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大殿之上,昭平帝脸上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谢映,你现在可知,你是一国储君,今日怎会在宫门口闹了起来?竟还是因为些许儿女私情的事情,此事若是闹大了,你可曾想过朝中臣子会如何看待你?”
“私德不修,何以治国?”
昭平帝这话说得很是严重了。
谢映猛然抬头,直直对上昭平帝的眼神,目光灼然。
昭平帝何曾惧过,但这般被看着,他心中升起些许不悦,眉头一皱,冷声道:“怎么?你觉得朕说错了?”
谢映缓缓垂了头,恭顺道:“儿不敢。”
昭平帝心中怒气这才消散了些。
“陛下!为何此事要怪殿下?”康诺声音清亮,身形笔直地站在殿中,很是不解。
顾永嘉此刻恨透了康诺这个外邦来的野人,若不是他一言不合动了手,又三番四次言语相激,他怎会失了理智,在临华门前与他大打出手。
更甚至于,现在闹到了昭平帝面前,若是教人得知了他做过的事情,那他的仕途……岂不是完了?!
不说仕途,回了家,他祖父岂不是要请了家法来,他能不能活下来还得另说。
他们一家人都那般看重谢映,这时只要谢映为他遮掩一二,相必很容易蒙混过关。
自此之后,他再不会与昌乐伯夫人有来往了。他会一心一意对待阿映的。
想到这里,他眼带祈求的望向垂着眸子的谢映。
昭平帝懒得理会康诺,此刻只是淡淡道:“阿映都认了错,你为她鸣不平又如何?”
康诺拳头紧握,仍旧坚持道:“今日只是,是我与顾家郎君心生切磋之意,不过没找对场合而已,与殿下有何干系?殿下身份尊贵,已然第一时间将我们分开了,此事,殿下无错。”
昭平帝越过了谢映,直接问缩在一边鼻青脸肿的顾永嘉,“顾二,当真如王子所说一般无二吗?”
顾永嘉暗恨,方才他分明与谢映对上了目光,然而她却极冷漠无情地转过了头。
分明……
分明是还记恨着他!
这会儿昭平帝直接问他话,他一时间心乱如麻。
康诺所言是为了替谢映遮掩,将他们之间因谢映而起的争执归咎为一时兴起、想要切磋。
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康诺,硬着头皮想点头。
谢映却突然说了话。
“非也。”
“阿耶,此事与康诺王子无关。是今日我去古刹后山取山泉水时撞见了顾家郎君与人无媒苟合,顾家郎君忧心我将此事说出去使得他颜面尽失,因此想来探我口风,后又言语不当冒犯于我。恰巧康诺王子路过,看不惯才激愤出手。”
顾永嘉脸色煞白。
他没想到他这表妹会这么狠,竟直接将他所做之事说了出来,甚至还将错全推到了他的身上,为康诺那个外人遮掩!
好好好!
好一个当了储君的谢映!
好一个齐国公府捧在手心、看得极重的储君外孙女!
竟无情冷血至厮!
康诺是没想那么多的,谢映所言也是他没想到的。
他只是看不惯昭平帝将他们两个人的错归到谢映身上。
谢映何错之有?
她是一个优秀的女郎,男子们为了她大打出手不是更说明她优秀吗?
为何要因此怪罪她?
康诺想不明白中原人的想法为何这般奇怪,但是他知道不应该再与昭平帝争执这件事,因此他将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只盼着顾永嘉聪明一回,顺着他的话说。
昭平帝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自从有人通禀顾家郎君与羌族王子在临华门打了起来的时候,稍晚就有人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呈到了他面前了。
但是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不妨碍他想借着此事压一压谢映的威风。
他聪明的女儿猜到了他的意思,因此乖乖认了。
恋慕她的羌族王子倒有意思,不愿看她无故受罚而包揽过错。
相比之下,顾家的郎君就逊色不少。
昭平帝再懒得看他一眼。
“阿耶,”谢映又道:“今日之事是阿映处理不当,自知有错,甘愿罚俸半年,于宫中禁足半月。”
昭平帝点点头,他这女儿很有眼色。
康诺还想说什么,被谢映制止了。
昭平帝看也不看顾永嘉,轻飘飘道:“顾永嘉私德不修,行事不检,来日怎好为家国效力?带下去,赏十廷杖,吩咐齐国公,家里儿孙让他自己看着处置。”
他虽然想打压谢映的气焰,但也不想教女儿被人欺辱到脸前还须忍着。
顾永嘉瘫软在地。
十廷杖不算狠,狠得是告知齐国公。
他祖父定然不会轻饶了他的!
