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燕王府今日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象。
无他,今日即是燕王女燕南熙及笄之日。
旁的小娘子及笄礼后便可许嫁,燕王女及笄后则可正式执掌兖州。
也算是开了本朝女子为王的先河了。
因此今日来贺的不仅是兖州的燕朝遗族、世家,诸州藩王、刺史也纷纷派人前来贺礼。
最为重要的是,今日中州赐下金册蟒服,燕南熙便可从燕王女成为燕王了。
外边喜气洋洋,书房里的气氛则格外凝滞。
山阳公主眉头紧锁,恨恨出声:“昭平贼子,竟如此欺辱我燕氏。今日大典天下皆知,诸州齐聚,偏生他中州御官还未到。是想让天下看我兖州的笑话吗?!”
中州究竟是否真心相贺,他们不在乎,然而当年燕王同先帝约定好的,待到王女及笄,便赐下金册蟒服许以王位。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为让燕王放心,燕宁帝甚至拟好了圣旨,只等燕南熙及笄。
中州御官本该前来,带着先帝圣旨和金册蟒服,一并赐予燕南熙。
然而时至今日,诸州礼官早已到来,唯独他中州御官,仍旧未到。
“公主息怒。王女登上王位,乃燕王与先帝之约,昭平帝若是不尊,即为忤逆。以那位的性子,不敢如此。”
“可今日是阿熙的大日子,他们怎敢……怎敢啊?!”
柳和昶也沉默了。
他们也不知昭平帝究竟在想什么。
若是想晚到,给兖州一个下马威,那不光是兖州丢脸,中州面子上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直沉默的燕南熙开了口:“姑母,先生,今日承王位,势在必行,不管他中州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这燕王,我今日必定得当上。”
他们俩也是这般想的。
燕南熙又道:“好啦,姑母,昭平帝不敢如何的,他若是敢否了先帝旨意,早先便不敢私下里耍些手段了。”
“今日宾客齐聚,还需姑母多多帮衬呢。与其在这里干等着,不如咱们出去招待宾客如何?”
柳和昶跟着劝:“殿下说得有理。”
柳和昶的称呼一遍,山阳的面色好了许多,对燕南熙道:“阿熙,今日恐要委屈你了。”
燕南熙摇头,表示她并不在意。
左右昭平帝不敢直接褫夺她燕王之位。
三人出去后,山阳主持大局,她面色已然平静,瞧不出任何一场。
宾客中兴许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瞧着兖州似乎都不在意,与相熟的人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便也不再想此事。
燕南熙没想到的是,雍州来的竟然是郑仪。
两人寒暄一二,郑仪有些讶异道;“怎么没见南洛女郎?”
“她有些事情,便没在廪丘。”
南洛原本承诺,及笄时定然会回来的,前些日子突然来信致歉,言道她估计要食言了。
郑仪似是有些失望,道:“听闻今日也是她的生辰,仪特地备了些古籍,还请王女转交给她。”
燕南熙还不知他们关系这般好了,也为多说什么,点头应下。
郑仪又道:“主子特地命我问一问王女,生辰礼可还喜欢?”
燕南熙想到那夸张的金山,扑哧笑了:“自是喜欢的。”
“如此便好。”
今日人多眼杂,两人也没聊多久。
大典正式开始时,有人悄声在山阳耳畔说了些什么。
山阳面色一沉。
很快殿外有人唱喏:“中州御官至。”
燕南熙看了山阳一眼,温声道,“快快请进来。”
御官先是贺赞王女生辰之喜,随后献礼,再之后便是宣旨了。
只是这旨意越听越古怪。
各州礼官面色都有些许精彩。
山阳公主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待到御官宣完旨,山阳黑着脸问:“敢问天使,陛下这是何意?可是瞧着我兄长早逝,便不想履我兄长与先帝之约了?”
她特意咬紧了“与先帝”三个字,言下深意便是昭平帝难不成是想毁了他老子的约,这样算起来,燕宁帝的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了。
御官笑着道:“山阳公主说笑了。”
“陛下不过是念着王女年纪尚幼,忧心兖州百姓生计罢了。”
“金册蟒服不是不给,依照男子制,二十及冠方算成年,念在兖州情况特殊,便等到王女十八时,在行册封礼罢了。”
“说的好听!”山阳公主冷哼一声:“届时若再换了说辞反悔,我等又当如何?!”
山阳步步紧逼,入了秋的凉爽天气,那御官头上竟冒出点滴汗珠。
“依公主之意,当如何?”
“自然是御官亲自见证,我燕王女承燕王之位。”
“这……这……”
众宾客中忽然有人开口:“我等愿同为见证。”
其他人一愣,同时躬身开口:“我等愿同为见证。”
御官骑虎难下,不得不应下。
但他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
于是燕南熙正式成为燕王。
只不过没有金册蟒服。
但又有谁在乎呢?
兖州本就轮不到昭平帝插手,他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恶心恶心兖州了,
大典之后,各州皆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彼时谢晀仍在清扫许家留下来的烂摊子。
许九先前试着与谢晀较好,奈何那日出完主意后,谢晀再没理过他。
于是他便想法子成了谢晔的莫逆之交。
而谢晔经文姬点拨,心动许九背后的许家,两人一拍即合,相处的十分融洽。
谢晔得到了什么谢晀不清清楚,但是许家借着谢晔的名头做了不少“好事”。
略阳县令受贿随意栽了个罪名到陇山头上,借机清剿他们不过是其中一件。
随后谢晔走马上任冯邑郡,许九也时不时去冯邑探访他的至交好友。
也不知许九究竟给谢晔灌了多少迷魂汤还是谢晔本身出门脑子就没带够,竟然轻信许九之言,在冯邑大肆招揽铁匠,意图私造甲弩。
不是谢晀看低他,谢晔这般大的动静,别说他了,就连远在中州的昭平帝都能听到他打得算盘。
好在谢晀早早派人盯着他,跟在后边替他收拾烂摊子,不然早就被昭平帝问罪了。
秦王亲自去了冯邑郡,将谢晔押了回来,如今关在府内反省。
谢晀看到兖州传来的消息时,又是生气又想笑。
昭平帝这一招着实算不上高明,但足够恶心人。
他连忙去信兖州。
许是料到他的想法一般,几日后兖州的信先一步到了。
燕南熙在信中说,生辰礼她很喜欢,也不必担心她,昭平帝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将手伸到兖州去。
夜深人静时,谢晀终于得了闲暇。
他搁下手中狼毫,揉了揉眉心。
站在窗边望见状如银盘的圆月时,才想起今日又是一个十五。
出了院子,清泠泠的月光洒落在人身上,带来些许寒气。
他向后走,一直走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前。
没惊动下人,脚尖轻点落到了屋顶上。
此处不愧名为皓月居,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谢晀只觉得这里看到的月亮要在大一些。
谢晔从胸前衣襟里将燕南熙亲自给他戴上的平安扣拿出来,举在眼前,正好搁下圆月。
欣赏了会,才重新放回去。
谢晀垂眸望向院中,似乎还能想到那人在这里的情景。
只是这痕迹极淡。
毕竟燕南熙也未在皓月居住上多久。
他们还曾相约,冬日落雪时,去云景湖湖心亭子上煮酒赏雪,现在却是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相见了。
怀中香囊温热,他仍是想她。
纵使前路有荆棘险山,他也会披荆斩棘,前去见她。
若是……若是他出了差池,不幸殒命,那他就在奈何桥边当一缕幽魂,等她寿终,再一同上路。
谢晀只希望,他的女郎,能够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