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忆
我从来没想着伤害谁。
身为“神女”,我拥有窥探人心的眼睛,长生不老的骨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我更喜欢做人的感觉,为了像人,我努力维持“人”的身份,尽力做到与人和平相处。
但很多时候我却不得不承认,神力较人力,简直是方便又好使。依托神力,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动过手了。
【豆浆?我也想喝】
我眼巴巴地看着小蝶,命令着。
小蝶同样眼巴巴地看着我,心头恐惧,却不为所动。
奇怪?成年人我都可以任意驱使,她不过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却能无视我。
我微微用力看去,她似是承受不住,两眼向上一翻,天灵处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将我逼退。
啧,原是个转世历劫的。
打扰了。
……
这世间的神当然不止我一个。
在这个世界,神是凌驾于世间万物的存在,众神各司其职,以此维持世界的运转。
神的诞生各有不同,有天生神者,也有死后封神者,以这两样居多,再加上各类特殊神者,大大小小共计三千神。
三千神性格各异,加上职责不同,若无必要,彼此之间都是互不打扰。而对于历劫之神来说,不论是天劫、凡劫、轮回劫,不打扰都是一种尊重。
在这份尊重的前提下,待日后历劫之神度过劫难,归于天门时,也能和众神摒弃前嫌,重修于好,继续百年千年的相处下去。
可惜我做不到。
我是杀神,杀戮是我的天性,即使是拥兵自重的战神也斗不过我。可“杀神”这名号听着太凶了,于是天庭命我为战神,将战神改为我部下。
战神哪里肯服我,处处与我作对,终有一日抓住我的错处,上述天庭,致使我被贬凡尘。
第一世,我为大尊公主九方徽,百年前早已历劫完毕。
而我,理应在百年前归于天门,重新担起战神一职,却不想这期间,又冒出许多新的问题。
当初战神上天庭告我,还叫上一众神仙帮忙,我算是惹了众怒才被贬下界。因此我下凡历劫一世,要受万人敬仰才算历劫成功。
北斗七星执掌人间命格,奉旨办事,但他们商议了一下,让我去人间当个公主,轻轻松松即可获得万人敬仰,也算是照顾我。
九方徽以武力平定内乱,虽然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可死前也算是万人敬仰了,我自认为没什么问题。
然而天门却不予放行。
问题就出在这。
因为九方徽是自杀,战神再次上奏天庭,直呼我历劫失败,不配回归天门。
天庭器重战神,便觉得战神言之有理,于是罚我下界再历一劫,这天门暂且不予我通行。
我笑了,一脚将天门踹塌。
【去的天经地义】
我生于昼夜交融之际,以斩杀邪魔为乐,从不需要听谁的命令,也不需要跟谁成为朋友。
后来天庭频频遭到邪魔入侵,是一位模样圆滚滚的女神寻到天际,三番五次来请我,我才答应她保护天庭众神,应下战神一职。
至于那个所谓的战神,他对我是羡慕,是嫉妒,是恨是爱,我历劫回来后已经懒得再理。
我唯一记挂的只有月神。我自在惯了,万万没想到天庭在贬我下界后,竟然追责她,罚她在广寒宫禁足百年。
我那一脚,原是替月神踹的。
天门倒塌又如何?天庭再不敢拿我怎样,他们神思清明,知道以我弑杀的天性,若这一脚是为自己申辩喊冤,倒下的何止一方天门。
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多亏我那位“好弟弟”九方昱为我封神造像,让我这天生神者,沦落成后天神者,才得以一直在人间徘徊,不必上天找罪受。
至于我留在人间做什么……未来日子还长,今夜先说这么多吧!天快要亮了。
回到傅府,等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我叫醒门口中了迷药的小桃和小旗,开始迎接新的一天。
“搬把椅子到外面,帮我梳妆吧。”
小桃进屋去拿妆盒,一眼就注意到发现地上没收拾的铺盖卷。没事,我是故意不收的,为的就是让她看见,好让她向真正的主子交差。
小旗洗漱完,第一件事就是端着药碗去唤傅思昭,但后者还不想起床,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小旗也是习惯了大少爷的脾气秉性,扒下那层中衣,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绷布,将药泥顺着针脚抹了上去。
我看了一眼,好心提醒:“直接撒药粉吧,不要活泥了,你根本就把握不好药粉和水的比例,不如直接敷药粉来的方便。”
小旗上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闷声低头称是,但还是闷头继续将这一碗药泥全部敷了上去。
真勤俭啊。
小桃收拾完地铺,搬来一椅一凳,我懒得再管这主仆二人,施施然在穿衣镜前坐下,任凭小桃在我头上发挥……待梳妆完毕后,我给了她十两散碎银子。
“去,买包糖回来,要小孩子爱吃的那种。”
糖是上午买回来的,一大包,小桃还找回来些银子,我摆摆手,本就是赏她的。
