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霄壤
在石扳子死后的第一百三十个年头,一个修罗士兵正懒洋洋地瘫在小转椅里百无聊赖地对着面前的巨型监控屏幕发呆,也许因为工作实在太悠闲,每顿饭又都吃得过饱,他的脸很圆,连眼皮都鼓胀起来。他的搭档以同样的姿态摊在另一张小转椅里,以同样的神情对着巨型监控屏幕发呆,他虽然每顿饭也吃得很饱,不知为什么却很瘦,此刻正拿着指甲锉缓慢地打磨自己刚刚修剪过的指甲,看上去他不把这项工作做满整个下午是决不罢休的。这里是大修罗帝国的军事监控中心,巨型屏幕上展示着帝国辽阔的版图,上面遍布着的繁星般的黄色光点代表了帝国的军事力量。忽然间,这些黄色的光点统统变成了红色,闪耀了三秒,就都消失了。
过了半分钟,圆脸才率先发现不对劲,于是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候,指甲锉也反应过来,嘴里嘟哝了半晌,终于说出话来:“呃……这也没停电啊,屏幕上明明还显示着修罗地图呢。”
“废话,这灯还亮着呢。”圆脸这时终于在转椅上坐直了身子,眼睛边向上翻边回忆道,“我记得以前培训时说过黄色变成了红色就代表我们的军事力量被人攻击了。”
指甲锉竖起了大拇指,撇着嘴赞叹道:“你真行!三年之前的培训还能记得。我早就忘没了。自从我们加入军队就被安排在这里,三年来,这屏幕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一分一毫都没变过。”
“我得查查手册,你联系一下辛德长官。”圆脸扶着转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尽量快步地挪到监控室的一角,那里有一个资料柜,他打开资料柜,挨个捋着资料夹查找自己想要的手册。与此同时,指甲锉也从转椅里站了起来,头脑中想着给辛德长官打电话的事,全息影像电话便接通了,辛德长官正在一个备份监控中心检查工作。
指甲锉汇报道:“长官,我们的监控似乎出了问题,黄色的点儿都不见了。”
辛德长官也一脸迷茫,说道:“我这儿也是,联系一下其他二十个备份监控中心,看看他们那里怎么样了。”
“是,长官。”指甲锉立正敬礼。辛德长官显然对下属的这种礼节司空见惯,在他下完命令之后,不等下属回复,就自言自语起来:“我在这监控中心工作了二十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事……你去联系维修部,让他们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辛德长官又转向自己的副官下达了新的命令。
指甲锉想着挂断电话,辛德长官的影像随即消失了。这时,圆脸终于翻到了一本手册,他快速查找了一阵子,说道:“这里写着,当我们的军事力量遭遇攻击或者发起攻击时,屏幕上都会显示为红色光点。”
“那光点全部消失又代表什么?都被消灭了吗?”指甲锉又锉起了指甲。
圆脸继续查手册,半晌,说道:“手册上没写,不过,在这世上,有谁能消灭我们修罗人的军事力量呢?”
“哦,我好像还得联系一下其他备份监控中心呢。”指甲锉记起了长官的命令。接着,监控大厅里回荡起令人厌倦的对话声——“你好,我这里是主监控中心,你那里是否有异常?”“对,我们这里也是这样,先变红,对,对。”“差不多就两三秒。”“那好,继续查找原因吧。”“说不定,过一会儿它自己就恢复了……”
待指甲锉实实在在地打完二十通电话,确认所有备份监控中心都与主监控中心一样丢失了黄色光点,便立刻再次拨打辛德长官的电话,这次电话接通得并不顺利,对面等了好久才接起来。当指甲锉和圆脸看到电话那端传过来的全息影像立刻傻眼了。只见一队穿着铠甲的机器人端着各式枪械站在那里,辛德长官、副官和两名在监控大厅值班的修罗士兵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指甲锉和圆脸不知所措,对面倒是先说话了:“一会儿我们的人就将接管你们的监控中心,你们立即蹲下,双手抱头,免得他们误以为你们要反抗而发起攻击。”听话音,指甲锉觉得很连贯、自然,不像机器人,于是,他怀疑是外星人穿着像机器人一样的外套。看到自己的长官都乖乖蹲下了,指甲锉和圆脸也顺从地蹲下了。果然,几分钟之后,一队与电话那头儿一样的机器人占领了指甲锉和圆脸所在的主监控中心。指甲锉用心听着那些家伙的走路声音,确定了他们的确是机器人,因为人类的脚步声是各不相同的,而那些家伙的脚步声完全一样。
