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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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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厨子倒不是在质疑我的厨艺,他是个哑巴,我冲他点点头,挥手示意让他腾出位置,顺手接过他手上的刀。

    太久没握刀了,就是菜刀,我也不愿放过,手起刀落,将案板上的肉切成一片片薄肉。

    厨子瞧我这架势,一脸惊讶:“呦!大少奶奶!您这刀功可以啊!”

    他想凑近看,就见我用刀面将肉片铺平,再切成根根粗细均匀的肉丝,不由得对我改观:“真看不出来,您之前没少下厨吧?大少爷可真有福气……”

    我不太满意:“刀太钝了。”

    厨子点头称是:“可能是昨日开海蛎子的缘故。我们也是第一次开那玩意,把刀刃都卷坏了。”

    我切完最后一片肉,又切了姜丝,才将刀劈进案板里。

    厨子的态度愈发恭敬了,递上来一条干净的旧毛巾。我没急着接,用切剩的姜根擦了擦碰到生肉的地方,去腥后,才接过毛巾擦手。

    “昨天二院来人了。”我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说那个生蚝不新鲜,排骨不够分量……”

    “啊?都是傅华亲自过来挑的啊?”

    昨晚还真是吃二院挑剩的。

    该问的也问差不多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把毛巾还过去。临走前,又嘱咐了一遍:“肉丝拿黄酒多泡泡,泡完酒就不要了,留着姜丝一起丢锅里,至少煮半个时辰,煮熟了让小桃过来取。”

    小桃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我嘱咐她去守着锅,只身走出三院门。

    二院的白绫飘飘荡荡,无声地宣告所有人这里死了人,而仅在一墙之隔的北边,就是我那红色喜庆的婚房,多讽刺。

    今早,西厢房已没有哭声,此刻二院西厢房的门正向外大敞,一个官差打扮的男人指挥着家丁们将一口棺材往外抬。

    我见昨日那懂事的婆子站在院中,走过去,悄声问她:“三太太这就要下葬了?”

    婆子被我吓了一激灵,这动静惊到旁人,见我来了,个个如临大敌。

    “大少奶奶您、您有事吗?”

    瞧这话问的,好像我是来二院找事的。

    “我是来吊唁的……”我想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又想到这场合,怎么笑都不合适,索性冷下一张脸,“我进门两日,还未拜见过小娘。今日得空,特意来拜一拜,也当是我这个新媳妇尽一尽孝心。”

    那婆子有意疏远我,态度冷淡:“两位小主痛失亲娘,这会儿躲在屋里伤心难过,不便出来见您,老婆子代三夫人、少爷和小姐谢过您的孝心……您新婚燕尔,这灵堂未免冲撞您的喜气,还是请回吧!”

    我昨天就注意到这婆子,此时她双眼红肿,看着像不久前大哭过。但面对我,还能做到不卑不亢,礼数周全,不由得让我想起昨晚送衣服的傅华,都是懂规矩的。

    我忽然有些拿不准这婆子的身份。

    “你叫什么?”

    “回大少奶奶,我姓蔡,大家都叫我蔡婆。”

    “蔡婆……你不姓傅?”

    “我是十几年前嫁到傅府的,我夫君昨日给您送过素织锦,您可还有印象?”

    我了然:昨晚我都没看清傅华的脸,只是觉得两人有些像,原是对夫妻。

    蔡婆见我打量她,朝身边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忙吧!”

    三房的下人们倒是也听她的话,很快从我周围散开,各自忙去了,但还是防着我,一步三回头地往我这边看。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蔡婆抓起了我的手臂,半推半送的,将我原路送回三院。

    “别扰了官爷。”

    蔡婆撂下这句,将我推进三院,都不等我站稳,两院的这道院门就被从她那侧给关上了。

    门一关上,二院立刻响起七嘴八舌的吵闹。

    “我滴个亲娘嘞!昨个我站的远没看清,比庙里的女神像还漂亮嘞!”

    “呸!她就是个扫把星!”

    “你没盯着她看?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嘞!”

    “我眼珠子掉出来?你眼珠子才掉出来嘞!我告诉你媳妇去……”

    “吵什么!这是出殡,你们像什么样子!”

    “嘿嘿,蔡婆,咋个把她赶出去了?好歹通传一声,我倒想看看三少爷咋个说。”

    “看什么?说什么?三少爷看见她都是晦气!”

    “就是就是,她把三夫人给害死了!咱大伙记住,往后都不给她好脸色看!”

    ……

    我站在原地,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听起来,三房的下人还不少,光说话的,就有两个男家丁,两个丫鬟,还有一个蔡婆。再算上三少爷,三少奶奶,三小姐,昨晚的傅华……可谓人势众多。

    也难怪三太太敢在婚礼上叫嚣了。

    不过这种势利刻薄的小妾向来没有好下场。上天给她一双儿女,已是福分,可惜她不知足。

    这种人,即使我不动手,也有的是人想杀她。

    我摊开左手,瞧着掌心多出来的一根金针——对一件武器来说,手感不重要,分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为我所用。

    对傅家来说,吃好喝好不重要,穿红穿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傅家日后为我所用。

    我要的,是骨瓷城商行向赵家低头。

    小桃听见关院门的动静,从厨房走出来,唤我。

    我放下这心绪,右手指尖拈起这枚金针,轻轻一搓,金针便化作金粉,挥手散去了。

    好了,可以安心吃早饭了。

    我应声,转身往厨房走,没走两步,身后紧闭的院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站住!”那姓曾的走上前,一双锐利的鹰眼打量着我,“我怎么没在傅府见过你。”

    方才隔门对望,都没有看清彼此,此刻我才着眼将他也打量一番。

    曾堰个子不算高,肩膀与我齐平,一身外勤武服显得整个人干练利落,但还是架不住透出的疲惫。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是犀利。不过他最近遇到麻烦,瞧那眼底深深的黑眼圈,分明是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我昨天让小豹子去把红绫的刀偷回来,看他这样,想必小豹子昨晚已经行动了。

    “你又是谁?”我明知故问。

    “是我在问你!”