下午傅华就来了,还带了两个家丁……别紧张,他今早凌晨根本没注意到我,不是来给闺女讨说法的。
他是来送礼的,送来一张紫檀木的梳妆台,说是:“大少奶奶找到了杀害三太太的凶手,我家少爷不知如何谢您。听傅总管说您缺个梳妆台,正好我家少爷的库房里有个闲置的,就想着给您送来。款式旧了点,但胜在坚实耐用,您别嫌弃。”
东西已经搬到院门口了,哪有退回去的余地。
见我点头,傅华一声令下,招呼两个家丁将桌子抬进来。又招呼小旗,让他在屋里腾个地方,把梳妆台搬进去。
我瞧着眼前这一幕,很是想笑。
那梳妆台虽小,但整身都是檀香紫檀木,在阳光下透出漂亮的紫红色。从我面前经过时,我无需刻意凑近,就能闻到其散发的独有檀香。
这种木材乃是土方国的贡品之一,其生长速度缓慢,五年才一年轮,要八百年以上才能成材,硬度是木材之首,被尊称作“木中之王”,一两价值千金。
民间得见此木,大都是做成珠串,盘在手里。这么大的檀香紫檀木家具,我也只在皇姑姑的宫中见过,不曾想傅思昌为了封我的口,竟舍得出这么大手笔。
傅思昭也是识货的,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将梳妆台搬进来,神情复杂。
他的房间简朴,这梳妆台款式再旧,放进来也是格格不入。况且这梳妆台款式根本算不得老旧,只能说是复古,细看之下,还勾起了我在宫里的一些回忆。
心意难得,我这当嫂子的也不能小气,瞧着那两个家丁是之前听我话的,算上小旗,各赏了他们一人十两银子。
傅华没收银子,与我还客气,好在我提前准备了一大包糖,递给傅华。
“收下吧,给你女儿买的。”
二院一行人离开后,小桃和小旗就闻着香气凑了过来,看着面相都精神了。
小桃:“真香!”
小旗:“真漂亮!”
我伸手,拂过梳妆台台面的纹理,感到十分怀念。
台子虽小,但用料珍贵,更显做工精致。台上四角有“龙飞凤舞”的浮雕,正中有镜架,形状是相配的镂空凤尾,可以摆放铜镜。台面右下方装有抽屉三个,三个圆把手因为被前人摸触较多,被盘出了酱红色,手感细腻。
依次打开抽屉,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年久未用的落灰。
我不信,将三个抽屉检查一番,查出门道后,才将抽屉从下至上依次收了回去。
如此复原,再捏住第一层抽屉的把手,向里用力一按,就能打开暗格的开关。接着,我再侧耳细听,左拧三下,右拧三下,左拧三下,顺利打开密码。
随着最后一拧,“咔哒”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抽屉里。
屋内三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都听见了这声,却不知道我这在做什么,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我没打算瞒着他们,拉开抽屉,将藏在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支竹杆狼毫小号毛笔,还有缠在笔端的一卷字条。
我一手端着笔杆,一手将字条取下,缓缓在指尖搓开,只见上面用稚嫩的笔法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找到我的人要被姜老头罚写一千遍哈哈哈
这小子……
“徽姐姐,我藏了一支宝贝送你,这次你绝对找不到。”
“小宝,去找你小昱哥哥玩吧!我要出发了。”
“别去,外面危险……”
“小宝,城外皆是大尊子民,你我身为大尊皇脉,岂能畏惧自己的子民?你贪玩,或许还不能理解这各中的对错,但你也该懂事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
出神的功夫,傅思昭已起身走到我身边,见我拿着这两样东西不言不语,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还有字?”
我回神,还未想到怎么编,他已经直接上手来拿。
可惜这纸历经百年沧桑,如今失去韧性,薄脆不堪,一下子被扯成了三片。
“……”
我无话可说,看着指尖尚夹着纸条的头尾,如今已变成两片纸。
傅思昭看清了自己扯下来那部分的内容,又凑近看了看我手上剩余的那部分内容,将手中纸片随手丢回桌上。
“我当是什么……谁家小孩儿恶作剧,一根破毛笔也藏这么严实。”
这傅思昭,原来他的眼力只对东西的价格生效,但凡有一件东西是无法用价格来衡量的存在,他都认不出。
“这是老匽王的笔。”
我将两片纸放下,从袖口抽出一条绸缎手帕,将毛笔缠起来,递给小桃。
“小桃,把这个给三少爷送去,就说是我无意中从抽屉里发现的。梳妆台我收下了,很是喜欢,但这些东西是属于他的,物归原主吧。”
小桃应声接过了这东西,双手捧着,出门给二院送去了。
傅思昭呆呆地看着桌上的三片纸,一头雾水:“娘子……这根笔是老匽王的?怎么回事?”
有些事,告诉他也无妨。
我清了清嗓子,细细道来:
“是这样的。你看,这张桌子的用料十分昂贵,平民肯定是用不起的,你再看这四个角的雕龙刻凤,可知这是宫里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