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尊主
九面尊，是赫赫有名的江湖地下组织。要问这个组织具体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本事？那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全乎。
这九城之中，城分三层，人也分三层，三层中又根据人的社会地位各分为九行。
上九行“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君王四流官，五流将军六宰相，七进士八举人九解元”1
中九行“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金，七僧八道九棋琴”2
下九行“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3
算上“下三滥”强盗，窃贼，拐子，整整三十行。4
而在这三十行中，有近乎一成的人为九面尊效力，而这一成就覆盖了尊朝人口的百分十。
这还是官方统计的数据。实际上，九面尊的人员数量比世人想象的还要多，分布范围也比官府想象的要密集。
九面尊初建立在百年前，如今人名册已更新至百本，下发的员工手册近千本，而手册第一页就写着：生是尊的人，死是尊的鬼。
翻译过来是：一旦入尊，绝无可能活着退尊。当然，不论怎么死的，尊里都会派人收尸，葬在山间。
如此，代代相承，尊里最高已有五代。
这其中，有些人生来就是九面尊的人，走着父母辈的老路。运气好的，可在尊里终老，运气差的，或在执行任务时身亡，或因为任务身亡。
运气一般的，直到死可能也没暴露过这重身份，终其一生都是暗桩。
地下组织，任务，暗桩——听着肯定是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营生。没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九面尊在杀人讨债这行，要说第二，没谁敢说第一。
但杀人也不能当饭吃。九面尊除开这项头牌业务，也涉足了不少实业。毕竟要养活百十来号人，日常开销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尊里一天能砍一百个头，也没那么多值钱的脑袋。
至于那些实业都是哪行，现在还不方便透露。
九面尊因为有一个“尊”字，在江湖上被敬称为“小尊朝”，也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它的内部体系和尊朝制度是大同小异。
尊朝制度，是由一位皇帝治理过度，身边有一文一武两大辅臣。九面尊则是有三大尊主，一大，两小，互相牵制。
这三尊主下面，又有堂口。大尊主执四堂，小尊主各执三堂，共十堂。
十堂下面，又细分为三个盘口，共三十个盘口，对应三十行，各司其职。
再细的，世人就不得而知了。
官府忌惮九年尊，百年间，曾多次尝试派人打探九年尊，但不是探子以失败告终，就是探子音讯全无，打探至今，连三位尊主几男几女都不清楚。
“尊姐姐，你都不想我……”
嘶……这小子咬我！
我左手抬起，往脖颈的右后方指尖一弹，先弹开他的脑门，再收回来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用力向下一掰。
他连连吃痛，松开怀抱，拉开我的距离，甩着那只脱臼的手。
“尊姐姐！疼！”
我转过身，压低声音训他：“不许咬我！”
眼前的少年，几月不见愈发长高了，身材高瘦有劲，肤色被晒成古铜，五官轮廓愈发深邃。
四目相对，那双浅瞳的眼，藏着几分按耐不住的戾气，眼型却是天生不输女子的妩媚。
再加上如此狂野不拘的言行，是见一面，就绝不会忘记的人。
当然，能见到他第二面的并不多。因为他是九面尊蝉联八年业绩第一的头牌杀手，大部分人都没有见他第二面的机会。记在他名下的人头，连起来可绕十央城三圈有余。
不过他见到我，总是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不咬，就亲一个！”
他笑着把脱臼的手接回去，又扑过来，我被他堵在墙根，又是一胳膊环腰，一胳膊搂住脖子，把脸凑到方才咬我的地方。
“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他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哼唧声，像一只生怕被主人遗弃，嗷嗷待哺的小野猫。
我再次抬手，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的头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
“小豹子，我有夫家了，你留下印子会很麻烦的。”
“有多麻烦，我替你摆平。”
“你只会杀人，还会干什么？”
“姐姐。”
“什么？”
“没什么……”小豹子狡黠一笑，“我不杀人的时候，就是姐姐的一只小狗，我最听话了。”
“得了吧，想给我当狗的多了，你可排不上号。”
“那就把他们都杀光，嘻嘻。”
啧，尊里的教育没跟上，他对“听话”这两个字多少有点误解。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吗？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能再造杀孽，一只鸟，一条鱼，都不可以。”
