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爱妃8
跟着走了几步，卫羡又重新想起了之前在意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突然攻击我，我有什么破绽？”
“未央宫那边没你这号人，内务府也没有。”
“你把所有人都记住了？连内务府都？”
顾卿歌没感觉地点点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卫羡暗自心惊，这种程度的记忆力实在是太惊人了，再考虑到她的武力值，最可怕的是这些都是她本身就拥有的素质，卫羡开始真正正视起这个小新人来。
顾卿歌打算先带卫羡去放食物的约定地点试试运气。她们两人为了保密是约定一前一后来的，但是因为她之前在卫羡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不知道时镜会不会已经走了。
不过说来也巧，平时时镜这时候早就回去了，今天却因为被刁难来晚了，所以顾卿歌他们到的时候就看见时镜正抓着手里的饼啃着，红着眼睛吃出了难民的氛围。
时镜尴尬地放下手中的饼，看了看陌生的男人，又含疑地看向了顾卿歌。
但今天顾卿歌外出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她一点儿也没有给两人做介绍的自觉，直接就说：“大家都是玩家，他想看看你之前得到的那块玉。你也把画拿出来。”
被一句玩家带过的两人对视一眼，都以为对方和顾卿歌达成过合作协议，所以奇妙地没有多问，顺着顾卿歌的意思拿出了东西，不过没有交给对方的意思。
“这块玉你哪儿来的？”卫羡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时镜看向顾卿歌，顾卿歌给她解释了画布的事，时镜才道：“是我之前上司的，她是太后宫里的一等宫女，叫春笙。”
“将军夫人的姐姐就叫王春笙。她现在在哪儿？玉为什么在你手里？”
“……她好像被太后叫人推进湖里淹死了，我当时捡到这块玉撞见了这件事。”
【叮！恭喜玩家接取共享支线任务：罪臣之女。
任务描述：逝去的已经逝去，生者不必再受其扰。将秘密变成真正的秘密，让此事就此掩埋。】
三个人同时听到提示音，系统提示他们共享了任务。
“这个描述好抽象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具体说要做什么的支线。”时镜道。
触发了关键信息卫羡很高兴，所以不介意分享一些知识给新人们：“这应该是重要支线。一般只有两种支线任务描述会比较不清楚，一种叫前置支线，就是指这条支线完成后终极任务才能继续进行；另一种叫关键支线，是指如果不完成，可能会使事情发生变化导致情核无法出现。这两者都是会影响到终极任务的。”而且除此之外，普通支线无法叠加，但重要支线只要满足条件就能接取。
看到两人好像没抓到他的重点，于是卫羡补充道：“这个任务可能有时限之类的，而且我们不能失败，否则终极任务可能会直接失败。”
时镜一听一下子白了脸，不知道自己算幸运还是不幸。
“有什么知道的抓紧信息共享一下。”卫羡看向两人。
顾卿歌看向时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中间商来赚差价。
时镜见两人突然都盯着自己很紧张，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更多了。”
“罪臣之女，王春笙是罪臣之后，怎么会成了太后的宫女？”卫羡开始带着所有人思考。
太后，罪臣，王……王氏！
时镜猛然记起：“王氏！前朝和太后一同入宫的太傅之女，后来家族犯了罪，主家满门抄斩，旁系也被流放了！”
“可是最后王家的女儿一个跟在太后身边做大宫女，一个跟着将军从京城去了边塞。太后和将军，这两个人知道王家姐妹的真实身份吗？”卫羡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怀疑将军是知道的，就算最开始不知道后来也应该查出来了，否则他怎么找人能想到后宫来。
“……太后杀人很突然，最后以意外溺水做结，不允许多议论此事。”被牵连的时镜道。
“太后知道了，所以灭口？”卫羡不相信太后对这种信息如此迟钝，“太后应该早就知道，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动手。”
“我也觉得太后不是睁眼瞎。”时镜想到了太后宫斗的丰功伟绩，“可是她动手真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见卫羡还想继续探究，顾卿歌打断：“我们没必要站在这里挖出真相吧，任务只要我们掩埋可能有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现在可能知情的人一个杀了人却没声张，一个娶了对方做妻子所以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任务既然让我们把秘密变成真秘密，应该是有知情者想泄露，需要我们堵上他的嘴吧。”
没想到刚才还一副“任务没有人品重要”的顾卿歌居然比他们更重视任务本身，卫羡想吐槽的同时还是挺欣赏这种职业态度的。
“说的没错，那就让我们来想想可能人选吧。一个秘密能瞒这么久，知情者们身边的帮手，不论是帮他们查到消息的还是帮他们隐瞒消息的都很可疑。”
“这么多人……”时镜感到窒息。
“不，不会很多，可能一个人身边就一两个，而且我倾向于泄密者在太后身边。一是因为我们玩家离太后更近，二是因为将军选择求娶，所以他会用心帮着遮掩；太后选择杀人，很可能已经厌倦隐瞒，也收回了支付给帮手的好处。”
好帅哦。虽然气氛严肃，但是时镜还是忍不住花痴了一下。灰扑扑的衣服不掩其风华绝代并不是在开玩笑，用冷淡的声音有条不紊地阐述理由也很有魅力。
“列个太后重用者名单吧。”完全免疫异性魅力的顾卿歌淡定地吩咐时镜。
“我那儿没有纸笔……”
“我拿给你。”顾卿歌道。
