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猫妖篇8（视角全开）
夏天的落日余晖很是辉煌，将天边都染成了一片赤红。
鹿鸣在厨房弄晚饭，念心将自己关在左边的小房子里已经两个时辰没出来了，绮月良则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转悠，终于如愿摸到了矗立在院子里的观天台。
这个观天台不大，一张小方桌就占据了里面一半的位置，桌上是念心观测天象写下的秘文。
绮月良曾经研究过他们捉妖观自创的文字，纸张上记录的是根据天象变化排布的不同山阵，看得出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但在纸张的犄角旮旯里，绮月良发现一点端倪，除此山的山阵之外，竟还有几个远行阵！
按照捉妖界的规矩来说，以宗门为单位，圈山设阵已是最高权限，毕竟长时间的阵法私设是有违道德的，在阵法中的人相当于受到了施法者的监视，普通老百信也许不知这一点，但我们捉妖人必须立下自己的规矩。
而这个远行阵相当于远程监控，看这个阵法指向，应该是山下的几座村子，包括玉莲村和井宝村，这就解释了他为何能及时拯救那些被妖物盯上的壮年男子。
可这是什么地方呢？
绮月良推算了一下大致的方位，竟然指向了一座山谷。
念心他们的屋子四面环树，将山谷的状况挡得死死的，看来这个山谷也是一个急需探查的地方。
鹿鸣从厨房里探出身子来，张望着四处找寻小月，生怕这孩子一个不注意就跑丢了。
终于在观天台上看见了两个小啾啾，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
“小月？你站那么高干嘛呀？快下来。”鹿鸣压低声音悄悄喊道。
她连忙小心翼翼地走过檐廊，还不时望向念心待的小房间，就他见了会生一个小孩子的气。
这个观天台上的东西平日里她都不能去碰，这个小家伙竟然一步一步地悄悄爬上去了，真是调皮捣蛋。
鹿鸣伸手去抱她，“来小月，姐姐抱你下来。”
绮月良看了眼她抬起的手臂，因为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但再往上，竟然是用白纱布紧紧包裹着的。
小月心生好奇，盯着她的手臂目不转睛的，“鹿鸣姐姐，你的手受伤了吗？你可以抱动我吗？”
鹿鸣反应过来赶紧将衣袖拉来盖住，“没事，就是烧火不小心烫着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这不就抱动小月了吗？”
她毫不费力地将小月从观天台上抱了下来。
她一手抱着小月，一手去擦拭小月的鼻尖，说话时满眼的笑意：“小月你刚刚去哪儿玩儿了？怎么都变成小花猫了？”
小月开心地笑了笑，“就在院子里玩儿啊。”
她的眼神下意识瞟了一眼左侧的小房间，刚刚她透过门缝想看看念心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结果一眼看进去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在那小房间里一定还有密室。
不过也不急，等纪北秋他们回来再去查探也不迟，她可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陷入未知的险地，毕竟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正想着接下来的对策，那个小房间竟然悄然打开了。
房内漆黑一片，从里面透出一双阴翳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她神经一跳，心中闪过一瞬的不安。
但她反应迅速，立刻将对视的视线埋下去，假装害怕地钻进鹿鸣的怀里，委屈地嘤嘤嘤了几声。
鹿鸣发觉孩子的异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别哭，乖啊。”
鹿鸣皱着眉看向从小房间里走出来的念心，生气地责备了一句：“你吓着孩子了。”
念心看着这样温馨的场景，皱起的眉头竟渐渐松了下去，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反手设了一个禁制。
他换上了以前在捉妖观的灰色弟子服，后背背着一些捉妖的道具，看来他也准备出动了。
念心走到妻子的身后，将妻子连小孩一起揽入怀里。
绮月良：“？？？”
绮月良埋着头，眼神顿时睁得无比的大，全身下意识地就陷入一种紧绷戒备的状态，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这是个极为尴尬的姿势，像是一家三口，而她这个让四海之内的妖怪皆闻风丧胆的女魔头竟就这样乖乖巧巧地夹在秀恩爱的两人中间，不敢动弹！这成何体统啊！
念心拍了拍小月头上的小啾啾，“这小孩子还挺能蹦跶，在院子里自己玩儿了一下午，还有精力爬那么高。”
未了不引起他的怀疑，绮月良在院子里硬生生看了一下午的蚂蚁搬家，直到太阳下山，才跌跌撞撞地爬到观天台上。
鹿鸣想挣脱他的怀抱，扭了几下没有挣脱，生气地责备道：“你别以为和小月说几句话就是跟人家道歉了，有你那样盯小孩儿的吗？我看了都害怕。”