十分钟之后,大修罗帝国的贵族议会向全国发表电视演说,要求全体国民向远道而来的瓦尔那人投降。修罗国民们在电视里看到两个瓦尔那人在一队机器士兵的簇拥下接受全体修罗贵族的投降,一个黄脸,一个黑脸,傲慢地俯视着趴了一地的修罗贵族们。这些修罗国民在看完电视里的投降仪式之后,就纷纷走出家门,自行携带绳子并将其系在腰间,又依次连接起来,形成一串投降的队列,在规定的时限内来到指定的区域,蹲下,双手抱头,一切井然有序,连一个反抗的暴徒都没有。
“你们的国民果真都被你们变成了乖宝宝呢!”黄脸瓦尔那人尖刻地讥讽道。那些修罗贵族中最有地位也最肥胖的一个,依旧俯伏着,只是从地上抬起了头,像一只茧蛹,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我们是借鉴了高贵的瓦尔那人的识芯技术,才有了今天这样井然有序的社会。”
“高贵?”黄脸说道,“如果不是我们的枪口顶在你们的头上,而是相反,你们就不会觉得我们高贵了吧。”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 茧蛹惶恐地说。
“那我问你,当年留下的那些瓦尔那人都怎么样了?”黄脸问。
茧蛹重新把头埋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再作声。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在我们的先辈离开后的三十年,你们修罗人完成了对你们所能到达的所有地方的征服,建立了史无前例的大帝国。为了稳固你们的统治,你们借鉴了瓦尔那人的种姓制度,把疆域内的全部人口划分为五类。第一类是修罗人中的大贵族,也就是你们这些正趴在我脚下的混蛋,人数极少,但却占有几乎全部社会财富;第二类是生产者,包括参与社会生产的各级管理者、科学研究人员、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事实上,这些生产者既生产各类生产资料、生活资料,也生产仅供你们享用的奢侈品,瓦尔那人中的经营吠舍和技术吠舍以及修罗人中有才华的平民都在这第二类里;第三类是你们的仆役,包括你们的管家、厨师、私人医生、花匠等等,他们的劳动主要用于为你们提供个性化的享乐和高高在上的满足感,瓦尔那人中的仆役吠舍以及修罗人中善于阿谀奉承的一群都在这一类里;第四类,是你们维持统治的暴力工具,也就是你们的军事力量,主要由修罗士兵和印地人中善战的那一部分组成;第五类,是接受救济、依靠社会福利保障的失业者,你们称他们为不可接触的人,包括破落的修罗平民、瓦尔那人中的首陀罗和印地平民,他们被谨慎地控制了人口,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之所以不能太少,是因为这些失业者主要用于从外部形成对生产者、仆役和暴力工具的压力,使他们满足于当下的待遇,不至于忘记你们这些主人的恩德,因为你们随时可以从那些失业者中挑选出忠诚可靠者替换那些忘恩负义之徒;之所以不能太多,是因为不可接触的人终究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可能成为动摇你们统治的力量,因此,必须对其人口数量加以限制,你们所使用的限制方法包括制造饥馑、散播病毒、培养恶习、控制生育等等。
“你们蓄意在这四类人之间制造不满和矛盾,以确保你们统治的稳固。即便这样,你们仍不安心,你们害怕生产者和仆役有一天会篡夺你们的权力和财富,害怕暴力工具有一天会反戈一击,害怕不可接触的人联合起来暴动。为此,你们启用了我们那些愚蠢的婆罗门使用过的识芯。你们到底比他们高明,他们每次试图推行识芯,都会招致自己的覆灭,而你们取得了成功。不过,可悲的是,当年,艾耶只对黄福平说出了部分真相,而本德·赛特探听到了这个情报之后,又如实地转达给了你们的祖辈。”
听到这里,所有俯伏在地上的修罗贵族都疑惑地抬起了头。
黄脸继续说道:“识芯的确可以在不破坏人脑基本结构的前提下检测到人脑对婆罗门的质疑,然后,释放微量化学药剂消除质疑。可是,艾耶没告诉黄福平,人脑的组织与基因一样具有多效性,一个基因会影响多个性状,人脑的组织也是这样的。质疑与创造所依赖的是同一套神经机制,当识芯消除了质疑,也就消除了人的创造力。你们推行识芯大获成功,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实际上却使你们的发展彻底陷入停滞,因此,即便我们不来征服你们,别人也会来的。”
“喂,你太磨蹭了。”黑脸突然开口说道,他抬起手腕,将一块腕表似的东西在黄脸面前挥了挥,那里面装着一些红色的液体,荡漾着。
