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乐平公主气得头疼。
她也不知表兄今日为何如此冲动,宫宴之上,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竟被羌族王子三言两语激得失了平常心。
半点都不想想,羌族王子在京中还要呆上数日,届时该如何相处?
更何况,羌族王子若在京中有何差池,必然有损两国邦交。
到时候,阿耶该如何交代?又会如何处罚她?
又会如何牵连齐国公府?!
表兄也不是不知,阿耶属意她……
总之,今日康诺求娶,不过是极小的一件事,阿耶今日既然不允,那就不会别生枝节。日后他们遇到的比这件事只会更严重,若是连这个都忍耐不得的话,他们的关系兴许要重新考量了。
康诺是马背上长大的儿郎,听见身后传来的风声当即躲开,单手制住顾永嘉,将他双手反剪到身后。
乐平颇有些疲惫道:“还请王子见谅,表兄不过是一时冲动,并非是有意的。”
康诺低头瞥了顾永嘉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嘲讽:“殿下客气了,我本就没甚大碍。不过您表兄这身手,还是得多练练。”
话音落下钳制住顾永嘉的手向前一推。
顾永嘉踉跄几步才稳住了身形,手腕被攥得生疼。
他刚想说什么,乐平就不着痕迹地站在了他面前,笑着道:“王子且先回宴席上吧,我与表兄稍后就到。”
康诺朝她一拱手:“静候殿下。”
直到康诺没了影子,乐平才转身,眸色沉沉,警告道:“顾永嘉,你可知道康诺是谁?他是羌族王子,如今身在洛京,若是出了差池,你可能担起责任?”
顾永嘉沉默,别开了头。
“我跟他,不会有什么,也不可能会有什么,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知晓了。”
“康诺在京中还要呆上数日,你切莫再与他起冲突。现如今这个紧要关口,齐国公府不能当出头鸟。”
顾永嘉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耳朵里。
“走吧。”
顾永嘉跟在乐平身后,低垂的眸子里闪烁着恨意。
但是他又不敢朝康诺下手。
心里腾起的火越烧越大。
等外边彻底没了动静,燕南熙两人才出来。
等回到了宴席之上,依旧是一派阖乐之景,无人提起方才假山前发生的事情。
等到宴席散去,乐平随阿娘回了她的寝宫。
皇后性子软和,慧贵妃得势,早些年皇后带着两个女儿受了不少委屈,乐安公主的性子随了皇后,乐平稍微好一些,因此才会和慧贵妃对上。
乐平公主稍稍年长,皇帝才惊觉,他似乎不太有可能再有子嗣了。
昭平帝这才动了心思,将乐平带到身边教养。
三年的时间了,天南海北来的方士折腾了个遍,昭平帝依然没能折腾出个小郎君,近来终于死了心,要趁着整寿的千秋节为乐平公主铺路。
此刻,皇后颇有些担忧地问:“阿映,羌族王子那边,当真无碍吗?”
“阿娘不必担心,”乐平公主安抚道:“羌族王子只是一问,阿耶膝下如今只有我一个女儿,又不愿意过继王叔们家的孩子,便只能是我了,这种情况下,阿耶怎会让我远嫁呢?”
“再者来说,我朝还未曾有过公主下嫁外族之事,贵女封做公主许嫁都未曾有过。阿耶不会那般糊涂。”
听了女儿的话,皇后这才放下心来,握住女儿的手,关切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与你表兄还是早些定下来才好。”
乐平摇了摇头,“阿娘,阿耶迟迟没给我许亲,为的是什么您还不知道吗?”
“现在洛京里有些声名的郎君都躲着我,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出挑些的也只有表兄了,届时阿耶说不定就会妥协了——现如今阿耶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旁的歪瓜裂枣,阿耶也瞧不上眼。”
“傻孩子,”皇后温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哪有人这般说自己的?”
“阿娘不懂那么多,只希望你能找个欢喜的,这样漫漫人生路,还有个知心人陪着,这样才没那么苦。”
乐平点点头。
她与表兄自小一同长大,情投意合,如今表兄仍旧愿意等着她,这样的情谊,是其他人比不得的。今日是她冲动了,不该对表兄发那么大的火的。
等过两日得了闲,再好生同表兄讲清楚,到时候表兄也应当平静些了。
乐平是这样想的,但并不代表着顾永嘉也是这样想的。
深夜的两进宅子里,主院卧房灯火通明。
身姿丰腴的美妇人坐在妆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乌黑的秀发,从铜镜中瞧见刚从浴房出来的郎君,娇声问道:“冤家!今日怎么匆匆递了信来?妾身好不容易将人灌醉,才寻到机会出来。”
只着中衣的郎君许是刚沐浴的缘故,发尾仍旧滴着水,径直朝美妇人走去。
“想你了还不成?”
美妇人眼中波光流转,嗔道:“净会哄我!许是又在何处受了气,才想起妾身。”
“怎么会?”
郎君走到近前,被美妇人一把扯的坐了下来。
美妇人咯咯笑道:“今天妾身给郎君绞发。”
手中拿着布巾子,放在他的头发上。那双手,似乎是在擦发丝,又在有意无意之间,指尖轻触郎君的背。
郎君此刻看着镜中有些模糊的影子,一把将妇人的手抓住,扯到了身前:“勾我?”
