柜就是傅海的莮子1,我本想请王氏做人证,揭发两人这层关系,谁知王氏疯了……”

    唉,王夫人也是苦主,计划不成,也怪不到她头上。

    曾堰现在提起傅家就心梗,没好气道:“傅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傅思昭在家中豢养男宠,赵家也不调查清楚,就将女儿嫁过去,平白遭欺辱。”

    此时,曾堰在心中将傅家骂了个遍,向风则在心里把曾堰骂了个遍。

    “也多亏了赵家。”向风有意敲打曾堰,皮笑肉不笑的,“赵氏今日的境遇,足以替代王夫人,想来这计划也是可行的。”

    曾堰一时沉默。

    向风又开口:“我听说,这赵氏有几分才学的,状书都是自己写的?若她有胆量,能坚持状告傅思昭,我相信傅思昭为了自保,一定会露出诸多破绽。这傅思昭蠢笨,比起傅思昌,肯定要好攻破得多。”

    曾堰这点倒不否认。他与傅思昌交好半年,傅思昌却没透露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生意如有纰漏,也顶多罚罚税款。

    再者,傅思昌对外树立的形象太好,商场鱼龙混杂,吃喝嫖赌,他竟能一样不沾……当然,就算沾了,也算不得什么大额罪证,论傅家这等财力傍身,上午关进去,下午就能放出来,可恨至极。

    向风见曾堰还是不说话,叹道:“唉,那傅牛,若不杀死傅小旗就好了……可惜啊可惜,杀人偿命……”

    曾堰这才开口:“如果傅牛将此事忍下来,这事在傅家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会闹上公堂,你我也不会得知。”

    还是得说回赵氏。

    “听说这个傅牛当时打算畏罪自杀?结果被赵氏救了回来。她学过医?”

    “可能吧。骨砂城临海,她会溺水急救法也不奇怪。不过正因为救了傅牛,落下话柄,才被傅思昌反告一手。”

    向风不由得又敲起桌面,眉宇间尽是忧虑:“傅思昌若摆平这件事,傅思昭日后更不好跟他争了,那傅家二子还患有不治之症……看来,这傅家继承人非他傅思昌莫属了?”

    “傅思昌衣冠禽兽,心思之毒,万万不能让他得势,否则骨瓷城乃至骨三城后患无穷……”曾堰手想到此,在桌上砸了一拳,“我离开此城前,必要铲除他!否则枉我亲自来一趟!”

    向风点头附和,由此确定了曾堰的心,不过现在两人还没有找到办法处理傅思昌,熬夜无益,他便把话题再度转回赵氏身上。

    “曾兄,在治傅家前,你且跟为兄老实交代,你和赵氏是怎么回事?谁先勾搭的谁?”

    曾堰又沉默。

    向风不给面子,冷哼一声:“哼,不守妇道。”

    曾堰听了也不辩驳,只说:“傅家……她是不能回了,地牢……委屈她,我先留她住在这。”

    向风拍桌:“不行!成何体统?”

    “那让她搬去跟嫂夫人同住?

    “你开什么玩笑?”

    “那我带她出去住。”

    “那更不行了!”

    曾堰又沉默了。

    向风拍桌的手抚着深浅的桌面,将上半身微微探过去,语重心长:“这样,我将王夫人隔壁的地牢收拾干净,让她住进去,两人也好搭个伴……”

    曾堰想到王夫人如今在牢里蓬头垢面的模样,不忍心,当场否决:“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行不行,还得吵。

    向风不得不再次站起来,以势压人:“你!你这是以权谋私!是强取豪夺!”

    “是又如何?”

    曾堰抬脸,格外沉得住气:“谁敢有异议?”

    向风触及曾堰那双鹰眼,微微一愣,竟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单纯,还是身居高位的狠绝,换自己陷入了沉默。

    曾堰已经表明了态度,起身道:“向兄,早些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议。”

    经过向风身边时,他又想起什么,不太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咳咳,那个……劳烦向兄忍这一晚,待今晚过去,赵氏自有新的审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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