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内人
“啾，啾啾。”夏明桉拍了拍翅膀。
夏明桉：咦？怎么回事？我手呢？
明明上一秒眼前还是坐在崖顶看狐王气场全开，结果下一秒就被关进了监牢，手臂成了翅膀，长满绒毛的肚子趴在软垫上。
一张惊天巨脸透过木栅栏看进来，夏明桉顿时吓得啾了声，扑棱着翅膀往后躲。
妈妈啊，我来巨人国了！
巨人张开血盆大口，却没把她整只吞了，而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它醒了！它醒了！快去通知将军！”
边叫边跑远了，夏明桉忙心有余悸地用翅膀搓了搓脸。
等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觉得我现在是只鸟啊？
脑海中瞬间闪过思绪万千，譬如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变成鲸头鹳被玖心威逼利诱留在身边，譬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一根火柴变成鲸头鹳成为玖心圣诞大餐的一部分。
还没来得及理清脑内过于丰富的念头，栅栏外很快出现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满含笑意，是美艳的小狐仙。
那人挑了挑眉，伸手打开木栅栏，问她：“终于舍得醒了？”
不得不承认，玖心的确长了张毫无缺点的美人儿脸，哪怕放大到夏明桉全身好几倍的大小，也依旧漂亮得不像话，每个毛孔都透着匀称好看。
夏明桉：“啾。”我不知道啊，什么玩意儿啊。
玖心狐眸弯弯，巨手掏进牢笼，把她给拿了出来，捧在掌心里。
啊。
夏明桉这才意识到，不是玖心变大了，是她变小了。
刚才的监牢分明是个笼子，玖心一双狐眸清澈见底，夏明桉清楚地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是通体漆黑的鲸头鹳，而是一只掌心大小黑白相间的肥啾。
夏明桉立刻挣扎起来：“啾啾啾！！”救命啊我被变成鸟了！！
玖心显然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低低笑了声，将她攥进掌心。
玖心一身银铠闪闪发亮，胯|下骑着高头大马，左手缠着缰绳，右手搂着她的啾躯，朗声对身边兵士道：“不追了！撤兵！”
“是！将军！”
军令如山，三千兵士不问缘由，看也不看手捧肥啾画风违和的将军一眼，当即策马整队，后转一百八十度，浩浩荡荡地奔往来处。
夏明桉：……这走向我不懂，可能是穿了第二回。
可惜《莺莺燕归》没有那种无限流的剧情，夏明桉自然也没能穿越第二回，她依旧身处妖王大人的梦中。
玖心一骑当先，一直骑到队伍的最前方，然后才把右手放松些许，食指搓了搓手中肥啾头顶的一小撮毛发。
“你有一大堆问题要问，问吧，给你这个机会。”
夏明桉扑棱棱炸毛：“啾啾啾！”你为什么把我给变成鸟了！
玖心：“不为什么，我开心。下一个。”
夏明桉用喙不轻不重地啄了下玖心柔嫩的掌心。“啾啾！”把我变回去！
玖心嘴角噙着笑：“我不。”
行吧。
夏明桉躺在玖心温暖的掌纹中装死。
无论是后来的那位妖王大人玖心，还是眼前这位狐王玖心，都是一模一样的难搞啊啊啊。
夏明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瞄小狐仙棱角分明的下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露出满是细白绒毛的肚皮。
“啾。”这次没什么想表达的内容，纯粹是想叫一声。
玖心笑意更甚，巨脸突然凑过来，在她的毛茸茸的肚皮上轻轻亲了一口。
每一寸唇纹的触感清晰可见，夏明桉直接吓傻了。
妈妈啊，我被非礼了啊——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长安城地处中原，正是气候适宜的好时候，夏明桉蹬了蹬腿，茫然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幕，只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玄幻了。
玖心却好似半点没注意到她的窘迫，一手把她放到自己的领子里，让她贴着他脖子坐着。
这处明明是个致命的要害，是玖心将军血战数万妖族也未被染指的位置，夏明桉只要动动鸟喙，就能轻易要了玖心的命，而这人却好似浑然不觉般，竟跟她说起了话。
“那日未来得及与你说，”玖心开口道，“日出很好看，谢谢你。”
喉结震得夏明桉鸟身酥麻，她在心里偷偷哼哼唧唧了好几番，才用脑壳蹭了蹭玖心脖颈那处的皮肤，算作回答。
“在日头晒在尸身上的那刻，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本是大庸这片土地的九心狐王，主人族与妖族间的制衡，本不该让人族流落至此。”
