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两全
天高风清，书剑朗朗。
凌逍正在院中练剑，李青风躺在竹椅中翻看凌逍收藏的书籍，似乎看到感兴趣之处，在某页驻留良久。
“阿逍，你可知道我长元门是一开始是做什么的？”温暖的阳光织成一条薄毯，让李青风有些困顿。
“丹药？”凌逍挤在剑气的缝隙中回应。
“知道得不少，那你知道为何门中大部分弟子都更精通刀剑么？”
“不知，是怕被抢么？听闻从前有个只炼丹药的门派，叫玄丹门。门派没有可以战斗之人，后来被邪修灭了，掌门长老还被掳走……”
“哇……”李青风坐起来，几绺黑银荡在胸前，“阿逍……”
“怎么？”凌逍刚好练完剑，身上又热又湿，就占了李青风半个躺椅。
“这种事你也清楚啊。”李青风就像看一本活史书。
“什么眼神啊，要学的嘛，老师还会抽问，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么一说，好像我们也学过，不过早还回去了。”
“所以呢，我猜对了？”
“嗯，”李青风把书合上，将凌逍推开，“长元门本就不像玄丹门那样只炼丹药，听闻玄丹门惨案，更重武，且医也发展得不错。现任掌门最擅长丹医，虽然顾师兄使刀，但肖师弟修丹医。”
“小师弟？”凌逍故意使坏，还用李青风的衣袖擦汗。
“肖师弟，要我叫你‘阿小’么？”李青风再次把凌逍推远，“开门去。”
“噔、噔。”
“逍少爷，李公子。”
凌逍轻轻打开门，看见余命站在门口，消瘦了许多，身姿也不似从前挺拔。
“族长有请，逍少爷可方便？”余命不像其他好奇的家仆下属会悄悄往里探，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微微低头，恭恭敬敬。
“可否稍等？”
“自然可以，不过还请逍少爷快些。”格格不入的温暖阳光打在余命身上，将他行将就木的气息烘托得有些凄凉。
“可要进来？”凌逍让开位置，有意让他进去休息一下。
“不必，逍少爷快些即可。”
“好。”凌逍不再管他，回去简单沐浴一番就换上李青风拿来的衣物。
李青风瞥了几眼立在院外的余命，尴尬又有些好奇：“那位是族长的下属？”
“嗯，之前不过有段时间没看到，还以为他告老还乡了。”凌逍将腰带围好，挂上云佩和平安符。
“哦。”
“青风，你的反应好平淡。”
“不然？”
“你不应该说‘认真听族长的话’‘不要逞强’之类的吗？”凌逍套上外衫。
“你身为少族长，还要我这半个外族人教么？走吧走吧。”李青风把凌逍推出水房，把门关好。
“好了，劳烦等候。”凌逍关上院门。
“这有什么？”余命的腰不经意间佝回去一点，“快些走吧，族长还在等。”
“是。”
是不是要好好认路呢？可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刻入罗盘……不可不可。
记住路线……不行不行。
遇人问路……可以可以。
安心安心，这不是找到解决办法了么？
“族长，少族长带到了。”
“嗯，你先下去。”
“是。”余命推开门，躬身请凌逍进去，关好门后悄声退下。
“少族长比本君想象中来得更快，刚练完剑？”凌霜没有处理事务，纵然待处理的事务堆了挺多。
“是。族长传唤，身为少族长自然要尽快赶到。”
“嗯，”凌霜瞥了一眼凌逍腰间深蓝绣云纹的平安符，“平安符不错，和少族长很搭。”
此次凌逍选了郁蓝交领，镶蓝边月白下裳，配了流云纹的玄青对襟，与云佩、平安符十分相衬。
“多谢族长夸赞，青风知道也会欣慰。”凌逍替凌霜把话题引到李青风身上。
“是啊，青风绣的，终究是年纪太大，记性也不好，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凌逍心里咯噔一下，但族长还夸平安符，想来不会往坏处发展。
“记性不好了。有些事只要不提，或藏好，本君就无法轻易发现。”
“若是族长为此烦恼，可去长元门寻医问诊。”
“确实，也不用太端着，见外。”
凌逍心下安定，正要鞠躬，又听到凌霜故作疑惑的声音：“本君本以为能看见银羽镯呢……少族长不戴么？”
“还未将礼品归整好，所以不曾戴上。”
“嗯……也是，不过本君瞧着银羽镯不错，挺适合你们，戴上去也是个身份。”
一般来说，每位少族长都可从族长那处获得一对银羽镯，虽没有明确、正式规定，但默认少族长和少族长夫人佩戴。