“知道了!”黄脸有些不耐烦地说,不过他还是看了看身边的机器人,接着,从腰间拔出手枪,射杀了趴在地上的茧蛹。接着,收起枪,又抬起手,对着周围的机器人挥了下去,喊道:“执行!”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趴在地上的修罗贵族只剩下了两成。
查看了地上尸体之后,黑脸命令道:“把剩下的人都押上飞船,除了……这个人。”
他穿过几具尸体和几个战战兢兢匍匐在地上的人,拉起一个已吓得无法站立的修罗贵族。
“你是拉齐·敦克?”黄脸问道。
“是……是的。”被他拉起的修罗贵族颤抖着强作镇静地回答道。
“好的,你跟我走。”黑脸命令道。
“你要做什么?” 拉齐·敦克恐惧地下意识地往后躲,似乎要跑到那些被机器人押解的还活着的修罗贵族中去。
黑脸笑了笑,说道:“别怕,我知道你是好人。”
拉齐·敦克疑惧地看着面前的黑脸,心里认定这黑脸一定准备了更残忍的手段来处置自己。然而,黑脸除了拉起他的手把他拖上返程的飞船就没有别的举动了,拉齐·敦克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拉齐·敦克已在飞船上呆了三天,每餐都吃得很好,就是无事可做,只有一个瓦尔那机器人看管他。他把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打理自己的头发上,他对自己过于浓密而坚硬的头发向来不满意,这些头发从不按照他的意愿保持他想要的发型。这三天闲极无聊,拉齐·敦克决定与自己的硬头发一决雌雄。然而,三天过后,拉齐·敦克还是败下阵来,憋了三天没人跟他说话,他终于忍不住,与机器人攀谈起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修罗人民?”
不过,机器人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看了看拉齐·敦克,说道:“你想找人闲谈?我是战斗机器人,不是保姆机器人。”
拉齐·敦克说:“你们这飞船上就没活人吗?”
“你是说人类吗?这次征服修罗人的行动只有两名人类在前线,负责接受你们的投降。”
“哦,我已经见过他们了。他们在吗?” 拉齐·敦克问道。
“这艘飞船上有一个,另外一艘飞船上有一个,免得出现意外,两个人一起死掉。”机器人回答。
“你的程序中没有‘委婉’一词吗?算了,跟你说不上,我要见他。”拉齐·敦克说道。
机器人对着空旷的走廊喊道:“马哈维亚!修罗人找!”
紧接着,走廊远处传来另一个机器人的大喊声:“马哈维亚!修罗人找!”……
过了十几分钟,黑脸出现在拉齐·敦克的房门前,说道:“有事吗?”
“原来你叫马哈维亚。” 拉齐·敦克说道。
“这名字不好吗?” 黑脸的马哈维亚反问道。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修罗的人民?” 拉齐·敦克问道。
“你们修罗贵族不是都管他们叫做平民吗?” 马哈维亚再次反问道。
“别人是那样称呼他们的。我有我的原则。” 拉齐·敦克说道。
“怪不得评估的结论,你是唯一一个可享受与我们同等权力的修罗贵族。”马哈维亚说道。
“什么?”拉齐·敦克没有听懂。
马哈维亚解释道:“我们十年之前就开始调查你们了。被那个黄脸儿下令杀死的修罗贵族都是在这十年间害过人命的,有些是亲手虐杀过仆役或者失业者的,有些是故意推动某个项目间接害死了许多人而自己得利的,有些是在生产者与暴力工具之间挑起血腥的纷争的。剩下的修罗贵族也很坏,但是由于地位比较低,手中的资源比较少,所以没有能力害死许多人,我们决定囚禁他们,强迫他们劳动,让他们为自己赎罪,从巨婴成长为公民。
“至于你,是他们之中一头令人担忧的白象,稀有,孤独而难以存活。你痛恨你的同类,痛恨他们的残忍与伪善、自私与贪婪。你怜悯那些看似自由的奴隶,怜悯他们的身陷囹圄而不自知,怜悯他们被人剜出双眼却还在赞颂凶手的功德。然而,你的痛恨和怜悯根本没人听得到,你的同类视你为异类,对你敬而远之,你怜悯的那些人认为你自作多情,无事生非,识芯使他们失去了与你共鸣的可能。你就像被大风带到沙漠里的一粒草籽,一点水分也得不到。”
拉齐·敦克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不过,他用力咽了咽吐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再次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修罗的人民?”
