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氏（二）
就在此时，屋里突然跑出个小姑娘，她扎着冲天的小辫子，步履不稳，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沈氏，嘴里还哭声震天的喊着娘，王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了过去。
沈氏马上就警惕起来，她上前几步，快速伸手将还在哭泣的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哄孩子一边戒备的看着王玉。
王玉灵机一动，也不多说别的，直接威胁道，“你知道李怀这事要是送官了，是什么罪名吧，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更是个女娃娃，要是落到那个境地，处境有多难你总知道吧。”
听到王氏这样说，沈氏的脸比之前还要白，她抱着孩子，像是突然有些站不稳，低声喃喃着，“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能让囡囡和我一样……”
王玉心中似有所感，看了眼沈氏，似是宽慰，“为今之计，就是拉出后面其他人，李怀才有在六姑娘面前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懂吗？”
沈氏肃色道，“多谢夫人告知，您请先回吧，我到时候将东西收拾整理好，就送去夫人处，事关孩子的未来，自然是重中之重。”
王氏见她松口，心里也实在是松了口气，她郑重道，“那就拜托你了。”
沈莲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除了我这处，李怀还有旁的去处，以防万一，我陪夫人去一趟那边吧。”
王玉闻言，内心竟无比的平静，还有些想笑，她不知道李怀到底哪里来的胆子，一房一房的在外头安置人，这派头比府里的老爷也不承蒙多让了。
王氏摆摆手，“你忙吧，我自己上门去寻。”
沈莲将另一处宅子的所在道出，她苦涩道，“这是这一年他新纳的人，要不是她找上门来同我耀武扬威，话语之间漏了底，我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只当自己是做的正头夫人。”
沈莲原是这附近寡居的妇人，因着前头丈夫死得早，婆家人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索性就去官府立了女户，搬到了一个荒置的屋子独个过活。
每日里替人浆洗些衣裳，做些缝补，有时还去人家府上做些杂活，勉强能度日。
但突然有一天，她那前头的婆婆和小叔子凶神恶煞的跑来找她，说他那前头的死鬼丈夫托梦给他们，要将她抵给隔房的堂叔做续弦，沈莲自然是不愿意从这么荒唐的婚事。
婆家人便三天两头过来闹，因着律法，他们倒是不敢强逼沈莲，但这样闹上几次，沈莲的活计也做不成了。
就在这时，有媒婆上门替她说亲，她咬牙便再嫁啦。
李怀虽然常常不在家，但拿回来的钱财够沈莲温饱，人也还算体贴，她便以为日子过得有了盼头。
谁知道自从她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儿后，李怀的态度便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沈莲心中也凉了，后边又知道自己成了个没名分的二房，差点就想拿一根麻绳吊死在房梁上。
要不是小女儿的哭嚎声打动了她，沈莲也没办法醒悟。
她自此以后便冷了心，不再同李怀亲近，只当他是自己的雇主，雇她照顾孩子。
见沈莲面有苦意，王玉也觉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但她也没时间多问，交代了沈莲一些事项，就又去了另一处。
这回的女人只住在一个大杂院的稍间里，王玉找上门，狠狠威胁了几句，她便哭哭啼啼的将李怀的东西都交出来了，王氏深觉无趣，拿着东西就走了。
到家还没歇上口气，沈莲就来了。
她头上也都是津津汗水，背上背着个孩子，气喘吁吁。
怀中还抱着一个裹得严实的包裹，她郑重的将东西送到了王氏手里，说道，“夫人拿了东西就快去吧。”
像是怕王玉误会，她解释道，“我拿出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救他，他怎样我都不关心，只是一切为了孩子罢了。”
“我自己受过贱籍的罪，知道有多低声下气，实在是不想让孩子也走一边我的老路。”
王氏一愣，也扯出笑容，“我这么奔走也不是为了他，要不是为了孩子，他就算死在牢里我都懒得去给他收尸。”
两人相视一笑，突然有了些默契，沈莲又从怀中掏出个布袋子，“这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夫人要办事怕是要四处大点，先将这些收着吧。”
王氏不由分说又将钱布袋给她塞回去了，两人推搡半天，到底还是沈莲的手劲更大些，王氏无奈收下，但她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这笔钱的。
“你先进来喝口茶吧。”
王氏破天荒的请人进去说话，平日里她怕冒儿受到异样的目光，很少让人进屋。
两人坐下，王氏才解释道，“六姑娘那边我不能冒冒然的去，我已经请人替我通传了，若是六姑娘允了，我明日就能登门了。”
沈莲看着王玉的眼睛，心中突然有了些诉说欲。
她试探着说起李怀，见王氏虽然皱眉，却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便索性将自己的遭遇一一道出。
王氏听闻也是震惊，她冷笑道，“旁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敢说，你前头那个婆婆和小叔子，绝对是李怀的派去的，他这人惯会用这种恶心人的伎俩。”
说着王氏就讲起两人初相识的事情，“他故意天天在我面前卖惨，还得我以为其他几位师兄真的欺负他，还替他报过不平……”
两人越说越合意，说起李怀做的恶心事，都是满满的嫌弃。
沈氏郑重其事的表达了歉意，“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对不住姐姐。”
王玉大气道，“不必为了别人的错为难自己，这事就这样揭过吧，我还得谢谢你，让我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两人聊到最后，天都有些黑了，沈氏的小囡囡哭闹着醒来，冒儿也从屋里走出来，两个这才惊于时间的流逝，因着小囡囡哭闹，沈氏便想告辞。
王氏直接道，“你今晚留宿在这边吧，你那院里，今晚怕是会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