“多谢族长，青风也很喜欢，只是知道银羽镯的意义后不敢轻易佩戴了。”
“本君倒希望你们赶紧戴上呢。说起来，”凌霜从一旁的书柜中取出一本封面平平无奇的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凌逍，“少族长可知道青风生父在魔族做什么？”
“不清楚，”凌逍接过，只见那页开始，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开始的“魔尊煅银”尤为显眼，“这是……”
“不清楚？”
“是，只能猜出地位不低，青风也不想有太多牵扯。”
叶挽公，凇亓公，碎星侯，接风侯，潜云侯……
“少族长这两日来此处把魔族的势力记清楚。”
“是。”
“青风是忧思过度么？”凌霜突然又说回李青风。
“青风有时心情不佳，但平日不会表现出来。”
“本君听闻，有男女忧思过度，一夜白头。青风可是有了些许灰发？”
“是，但与那无关。”
“是么？和这有关？”凌霜面色不好，指了指翻开的书页。
“正是。不过已想到解决办法。还请族长放心。”
“放心……族长，担的是一个家族，少族长，肩上也扛着家族。本君是一族之长，首先考虑的必定是凌氏家族。少族长自然很清楚。”
“是。”
“那少族长会怎么做？”
“回族长，凌逍曾与青风说过，发变则染，瞳异则缠，若是有了特殊的气息，对外则做个长生不老的普通、人。”
“两全？到底是年轻，”凌霜坐回去，难得有些颓靡，“不知是谁将你养成这个样子。”
“是苍房长，芸房长和族长养的。”凌逍理直气壮。
“怎么说，有个魔族男子的少族长夫君或族长夫君，”凌霜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芸房长还和灵族女子有过一段姻缘，生了两个孩子。”
“是……”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少族长夫君、族长夫君比房长夫人要重要一些，”凌霜很不符合形象地摊手，“但也可不重要。”
“更何况他的身后是长元门，哪怕没有长元门，也有一位真君。”
“是。”
“只是闲言碎语少不得，异心之人也喜欢踏上几脚。我凌氏家族若连这些担不起，如何屹立至今。”
“是。”
“无论如何要与他的生父保持距离，能凭借人身在魔族谋得一席之地的人物，凌氏家族不想招惹。本君不想惹额外的麻烦。”
所以您在意的是青风的生父么？
“是，逍儿与青风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的生父似乎不想放过青风。”
“你们不是想了好办法解决么？特殊时间，绝对把魔人混血的事藏好了。”
“是，但我们需要去一次妖界疾风谷。”凌逍顺势将疾风谷一事提出来。
“妖界疾风谷？”凌霜示意稍等，随后转向书柜，从里面取出一本极为厚重但只有几页的书，找到标着“妖族”的那一页，手指轻点。
白芒闪过，妖族地图破纸而出，缓缓上升，最后浮在半空。
“去疾风谷做什么？”凌霜很快找到疾风谷，将其放大。
凌逍看着那块道路复杂的土地，有些头疼：“朱魂藤，还有染发的植株。”
“朱魂藤，保命良药啊。”凌霜透过半透明的地图看着凌逍。
“是，逍儿最近对这种药材有些兴趣，且不久要与邪修作战，备些救命之物也是应该的。”凌逍不想挑明寻药的原因，就随便模糊过去。
“兴趣浓厚，”凌霜点点头，“也算好事。疾风谷虽不好走，但朱魂藤的消息鲜有人知，不会太危险。”
“是。”
“记载朱魂藤的书册，少族长看得如何？”那本也是“禁书”。
“注解十分精彩，想来上一位阅览这本书籍的公子深有感触。”凌逍虽知自己看“禁书”的事暴露，却一点不慌。
“以后注意些。”凌霜确实没说什么，给凌逍解说一遍疾风谷的形势，让他将魔族势力记住，就放他离开了。
凌逍放下记载魔族势力的书本，行好礼正要离开，被凌霜叫住。
“逍儿，你知道，本君曾认识两个人，他们也想两全，你猜他们后来如何？”凌霜与凌逍独处时，除了幼年时期，很少叫他“逍儿”。
“逍儿不敢妄下猜测，但想来结局并不好。”
“也算，”凌霜托腮，“想两全，却只勉强得了一个，最后一个修为散得干净，一个至今不知所踪。”
“敢问族长如何看待？”
“他们是咎由自取。逍儿只是有些贪心和谨慎。”
“是。”
“逍儿，去吧，你和他们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