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燕南熙说完有些后悔,忐忑地盯着他的反应。
谢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下意识地笑了笑。
两人开始了沉默。
燕南熙慢慢垂下头。
谢晀却坐在了她身侧,缓缓抱住了她,将头放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那…不会回来了吗?”
燕南熙眨了眨眼睛。
他又继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我该怎么找你呢?”
谢晀突然有些茫然。
他知道她生辰要吃长寿面,知道她会骑马读书多,知道她有时候包容豁达,喜欢多管闲事,有时候小气得紧,还很娇气,稍不顺心就只想着离开。
却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我该怎么找你呢?”
他又问了一遍,更迷茫了。
之前她告诉他,总有一日她会告诉他,谢晀还以为她不会再离开了。
但是现在,让他怎么等呢?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燕南熙也开始慌了。
她几乎手忙脚乱地想要看谢晀到底怎么了,但是被他抱着,动弹不得。
“你、你别哭呀。”
谢晀幼稚地用下巴磕了磕她的肩膀:“没有!”
“你是不是打算丢下我?”
“怎么会?”
燕南熙心里乱糟糟的,但是她很明确,她怎么会丢下他呢?
然而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们两个似乎还是会分开的。
谢晀又用下巴磕她,“你就是这样想的!”
燕南熙反手垫在他的下巴上,她问他:“不疼吗?”
“哼!”
燕南熙这姿势稍微难受,她没忍住挪了挪身子。
谢晀却将她的手拽下来,抱得更紧了。
“那你会回来吗?”
燕南熙一时失言。
“小没良心的!”他咕哝了一声,没有继续孩子气地撞她的肩膀,而是放缓了声音:“你是知道我在哪里的,如果在外边不开心,就回来啊。”
燕南熙心里的难受一点一点积攒,在这个时候满满当当的,压抑不住的酸涩冲进嗓子眼,又猛然刹住。
她突然觉得,就算是说了,也没什么。
谢晀还在继续:“想我了给我写信啊,不能忘记我,记住没有?”
燕南熙紧紧回抱住他,谢晀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会不原谅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晀有些诧异:“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事情我不知道,怎么是瞒?”
“更何况,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他长长喟叹一声。
他的阿熙啊,还是个胆小的女娃娃。
谢晀继续耐心地等待她的提问,并以此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那要是有一天,我们兵戎相见,会怎样?”
他低低笑了一声:“你说过不会伤害我,那么我也不会伤害你,我们怎么会兵戎相见呢?”
“而且,若真到了那一步,你必然是有苦衷的,我就只能孤身闯敌营,将你掳来,藏起来谁也不给见。”他是特意逗燕南熙的。
且这般不正经的回答,方才沉闷紧张的氛围松了大半。
燕南熙想了想,她似乎也没别的顾虑了。
她会怎样做呢?
若有一日他当真走到了至高处,只要不动兖州,那他们两个就翻不了脸。
更何况,现在还早,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拿定了主意,燕南熙浑身一轻。
“我快走了,不要想我啊。”
谢晀沉稳的模样消散了大半,又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不要,就想!”
还不满足,拉着她问:“你会想我吗?”
燕南熙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又被他连声质问,只好答应他每天想他。
两人闹了一会儿,并排靠在秋千上,静静望着天际几颗明亮的星。
从方才他们二人开始谈话起,周围的暗卫、侍女皆退了个干净,小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谢晀将一切收入眼中,只不过没说甚么。
“我很快就回来了,给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惊喜?”
燕南熙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话未说完,谢晀抢了先:“喜欢!”
“真的?”
谢晀坚定地点头。
燕南熙好笑,没再多说什么。
星子虽美,夜色却凉,且两个人还未用夕食。
两人没再院子里多呆,一起进屋用了夕食。是她特地吩咐过的,做了几样兖州特色的小菜。
谢晀似乎没发觉不对。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过着,谢晀再也没出去,只每天来找燕南熙。
两人或对弈,或相对看书,或品茶赏梅,倒十分惬意。
搞得南洛每每来时,总能瞧见两个人,不开心地走了。
年关渐近,韩束之也有许多的事情,再没来找过谢晀一同出去赏玩。
有一日却亲自上门,来送除夕的请帖。
大临各处习俗差不多,扬州便要在大年三十这一日祭祀神灵先祖,祈求来年福运兴旺,神灵庇佑。
祭祀之后还有大宴,是一年中最盛大的宴会了,多是由刺史府操办。
今年扬州来了两个贵客,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
韩束之来时还在致歉:“大人本应亲自来的,只是有一郡县出了些事情,大人亲自赶去了,恐耽搁了吉时,才令我冒昧前来。”
谢晀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
推了洗尘宴,这次的不能再推了。况且等了这般久,翻过年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除夕宴去探探底,正好。
等他走后,谢晀问青竹:“兖州如何?”