“哪有?”
美妇人顺势贴到了郎君的背上,吐气如兰:“若有,郎君能奈我何?”
软硬相接,郎君一把将人抱到怀里。
“你说,我能奈你何?”
“果真是少年人,郎君本钱不小。”
美妇人伏在他身上,“那妾身,任凭郎君处置。”
郎君冷笑一声,骂道:“”
事毕。
美妇人哼了一声:“还说不是,你分明是到我处撒气来了?怎么,你那小青梅惹你生气了?”
不等郎君回答,自顾自道:“也是,人家是皇家贵胄,千金之躯,岂是我等污泥比得上的?”
烛火摇曳间,那郎君的脸,分明是顾永嘉。
顾永嘉捏着她的发丝把玩:“污泥怎么了,我还就喜欢你这样的。”
美妇人娇笑:“郎君可真会说话。”
一双柔荑捧住顾永嘉有些青紫的手腕,落下一串吻。
“郎君也不知是惹了哪路瘟神,瞧瞧这手腕,竟弄成了这副模样。”
“不如……”
夜色掩盖了一切污浊。
燕南熙等了两日,赵渠来禀告:“王爷,已查清楚了。”
“那处宅子是蜀王许多年前购置的,蜀王只偶尔来住,曾在宅子里,养过一个教坊司的女子。后来蜀王离京,那女子随游商跑了。”
“直到今年蜀王回京,才想起这宅子一样,偶尔过来。至于究竟做了何事,属下没有查到。”
燕南熙颔首。
“辛苦了。”
赵渠憨憨地笑:“属下是为王爷做事,甘心情愿,怎么称得上辛苦?”
“赏还是要赏的。”
月艾记下,如赵渠这样时不时立个小功,到了发月钱的时候,账房会一并给了。
蜀王在那处宅子里,会做什么并不难猜,燕南熙只是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蜀王虽然风流,但也未曾听说与谁家妇人有旧。
不过一桩艳闻,燕南熙大致猜到了便将这件事情搁到了脑后,不再想这件事。
没过几日,五月初五到了。
当日昭平帝率重臣携后宫女眷,一同出宫,亲临城郊洛水,与民同乐。
只不过昭平帝后宫女眷繁多,今日跟随他一起出来的,也不过几个颇为受宠的妃子。
几日没见,燕南熙此刻瞧着,乐平与顾永嘉两人已经和好了。
顾永嘉见了康诺虽然仍旧臭着脸,但已经不会开口就满口刺了。
康诺对他视而不见,跟乐平还是像往常一样。
燕南熙冷眼看着,也不明白顾永嘉当日反应怎会那般大。
康诺举止之间,没有丝毫亲昵冒犯。
恰到好处的主客距离。
竞渡的龙舟队伍入场,百姓们都兴奋了起来,张目朝那边看去。
燕南熙站在人群中,也随着往那边看去。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燕南熙回头,却看见不知何时溜到她身后的谢晀。
谢晀在洛京中有许多事情,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燕南熙垂头,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缕五色丝线,捞起她的手腕,低头认真地系了上去。
“端午安康。”
俊朗明秀的郎君轻声给了她祝福。
燕南熙也从袖口取出一个塞着干艾草和菖蒲的香囊,递给他:“端午安康。”
谢晀不动,眼巴巴地看着她。
燕南熙坚定地摇摇头。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说不定有谁的耳目,他们这样已经是极为引人注目的了。
她怎么会如他所愿,亲手给他系上?
谢晀只好将香囊收进了怀中。
康诺还未曾见过这般令人热舞沸腾的龙舟竞渡,于是同昭平帝请求:“陛下!康诺能不能去龙舟上看?”
这并非是什么大事,昭平帝挥手应了。
他又瞧瞧这支龙舟队伍上无故多了个人,干脆大手一挥,让乐平、谢晀等几个身份贵重的小辈去了其余几条船。
燕南熙也算是身份贵重的小辈,自然也被拉了过去。
负责竞渡的本来见船上多了一个废物,还有点儿不情愿,等到其他几个皇家贵胄下场后,这点儿不情愿一扫而空。
不光是他,洛水边上的百姓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气氛一度更加热烈,龙舟上的众人战意高昂。
趁着还没开始,有经验的老师傅们连忙教了几人一些基础的知识,大多是该如何不在船上帮倒忙。
燕南熙也是第一次亲自站到龙舟上,这种感觉分外奇特。
近距离的被他们的战意感染,原本看着平平无奇的彩头也更加吸引人起来了。
酣畅淋漓的竞渡后,康诺下了船,还有些晕,但整个人很是兴奋了,只差没手舞足蹈了,恨不得抱住也刚刚下船的乐平转上几圈。
当然,只是想想。
对上人群中顾永嘉要吃人的神情,他心情更好了,回之以挑衅一笑。
这一日众人都很尽兴。
最开心的或许是谢晀。
因为他腰间的香囊终究是燕南熙给他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