马哈维亚回答道:“去除植入他们脑中的识芯,让他们获得权力与自由,并教授他们必要的方法,比如,如何行使权力,如何捍卫自由。”
“行使权力?捍卫自由?” 拉齐·敦克不懂马哈维亚的意思。
“你是贵族,知识渊博,应该听过汇芯的。”马哈维亚说道。
“我略有耳闻,关于汇芯的书早就全都绝版了,但是我家里留存着一部残本。从那些只言片语中,我知道汇芯造就了一种有趣的生产经营模式,在那种模式下,每个参与生产的人都有一定的决策权。但是据别的书上说,这种生产经营模式存在固有的无法解决的缺陷,那就是没有一个领头儿的人,这样的企业终将陷入分裂和混乱,也因此,这种企业只是昙花一现。”拉齐·敦克说道。
“征服你们修罗帝国的,就是由那种企业发展、联合而成的国家,就是当年在修罗大军的追击下逃亡的人们。”马哈维亚说道,“我们的国家,每个公民都有一份大致相等但略有差别的立法权和司法权,也就是说,每个公民都有权参与立法投票,也有权参与一桩案件的审理,而使这种广泛的参与过程有序而高效的技术手段就是汇芯。”
“可是,平民也好,人民也好,公民也罢,作为一个群体,他们很容易被狡诈之徒煽动、引导,从而变为暴民,做出令人难以想象的残暴、血腥的事情。” 拉齐·敦克质疑道。
“可能被狡诈之徒煽动、引导的又何止群体性的民?某位英明神武的修罗贵族、传奇的婆罗门,这些睿智的个体,就不会被狡诈之徒煽动、引导吗?”
“嗯,也有这种可能,其实,细细想来,无论是谁,只要被人提供了虚假的信息,就都有可能基于这种虚假的信息做出错误的判断;但是,高贵的个体往往比群体性的‘民’接受过更好的教育,更有能力去伪存真吧。”
“既然如此,我们更不该以群体性的‘民’容易被煽动、引导为由,而将他们永远置于少数贵人们的统治、压榨之下。没有人天生就该做奴隶。我们应该做的是促进社会事务的公开与透明,促进群体性的民的教育事业,使他们掌握更全面的信息,使他们有能力去伪存真。这两件事,在我们瓦尔那是与汇芯的应用同等重要的原则。除此之外,在我们那里,通常的行政工作,或生产组织工作,均由类似机器人的智能设备完成,它们完全按照公民们确立的法案和规则执法,绝不会徇私舞弊。在特殊的生产组织或重大的事务处理上,我们有时的确也需要临时性的领头儿人或者代表,譬如,来你们修罗帝国受降的我和那个黄脸儿,就是全体瓦尔那人通过汇芯投票选举出来的临时事务代表。不过为了防止我们玩忽职守,我们获得代表权力的同时就丧失了立法权和司法权,我们不能再使用汇芯,而且还要佩戴类似于你们的识芯的东西,我们的所思所想都将回传到我们的监控中心,并实时展示在我们国家的公民面前,如果我们的表现他们不满意,就可以随时收回投给我们的选票。你还记得我提醒那个黄脸不要太磨蹭的事吧。”
“哦,对呀,我当时很奇怪你的那个像手表一样的装着红色液体的东西。” 拉齐·敦克说道。
“我们出发时那红色液体是充满了表盘的,可是因为黄脸的磨蹭,到接受你们投降时,红色液体少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我们的支持率下降了三分之一。如果我们的支持率下降一半,我们就将被终止代表资格,由候补者接替我们。”
“听上去在你们的国家,当领头儿人和代表没什么好处。” 拉齐·敦克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完全没有好处,愿意做的人就太少了。被选为临时代表的人将会得到一些独特的消费奖励,比如去某处环境承载能力有限的海滩度假。我们那里任何有特殊贡献的人,比如,科学天才、发明家、做得好的临时领头儿人,都会得到这样的奖励,但是奖励永远只能是那些必须限期使用掉的消费品,而不能是任何可以积累并转化为打破当前权力分配格局的东西,譬如,修罗贵族最喜欢的各种权力证书,以及房屋、机器、土地和矿山,他们就是通过对这些东西的独占,提前获得了平民们在未来生产的产品的支配权。然而,他们这些人对这种独占和支配也时常感到不安,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失去它们,于是,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攫取任何一种可以帮助他们巩固自己统治的新技术,反正他们有的是钱,识芯就是这样一种技术。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如愿以偿地巩固了自己的统治,他们也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而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反叛者,使用了与识芯同源的技术——汇芯,去打破他们的统治,建立了自己的更为优越的社会制度,从而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因此,我们轻而易举地战胜了他们。”
拉齐·敦克听罢,叹息道:“谁能料到,我们最引以为豪的创新能力,最后竟扼杀了它自己……”
这时,拉齐·敦克发现马哈维亚把注意力转向了舷窗,黑铁般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见的柔和颜色,于是,他也转过头从舷窗望去,一颗色彩斑斓的美丽星球如花般绽放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