青竹回道:“韩家郎君现在便去了那边,且燕王女似乎身子骨也不怎么好,近日里又病了一场。”
谢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女郎今日吩咐了何种菜色?”
青竹欲言又止,此时朝食已过,夕食未到。
他试探着问:“属下去请女郎着人备些糕点解饥?”
“还不快去?”
青竹应下。
许久未归。
谢晀方才察觉不对。
青竹正匆匆赶回。
扬州气候较之雍州要暖上一些,但还是冷,青竹眉梢挂了浅浅的白霜。
见着了谢晀,他只是草草一礼,便催促谢晀:“郎君,女郎要走了!”
谢晀一滞,脚下步伐快了不是一点儿。
案几上才放上的插着新梅的玉瓶收了起来,连柜里衣衫,都或多或少整理了些。
丫鬟们里里外外忙碌着。
僻静的一角,燕南熙正自己和自己对弈,瞧见他来了,展颜一笑。
“你来啦?”
“这么快就要走吗?”
燕南熙将手中棋子搁回去,笑道:“不早了,原本早该走了。”
“分明很快。”
他瞧着燕南熙悠哉游哉收棋子的动作,坐了下来和她一起收拾。
“怎么选了这个点儿?晚了吧?”
“还不是为了等你?”
“等我?”谢晀诧异地问出了声。
燕南熙:“我要是不告而别,你又该污蔑我了。”
“原本就娇气嘛。”谢晀小声嘀咕。
转而吩咐来青竹,给她收拾了一车物件。
燕南熙默默无言,极微弱地抗议:“不用带着吧?说不定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也知道是说不定?”谢晀特意咬中了后三字的音。
她缩了缩脖子,还是带上了。
果不其然,柳和昶等人一起跟着走了。
谢晀走在空荡荡的,消散了大半生机的小院,静静坐到了天黑。
怎会如说得那样轻松?
这种难以把握的感觉真的讨厌极了。
偏生另一端系的是燕南熙,教他不敢表露出分毫。
亲手关上了小院的门,用锁子锁住,似乎这样就能锁住曾经岁月留下的美妙记忆。
希望她的惊喜,能快快到来吧。
谢晀面上神色收敛,用食指抵着扯了扯嘴角,似乎又成了那个雍州声名赫赫的纨绔。
没到一秒,他嘴角强撑起的笑容又垮了下去。
不开心!
想阿熙了。
惊喜还有多久啊?
燕南熙一行人出了城门,直奔郊外而去。
赵渠驾马到燕南熙所乘车架的边上,轻声道:“女郎大智!秦世子果然没派人跟来。”
她笑了笑,“他自然是不会来的。”
谢晀一向是说话算话的。
近日里,兖州燕王女的病情时好时坏,她的贴身婢女并属官一并来到了丹阳城郊据闻最灵的寺庙,来求佛保佑。
这也是他们想去的地方。
燕南熙等人便这样进城。
至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李洛、李熙二人,燕南熙既决定向他坦白,自然不会将他这么大的把柄留下。
出了丹阳郡,有一山,山有匪。
等谢晀收到消息的时候,险些亲自去山上砍了众匪。
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以解心头之恨。
这就是她的惊喜吗?
谢晀想不明白,她就这么恨他吗?
不然怎么会这样?
他想要站起来,浑身的力气又仿佛被尽数抽干。
好在青竹及时送进来一封信。
他匆匆跑进来,将其递给谢晀。
谢晀此时哪里有闲心看甚的信,他满心的悔恨几乎将他吞没。
他不该心软信了她的鬼话,让她走了的。就算走,也得带上他的人!
他、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青竹急得跳脚,在他耳边喊:“女郎没有出事!”
谢晀怔怔,一把抢过信,到最后几乎握不住薄薄的纸张。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来。
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