    曾堰的手已经扣到了腰间的佩刀上,显然是觉得我十分可疑,可疑到要当场拿下。

    身后的两个厨子为我担惊受怕,小桃早上刚被他摔了一跟头,这会儿直接冲到我身边,气呼呼地说:“这是我家大少奶奶!”

    曾堰抚着刀柄的手一僵,退后半步,将我从头到尾再次打量一番:“你?你是新进门的傅家少夫人?骨砂城赵有鑫的千金?赵徽婳?”

    我不回话,呵他:“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曾堰两眼微睁,似是才认清我是谁,戾气退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向我拱手赔罪:“夫人见谅,曾某这几日追拿红绫,已是两眼昏花,方才竟误认……曾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夫人见谅……”

    祈求原谅的话说了两遍,看来真是累坏了。

    我垂眼看他,再开口,也缓和了语气:“我知道,那红绫身量比寻常女子高些,我身量也比寻常女子高些,看身形,是很容易认错。”

    “是曾某眼拙,夫人风光霁月,那女贼哪能跟夫人相提并论……”

    风光霁月?我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白裙,想笑。

    这小词冒出来,像是读过书的。

    佑天府依靠武力解决问题,近些年人才持续流失,府里上万人,认真读过书有学识的,估计三分之一都不到了。

    难得遇到一个有眼力,会说话的,我正准备找点好词回敬,他却又生起疑心,用审视的目光看我,话锋一转:“对了,夫人怎么知道那女贼的身高?大婚当日,您可是蒙着盖头。”

    “当然是我夫君说给我的。”我被他逗笑,“难道大人在怀疑我吗?怀疑我什么呢?”

    我这一笑,他有些晃神,待想再追问些什么,却已错过了时机,只得忍耐住好奇心,再度向我拱手:“照例询问,夫人多虑了……曾堰告辞!”

    我目送曾堰离开,脸上始终挂着对他的笑,而我藏在袖里的右手,正一点点地将指尖剩余的金粉搓干净。

    有点意思……

    没想到佑天府如今还有这么敏锐的巡按使,我还没与他动过手,就已经被他记上。真希望他日后不会妨碍到我在骨瓷城的行动,我惜才,若是动起手,佑天府就又要痛失人才了。

    走进厨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粥香,原来厨子照着我的食谱,给傅府上下都准备了肉粥。

    我不管这厨子给别的院做什么,只管我那锅,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吩咐小厨子灭火,不启盖,再煨一会。

    小桃在厨房准备餐具,我率先回了屋。傅思昭这会终于起了,虽然还犯困,但精神看着比昨日好了很多。

    我站在床前看他,有些头疼:昨晚虽是平安夜,可他睡的不安生,呓语、磨牙……不管他是不是因为受伤才引起这些这毛病,接下来几晚他要还这样,我可要闹了。

    一旁的傅小旗伺候他家大少爷起床,洗漱完,连带着给换今早的新药膏,时不时还要往我的方向瞟。

    我知道,他还不习惯这屋里多了位女主人,可这一天一夜了,不该适应也得适应了。我想,我往后几日不光要费心傅思昭,还要连他的小书童一并教些规矩。

    傅思昭对上我的视线,皱起眉头:“起那么早,怎么也不知道化化妆,还有,把这身衣服换了,看着就晦气。”

    话是这么说,可这屋里连个梳妆台都没有。我唤来小桃,让她搬两把椅子,并排放到衣柜的穿衣镜前,再从嫁妆箱里取出妆奁盒摆上,才有了临时梳妆的地方。

    “外面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没人回话,傅小旗埋头负责上药,小桃为我梳妆打扮,因为怕耽误了端那锅粥,手上动作飞快。

    我抬眼,才意识到傅思昭是在问我。

    “哦,官府来人了,把三太太抬走了。”

    “官府?红绫被抓了……”

    “没有,跟红绫没关系,三太太是被人毒死的,现在是两起案子了。”

    “被毒死的?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三弟请了仵作来验尸,验出来的。”

    傅思昭和傅小旗都很惊讶,他们是日日夜夜生活在这里的人,知道三太太是什么德行,但由于三太太平日里树敌太多,他们一时猜不出谁会是凶手,而当他们意识到可能杀人凶手可能就在府里时,恐惧感油然而生。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不会吧……”

    我勾勾嘴角,冷眼看着傅思昭:“夫君,你怎么这副表情?你应该高兴呀。”

    “我高兴什么?”

    “难道你不讨厌这个小娘吗?”

    傅思昭生怕嫌疑落到自己头上,急道:“可我没想要她死啊!”

    傅小旗一旁附和:“是啊是啊!我家少爷那会儿昏迷了,是生是死都不好说,哪有机会给三太太下毒啊!”

    我随口一问,这对主仆的反应如此激动,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难道他们之前计划过害死三太太吗?

    “那更要高兴了。”我继续试探,“有人除掉了三太太,你可是欠了对方好大一个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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