顾永嘉木呆呆地被内侍拖了出去,廷杖打到身上方才回过一些神儿来。
“儿先告退了,阿耶早些休息。”
谢映请辞离去,康诺紧随其后。
走在宫道上,谢映吩咐人将今日庙会上买的小玩意与山泉水送去皇后宫中,又嘱咐人好生安抚皇后,万万不可教皇后知晓她被禁足一事。
宫人一一应下。
这时谢映才看向康诺,宛然一笑:“王子可还有事情?”
康诺显然有些踌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勿怪,今日是我冲动了才连累殿下。不过殿下千万不要将他人之言放在心上。我心悦殿下,因此与顾家郎君动手,是我冲动之错,并非殿下之错。”
“顾家郎君管不住自己,与人……”他顿了顿:“与人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亦是与殿下毫无干系。我听闻他之前与殿下有口头上的婚约,他如今此举,是为不守约定,非是殿下之过。殿下万万不可因此心生自责。”
说着对上谢映含笑的脸,恍然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不好意思道:“我话有些多,说得颠三倒四的,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谢映道:“王子一片赤诚之心,我知晓的。”
“只是……”谢映迟疑片刻,仍旧狠心道:“我与王子异国不同族,各自有着许多牵挂与责任,是万万没有可能的,还请王子悉知。日后定能寻得佳妇,美满和乐一生。”
又将方才吩咐婢女拿过来的小木扇取了出来,递给康诺。
康诺却是不接,他极为真诚道:“我知晓殿下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此时此刻,我人在洛京,遇见了心动的女子。我若是不表明心迹,将成为一生憾事。至于未来的事情,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呢?脚下走着的,仍旧是当下。我此时不悔,未来亦不后悔。”
“正如我初次所言,我喜欢殿下,是我自己的事情,与殿下无关。殿下不愿意接受,是殿下的事情。”
“又或是说,我的心意教殿下感受到为难了?”
说到最后,康诺麦色的面颊泛出红来,双眸晶亮,小心翼翼地望向谢映,宛如某种可怜巴巴的大型犬类。
“没有,”谢映失笑。
康诺平日里行事确实极为大胆,甚至初见不久就当众求娶,但是他平日里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冒犯从不逾矩。让人打心眼里感受到他的真诚的心意,并且觉得被他这样喜欢着,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天色不早了,宫门将关,王子还是早些回去吧。今日多谢王子了。”
康诺很是开心,“荣幸之至。”
宫中的动静次日就传遍了洛京显贵之家。
但凡有点儿门路的都知晓近些日子来如日中天的太女殿下不知因何事触怒了昭平帝,被罚俸禁足了。
罚俸是小事,禁足却是大事。
谢映初理政务,便十余天不能搀手,她在朝中根基不深,十余日过去,处境想必会艰难许多。
许多人心急如焚,想知晓当日到底怎么了,始终无法得知,只能焦急等待着。
谢映闭门谢客,齐国公府同样悄然关了门。
近些日子来,谢映获封太女,她又未曾出宫建府,因此许多人便求到了她外祖齐国公府来了,因此齐国公府每日宾客盈门,好生热闹。
如此一来,想来是太打眼惹了昭平帝不喜。
齐国公心知肚明,但不妨碍他请了家法,待顾永嘉一被抬回来,不等给他上药,就动了手。
齐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瞧着,心尖尖都在疼,流着眼泪不敢劝也不敢拦,眼睁睁地瞧着顾永嘉昏了过去被疾医劝着“再打就真废了”才停手。
“我倒宁愿他当真废了!”齐国公恨恨出声。
“阿映近些日子来如履薄冰,他倒好,这种紧要关头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险些给齐国公气出个好歹来,好在疾医就在身侧,救治也来得及时。
旁人不知晓其中缘故,消息灵通的顶尖权贵与藩王们使了些手段,大多也都知道了其中内情。
秋艾有些唏嘘:“太女殿下那般好的人,怎会与这种人有过婚约呢?”
“这般一来,这口头婚约还能成吗?”月艾也好奇道。
“不知道。”燕南熙摇了摇头,她也拿不准,但以谢映的性子来说,应当是成不了的。
康诺倒是个有心的,就是身份拦住了一切。
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