“好，啊，都这个时间了！”时镜一下子就顾不得任务了，因为再待下去她的命可能比任务时限还短了，“今天就这样吧，你们要是还有什么消息或者要我做的就告诉我，纸笔我明天拿饭的时候一起。我先走了！”
时镜急急忙忙地跑了，顾卿歌也觉得该尽快回去了，她问卫羡：“我这边没什么消息，也要回去了，你接下来跟着我一起去送信吗？”
“不。”卫羡拒绝了，“将军请贞贵妃调查王春笙的事，如果信交到贵妃手上，我们在做的事很可能会被注意到，还是等重要支线结束了再说。你走你的吧，我去办我的事。”
顾卿歌点点头，并不好奇卫羡接下来的动向，直接离开了。
卫羡其实也没有大事，只不过觉得皇宫里开启了重要支线，所以决定更加细致地探索皇宫罢了。
今夜下雨了。
这呼啸的风雨像是下在太后心里。诵经声穿透不了雨声，慈悲佛度化不了凡人。
若非不可挽回，何必拜佛求神？
太后被梦惊醒，起身到这佛堂之中也并没有获得安宁。
她又梦见王诗情了，又梦见她最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她和王诗情一同入宫，同为高门贵女，在前朝两家对立，在后宫二人对垒，皇帝创造了这样的局面。只有这样给彼此找麻烦，才没有精力找皇帝的麻烦。
王诗情先她一步怀孕，于是被她谋害了孩子，最后又同家族一起香消玉殒。而她登上太后宝座，成了最后赢家。
这是明面上的故事。
可惜真相往往隐藏在阴影里。
在她年幼的时候，杨家和王家其实并没有势同水火，众人更不知晓的是她们二人的母亲其实曾是闺中密友。
她的母亲来自琼州，幼时她曾随母亲回琼州娘家探过一次亲。那时王家还没去京城，于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就成了好朋友。
春随桃花去，夏伴芙蕖归。
纸鸢乘风好，秋千趁树荫。
她们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妙纯真的时光。诗情馋酒，偷了她父亲的一瓶桃花酿拿来与她分享，一点儿酒精就把两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最后双双挨骂，诗情还被父亲彻底禁了酒。诗情不服气，倔强地同她道：“以后我要自己酿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她当时没等到王诗情酿酒就先迎来了离别。一别经年，再相见却是在宫闱之中了。
这一次，她们的身份不再是闺中姐妹，而是皇帝设定的两个阵营中身不由己的棋子。天子要她们对立，家族要她们对立，所以她们只能默默地对立。
两个人都没再提起从前的种种。她们尽职地履行着棋子的义务，尽力去扮演争宠夺利的后妃，只是偶尔独处的时候会追忆过往，偶尔心照不宣地手下留情。
那是一段压抑无趣的岁月，唯有每年她悄悄送来的一坛亲手做的桃花酿温暖了时光。
她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默契地走下去，也算能平安地相伴到老。可事实上，连这样虚假的平静也并不长久。
王诗情怀孕了。众人都以为她难以忍受，却不知她其实也期待过这个孩子，会不会如同她娘亲一般古灵精怪呢？
可是这个孩子不该来的。经历几代朝堂更迭逐渐发展壮大的世家已经不能为皇帝所容了，但是他们的力量又如此强大，皇帝只能选择慢慢瓦解，王家则成了他的切入点。
一个被选定的靶子，一个注定消亡的家族是不可以出现皇家血脉的。
皇帝要她杀了它。它的父亲不肯接纳它，却要拿她做刀。
她不愿意！
……
可是她妥协了。
杨家没有选择凭借多年的积累和皇帝对抗，而是和皇帝合作赢得更多的利益。家族是荣华富贵还是万劫不复全在她一念之间，她没有那么勇敢去为了儿时的美好选择几乎不存在的选项。
她动手了。
王诗情可能也猜到了自己的结局。这个孩子注定和她有缘无份，而她则注定要随家族凐灭成历史的尘埃。
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叫喊。她的双唇不肯再透露出一个字，她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成了她一生的梦魇。
那时她的心分外煎熬，所以当她得知王家有一对双胞胎姐妹被秘密救出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一条心的生路，所以帮助了隐藏。
她出手的时候妹妹已经下落不明，所以她只救了姐姐，从孩子2岁的时候偷偷命人抚养她到了可以入宫的年龄，然后便把她带到身边来看着。为了隐藏姐姐的身份她没有无故提拔她，而是让姐姐从底层慢慢做起，最后才当了她的大宫女。
血脉真的很神奇，王春笙——诗情的侄女，长得越来越像她，叫太后看得欣慰又心酸。
可是一切都在轮回，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们任何一个人。她的儿子，这个萧家的血脉如同他的父亲一样走上了清剿世家的路。
可笑萧城居然以为瞒得住他的母亲，怎么可能？这不但是因为知子莫若母，还因为她已经见识过了一个同样冷酷无情的男人——拿着她不在乎的后位吊着她的帝王。
他们都是合格的帝王，哪怕她是他们的妻子、母亲也并不真正多出些什么。他们最在乎的只有自己和王座。
她猜出了儿子的意图，那么王春笙的存在就是隐患，她不能给她的儿子任何废了杨家的借口。
她再次动手了。她杀了心中那个女孩子两次。
可惜尽管如此萧城还是没有放过杨家的意思，他做任何事对付任何人都不需要借口，他比她以为的更加强势无情。
户部侍郎的事她一得到消息便猜到了皇帝的意图，世家愚蠢而迟钝，是肥胖又懒惰的兽，看不到屠刀的寒光。她约了他来，只是两人的密谈不尽如人意。皇帝告诉她，他不会赶尽杀绝，但也不会让杨家舒舒服服地度过这场劫难。
她忽然觉得无趣。
她大半生都在为了家族而煎熬，现在又在为了家族和亲生儿子周旋，事到如今到底所图为何呢？她突然不想再管家族的一切，所以她没有向家族做出任何示警。她只用做皇帝的母亲，一国的太后，然后用余生在深渊中赎罪。
赎一个终她一生也不尽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