念心好声好气地说：“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是我吓着孩子了，以后我对小孩子一定轻声细语的，小月不怕叔叔对不对，叔叔之后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绮月良心里一阵翻白眼：又是这种逗三岁智障小孩儿的语气。
“你这次走多久回来？”鹿鸣突然问道。
念心渐渐松了力道，任鹿鸣转身看他。
他将视线转向院子，“我去看看沈烛道友他们需不需要帮助，应该很快就回来。”
鹿鸣：“吃了晚饭走吧，我已经做好了。”
念心点头，“好，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记得及时吃药。”
他们一起朝厨房走去。
鹿鸣说：“我怕这药对孩子有伤害。”
“不会的，你安心吃。”
鹿鸣低下头去，“但我感觉孩子很久没有动过了。”
念心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的孩子会和小月一样健康可爱的，你别多想。”
晚饭过后，念心便启程了，鹿鸣站在栏杆前看了很久，直到天边没有一点光亮才依依不舍地进屋来。
小月坐在板凳上，摇晃着小脚，好奇地偏头问道：“鹿鸣姐姐是生病了吗？生病应该很难受吧，我娘也经常生病吃药。”
鹿鸣摸了摸小月的小脑袋，“姐姐没有生病，你不用担心。”
“念心哥哥是不是经常出去呀？你一个人住在山上不会害怕吗？”
鹿鸣笑了笑，“不用害怕的，念心哥哥虽然不在我们身边，但这个房子很是安全，可以抵御很厉害的妖怪。”
小月嘟着嘴点点头。
鹿鸣帮小月洗漱完之后，两人很早就躺在了床上。
鹿鸣原以为哄小孩子睡觉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却不曾想，一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小月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鹿鸣轻轻地拍打着小月的背脊，缓慢而又有节律，驱蚊的香料在燃烧，窗外的虫子在鸣叫，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母亲。
要是小月真的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月亮逐渐下沉，月光从走廊上爬上来钻进了屋子里，照在了小月的脸上，还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鹿鸣看得痴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她的视线从孩子的脸蛋移到了细嫩的脖子，那里，像是散发着致命的香甜。
她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孩子的心脏，再低头时，竟被自己猩红的指甲吓了一跳。
她一个起身远离了孩子，心脏像发了疯一样砰砰直跳。
怎么可能呢，五天前才发了病，按理说要到下月才会发作的，怎么会提前了这么多？
鹿鸣来不及多想，翻箱倒柜地从一个上了封印的木盒子里取出一枚金丹塞进嘴里，又连喝了几口水，才终于平息了体内的怪力。
她抓过镜子看了眼自己的面容，原本显露的猫脸在金丹的作用下终于渐渐消退了，她这才放下心来，洗了把脸，重新躺回到孩子身边。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不知为何，刚躺下这睡意就如潮水般涌来，鹿鸣心里闪过一丝困惑，但眼皮已经架不住了，一个闭眼死死地睡了过去。
“小月，你没事吧？”窗户外探出一个头来。
是纪北秋。
身后还跟着沈烛。
绮月良淡定地坐起身来，翻出那个上了封印着的木盒子，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打开了。
里面还有三枚金丹。
她揉搓了一点，落下的粉末竟像是烟雾般瞬间消散，再放在鼻尖细嗅，那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绮月良放下金丹走到鹿鸣的跟前，掀起了她的衣袖，揭开绑在她手臂上的纱布，纱布落下时，只见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印。
有施咒人咬的，也有她自己咬的。
纪北秋看着自己师父毫不掩饰的操作，又看看旁边一脸淡定的大师兄，几次张嘴又欲言又止。
纪北秋：“那个小月，你，就是说，在干嘛？”
小孩儿冷漠回道：“有眼睛不会看吗？”
被怼之后纪北秋又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大师兄，他面上轻松地解释道：“你知道的，小孩子嘛，喜欢模仿探案话本子里的大人。”
沈烛低头浅笑，“师弟我知道。”
嗯？知道什么？大师兄你那种毫不吃惊，毫不怀疑的表情是什么鬼？
绮月良将探在鹿鸣颈部脉搏上的手收回，顺带还为她盖上了被子。