“于是在这半载时日，我收编人族有志之士，为他们许下铠甲与战马，随我四处征战，将妖族赶回他们原本的地盘。”
那一日，妖族大举进犯，闯入长安城，肆意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可人族依旧展现出极为顽强的生命力，他们藏在墙缝里，藏在米缸中勉强逃过一劫，终于撑到狐王现世，将入城的妖族驱逐，为人族划出赖以为生的乐土。
玖心在人群里挑挑拣拣，找到有天子血脉的后人，将其推上皇位，长安有真龙坐镇，又位于龙脉之上，大庸停滞许久的灵气终于开始迟迟恢复。
灵气与妖气乃是相生相克的关系，此消彼长，源源不断的灵气驱逐了被妖王镇压的妖气，苦不堪言的人族终于从重负中抬起头来，大兴农耕，又有修仙者催动作物成长，长安城的百姓终于不再需要为饿肚子而发愁。
玖心收编了人族试图报仇的青壮劳力，命名雪湖军，带领兵士们四处征战，屠杀那些仍然藏在暗处，对人族虎视眈眈的妖族。当然，雪湖军也不只屠杀妖族这一种活计，每到一处有人族幸存的村庄，雪湖军兵士便四散开来，为村民修修房子铺铺路。
“是仙人哥哥，仙人哥哥回来了。”
玖心就近拴了马，刚从马上跳下来，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怯怯地小跑过来，双手捧着什么东西。
玖心：“怎么了？”
小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在玖心面前摊开双手，掌心里捧着个形状不太均匀的鸡蛋。
小男孩：“阿娘藏了只母鸡在灶台里面，母鸡死了，这是它下的最后一个蛋。阿娘说，仙人哥哥不仅赶跑了那些猴子妖怪，还给我们分粮食，仙人哥哥是拯救村子的大英雄，所以这个鸡蛋要给仙人哥哥吃。”
小男孩一副营养不良的可怜模样，说完话还舔了舔嘴唇，显然也很馋鸡蛋，不过还是痛苦地别开小脑袋瓜，把鸡蛋双手奉上。
“仙人哥哥吃！”
夏明桉：“啾。”你要和小孩子抢吃的你是狗！
玖心不轻不重地敲了下肥啾的脑壳，对小男孩道：“仙人哥哥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眼睛睁开，你看着鸡蛋。”
小男孩半信半疑，仰头看了眼玖心，又低头看着手中被体温焐得温热的鸡蛋。
玖心打了个响指，原本孤零零一个的鸡蛋颤了颤，在小男孩眼前变成了两个。
玖心：“仙人哥哥不喜欢吃鸡蛋，你和你阿娘一人一个好不好？”
小男孩顿时露出个惊喜的表情，一路欢快地跑向有兵士在帮忙修补屋顶的房子。
“阿娘！阿娘！仙人哥哥显灵了！仙人哥哥显灵了！”
夏明桉：“啾啾。”这还差不多。
有年迈老妇目睹了这一切，边用拳头敲打自己不听话的小腿边呵呵笑道：“狐仙大人莫要怪罪，孙家儿子不懂事，平白折了辈分，老身替他给狐仙大人赔个不是。”
玖心摇头，伸手护着领口里的夏明桉，单膝在老妇身边跪下，认认真真地问她：“我许了他一个愿望，自然也可以许你一个，你的愿望是什么？”
老妇咧了咧嘴，露出稀稀落落的几颗牙，道：“这世道乱的很，要说老身还有什么愿望，无外乎大庸百年和平，妖族灭绝罢了。”
玖心沉吟片刻：“我只能做到一半。大庸会有百年和平，无内忧外战，但妖族灭绝……我做不到。”
老妇哈哈大笑，勉强向玖心福了福身，道：“那老身也替无名村千秋万代的子孙，谢过狐仙大人大恩大德了。”
玖心点点头起身，好看的眉毛依旧锁着。“……你为何不求腿脚伶俐，重返青春？”
老妇只笑，缓缓摇头，后脑抵上破败的门框，胸脯起伏的频率越来越缓。
竟是死了。
玖心：“……”
夏明桉动了动，用翅膀蹭蹭玖心的喉咙作安慰。
“我没事。”玖心喃喃道。
有孩提奔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玖心立刻回神，往旁边紧走几步，拐进巷子里，不让过来的孩子们撞到刚刚死去的老妇人。
“仙人哥哥，仙人哥哥！”三个孩子把玖心团团围住，手指勾着他身上的铠甲，“我们也想要仙人哥哥变戏法！变戏法！”
玖心点头，问距离最近的小女孩：“好，你的愿望是什么？”
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嗦着手指，仰头看了玖心一会儿，道：“我想摸一下啾啾，可以吗？”
玖心微怔，然后温柔地笑开，一手回护住领子里的夏明桉。
“这个不行，这是哥哥的内人，你可以换成别的。”
内、内人……
夏明桉惊得张大了鸟嘴。
又被玖心钳子似的指头捏扁了。
“我想要甜高粱！”小男孩张开双臂比量了一下。“好多好多的甜高粱！”
玖心爽快地打了个响指，无数甜高粱凭空出现，顿时让小男孩抱了个满怀。
三个孩子高声欢呼，连拖带拽，抱着甜高粱跑走了，把神色柔和的玖心留在原地。
夏明桉扑了扑翅膀。
玖心：“怎么？”
夏明桉：“啾啾啾。”我觉得我们需要正式讨论一下关于‘内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