我还没有松开他的后衣领，他偏过脸，蹭了蹭我的手腕……他今年才十七，额角有一圈细细的胎毛，蹭我这几下，怪痒的。
“那姐姐要跟我永远在一起才行啊……”他眨眨眼，好似天真的少年郎，“姐姐嫁人了，这个约定不算数了。”
“这里只是暂时的，等我忙完了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不好，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这次我不走了，傅家都不是什么好鸟，我要守着姐姐。”
他说着，两条瘦而有力的手臂搂紧我的腰，我那只扯着他后衣领的手，越发不得劲。
孩子大了，不那么好骗了。
我瞧着他长开的眉眼，有些无奈：“怎么了？”
他没想到掩饰的情绪会被我察觉，笑容一僵，别过脸去，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仿徨林。”
仿徨林位于鬼方国，名为林，实则是一处断崖山谷，长达千里。
鬼方国就是靠着这天然屏障，独立于世，更与世无争数千年。而这彷徨林诡秘异常，就算是鬼方国的人闯进去，也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你去那地方做什么？”
传说中，活着走出彷徨林的人，能道阴阳，通神语，长生不老。
面对长生的诱惑，世人如蝇逐臭，如蚁附膻，可上一次活着从彷徨林走出来的，还是百年前的九方徽和其弟九方昱。
彷徨林吃人不吐骨头，人的贪欲亦是如此，时至今日，有人为长生，有人为名利，有人为证道，有人……总有人被彷徨林吸引，上赶着送命。
鬼方国因此诞生了一个笑话：死在彷徨林的尊朝人，都够组建十几个鬼方国了。我们就真是鬼城，也装不下这么多鬼啊！
笑话虽笑话，但鬼方国并不反感外人到访。相反，鬼方国土著很乐意去当导游，因为可以狠狠地赚上几笔。据说现在已经是官方认证的旅游项目了……
扯远了……
我拽拽小豹子的领子，让他看我：“说话呀！你去那种地方是想求长生？你才多大，就有年龄焦虑了？”
他垂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我听说他要回来了……”
小豹子口中的他，是九面尊的大尊主离尘镜，十年前独身前往彷徨林闭关修炼，算到这个月，已是整整十个年头了。
“你去接他？”
“不是……”
小豹子是我捡回来的，和离尘镜只见过一面，以他的秉性，大老远费时费力去这一趟，肯定不是为了给大尊主接风，只怕是……
“那你是进去了一趟又出来了？”
小豹子眼中恨意散去，闪过一丝慌乱，勉强地点了点头，“算是吧！”
“黑豹，你老实点。”我冷下脸，“等他出来，你觉得自己会是他的对手吗？你不去招惹他，就是在求长生了。”
“也许他早就死在里面了……”
小豹子的一条胳膊松开了我的腰，却是为了解开自己的衣领子，这下他的脖子和头都自由了，可以再凑近些。
我侧脸避开。
他的唇珠擦过我的脸庞，落到空处，是满眼不甘的失望：“就算他能活着出来，他都多大了？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也要他？”
“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姐姐的事就是小豹子的事！”
他不肯罢休，追着便狠狠地咬上来，我瞬间尝到嘴角流出的血腥味。
嘶……该教育了。
我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扇了他一巴掌，再将他一掌推开，低声呵道：“放肆！谁是你姐姐！”
他连退五步，扶着墙堪堪站稳，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被扇红的侧脸，眼中顿时戾气横生，但他不是我的对手，触及我的视线，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再开口，他乖了不少：“尊主，小豹子知错了。”
我瞧着他，知道他嘴乖心不乖，便想到有个人或许可以替我好好教训他：“你要闲得无聊，我倒有件事要你去做。”
支走了小豹子，我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有个拉泔水的大爷一直在不远处偷听，便忍着臭味上前跟他聊了几句，待他把方才的所听所闻都忘干净了，我再动身跃回傅府。
傅思昭被抬回房间的床上，早就醒了，等好久不见我回来，正派人去找我。
见我回来，他放下手里的账本，朝我得意挑挑眉，唤道：“娘子，你回来了？不走了？”
这家伙，不会觉得自己装晕这个行为很聪明吧？
我扯扯嘴角：“你没事就好。”
傅思昭待我走近，注意到我的变化，带笑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娘子，嘴怎么了？”
我抿嘴，又舔到一股血腥味，小豹子不知轻重，这会子嘴唇已经痛得肿了起来。
没想到傅思昭还有心思关心我。
“没事。听到我还要嫁你，我爹很生气，想扇我一巴掌。结果巴掌没落下来，我自己吓自己，摔了个狗吃屎，把嘴擦破了。”
理由我给了，就说你信不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