她摇头道：“沈烛怕是在第一眼见着我时就产生怀疑了，大家都别再考验彼此的演技了。”
纪北秋微微睁大了眼，“大师兄，你隐藏得可真深。”
沈烛对他师弟笑而不语，转头却问起绮月良：“掌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刚刚我们看到鹿鸣的脸——”
绮月良耐心解释道：“这种毒咒已经失传很久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猫妖通过牙齿将炼制的毒液传给鹿鸣，此后每个月她像妖怪一样需要吸食人类精魂才能维持人形和理智。”
沈烛凝眉，“那这些金丹就是人类的精魂？可传言说你可以闻到吸□□魄的妖怪身上，味道有异样？”
绮月良点头，“此前我也以为是吸食了就会有异样，看来也有不准的时候，比如吸食之人不知自己在吃些什么。”
沈烛大胆猜测：“也就是说，念心之前不是从妖怪手里救下村民，而是他就是设法吸□□魂的罪魁祸首！”
纪北秋表示肯定：“怪不得村子里那么多男的像是抽了大烟一样。”
绮月良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辰，反问道：“你们为什么突然回来？张飞扬那边是什么情况？”
“师父师父，我来说。”纪北秋急忙凑到绮月良的面前邀功道。
她点了点头。
“我们对上的那只猫妖比大师兄抓的那只厉害太多了，它竟然有五百年的道行！本来她对我们很是不屑，但当我一说我是绮月良的徒弟，诶，她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师父您真是声名远扬，让徒弟我心生佩服。”
绮月良长舒了一口气，“说重点！”
纪北秋纠结道：“重点就是她把张飞扬掳回了洞中，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哦？”
他这个意味深长的“哦”是看着沈烛说的，像是想得到同伴的肯定。
绮月良一个抬手掐在他的胳膊上，“我让你陈述重点，哦什么哦？”
“好好好我说重点，重点就是妖怪说三日之内我们要是找不到她的洞府，她就把张飞扬给嘎了，但是这明显就是个圈套，她就想守株待兔网一波大的，我们这能往里面跳吗？”
绮月良收了手冷笑一声，“要是被掳走的是你，我肯定不会往里跳。”
纪北秋惊了，跟在一个孩子后面追问：“为什么啊师父？我可是你的亲徒弟啊！”
绮月良绕过他走出房间，“因为能让你去祸害一只五百年修为的大妖，也算是功德一件。”
沈烛在一旁偷笑，“掌门，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靠我们那几个人搜寻，三日期限怕是有些难办。”
“等吧，念心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他在装金丹的盒子上上了封印，盒子被揭开两次，他一定会感知到不对劲，他是个很细心的人。”
沈烛这才算明白了，“哦掌门，我还想起一件事，可能你们没仔细看我们之前击杀的那只猫妖，我发现，那只猫妖和捉张师弟的那只猫妖，长相有些相似，之前我以为是念心因为长相弄错了，现在看来，我怀疑——”
绮月良说：“不用怀疑了，他都能像妖怪一样摄取人类精魂，那制作出一只妖怪还是罕事吗？我想，证据就在他的那间小屋里。”
沈烛跟随掌门的视线看向左边那个小屋，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失望，“所以，从一开始传信就是他的计划，他根本不想让我们抓住真正的猫妖，他只是想早些打发我们走，我们碍着他的事了。”
绮月良看了眼落寞的沈烛，嘴角轻笑，“我以为你只是因为查案不得不和他委蛇，却不曾想，你是在用真心结交他这个朋友。”
沈烛低下头去默了默，“弟子大意了。”
绮月良摇头道：“也不是说这样就是错，只是捉妖人不得不多几个心眼子，你可以和他人建立情感，但遇到是非对错时，也得有及时斩断的能力。
走上捉妖人这条路就像是踏进一条河里，我们只能秉持初心一往无前，不能回头细数手里的罪孽，不然，会走不到终点的。”
沈烛骤然抬头，眼里似闪着光亮。
晚风乍起时，她的裙角回旋飞扬，那一瞬他仿佛看到带领清兽宗上下陷阵杀敌的那个人，无所畏惧，挥斥方遒，她就像是全宗的精神力，只要有她在，一切都闪着希望的光芒。
“诶诶诶，大师兄收收你的哈喇子，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纪北秋看沈烛木愣愣地盯着师父看了许久，一个顶臀将人给推远了。
沈烛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正言道：“师弟，你别误会。”
绮月良盯了眼幼稚的某人，双手抱胸说道：“等会儿我们继续演，我还是小月，纪北秋的表妹，我不想让外人知道绮月良如今是这个样子。”
沈烛：“是，掌门。”
纪北秋：“是，表妹。”
师父还真是一如往常的傲娇，就是那种“头可断血可流，一门之掌的尊严不能丢”的气场，就如五年前在雪地里虽然支撑不住了却还要拼死拼活地救他，那熟悉的感觉，那熟悉的配方，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