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雪,闯糜家
徐州,彭城内。
雪花纷飞,一片死寂。
穿着厚袄,腰间挂刀,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留下长排脚印。
“张奋,快到了吗?师兄跟你来这趟,算是遭了大罪。”身材魁梧的男子牢骚道。
身边名为张奋的男子弯身抄起一把雪,直接塞进了嘴里,他虽比不得师兄那般狼腰虎背,身材却也修长挺拔,若不是脸上胡须显得有些邋遢,从轮廓上看也是个美郎君。
“别不说话啊!”师兄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张奋。
张奋揉了揉被杵的地方,语气有些无奈道:“吕虔师兄,我这可是要见未来媳妇,心里突突着呢。”
“男子汉大丈夫,出息!怎么,你还怕那小妮子看不上你?看不上也无妨,我师弟可是墨家兵器双修的天才,惦记的姑娘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吕虔调笑道,“但是不管如何,咱得赶紧找个暖和地方落脚,我这手脚都冻麻了。”
“前面就是糜府,再走段路就是我家,不过我这上山七八年,怕是许多人都不认得我了。”
两人并肩又走一会,终于看到了写着“糜家”两字的牌匾。
当!当!
吕虔也不客气,上前用力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过后,走出一家奴,身着红袄红帽,显得喜气。
家奴上下打量二人一番,皮袄挂刀,眉发沾雪,尤其吕虔那魁梧的身板,看上去着实有些可怖。
“二位壮士,不知有何贵干?”家奴口气倒是客气。
“我家师弟张奋,自幼与你家小姐有婚约在身,此次下山履约,让管事的过来!”吕虔冻得难受,口气有些狂放。
“婚约?”家奴忍不住打量张奋两眼,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他手脚倒也利落,仿佛怕沾上事,抱拳一礼后跑进了屋子。
不一会工夫,被一群家奴簇拥着,走出一位华袍少年。
少年拧眉打量两眼门前二人,扯着嗓子道:“哟,张家人还有脸来?你们不是摆大架子吗?我大哥念及旧情在陶大人面前举荐张昭,他却三番五次扫我大哥颜面,我还当这亲家你们不打算结了呢!”
“大伯?”张奋皱眉,他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顺路先见糜家小姐一眼,二人自幼有婚约在身,若不是他上山学艺八年给耽搁了,去年就应该成婚。
“哼!原来是张奋小子,你这落魄样我差点没认出来,我劝你还是先回家问下当家的,免得沾上我们糜家惹他嫌弃,遭了怪罪可怨不得我们。”少年阴阳怪气道。
看来两家交情出了变故,但张奋耐不住心中的想念,客气道:“你是糜芳二哥吧?我学艺在外多年,确实有诸多事情不甚了了,但咱们两家世代交好,自然是以和为贵,而我与若儿又有婚约在身,不知能否先让我见她一下?”
张奋言辞真诚,对着糜芳躬身行了一礼。
“免了!未出阁的闺女,哪是谁想见就见的!你张家不待见我们在先,现在也别怪我们不近人情!小子,咱们各走各的道吧,我糜家闺女就是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你们张家人!”
说着糜芳转身,大袖一挥,怒声道:“关门!”
“你敢!”吕虔早就憋了一肚子窝火,眼见对方阴阳怪气一番不算,还打算直接撵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拽住糜芳,顺手往外一甩,竟是直接给扔了出来。
张奋见状来不及拦阻,只能露出苦笑。
“人家小儿女情情爱爱,用你个势利眼多事!走师弟,咱们直接打进去,看哪个有胆的敢拦!”说罢随手打翻两个家奴,吕虔大步跨门走进了糜府。
“你们找死!”摔在门外的糜芳起身大怒,“擅闯私宅依律当斩!左右,都给我上家伙!”
“喏!”
张奋看着已经打进门去的师兄,心中有些发暖,打从自己刚上山起,他就是这般维护师弟师妹,眼下虽是理亏了些,但自己肯定还是要站在他的一边,不能弗了他的好意。
“糜二哥,先得罪了!”
想透的张奋也不犹豫,一个勾脚再次把糜芳撂倒,单手一抄把他扛到肩头,大步跨进糜府。
铺得整齐的石砖地,满院漂亮的阁楼,两人径直走到中门大殿,一众家仆如临大敌,晃动得刀枪如林,将两位不速之客死死围住。
“张奋,你欺人太甚!我们绝对不会把若儿嫁给你!”被扛在肩头的糜芳一边挣扎一边骂道。
“荒唐!简直荒唐!”
一声怒喝,又有一位华服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道倩影,张奋只是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家仆们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如实对中年人描述一番,身后亭亭玉立的少女自然也听得清,微微蹙起了眉头。
“世弟好生无礼,你这是欺我糜家无人吗?我糜竺再不济,也是徐州的别驾!擅闯官员府邸,你可知死罪!”
张奋把肩扛的糜芳放下,面带乞色看向吕虔,死死拽住还要继续发难的师兄。
吕虔无奈收了拳脚,只能狠狠瞪了糜竺一眼。
“小子无礼,但实在想见若儿一面,若世兄要怪罪,张奋一力承当!”说罢张奋深深鞠了一躬。
糜若也一直在看张奋,两人眼神刚一碰触,她就忍不住躲开,脸蛋臊得通红。
“一力承当?你能当得起吗!”糜芳大怒,从家仆手里抢过一把刀就要上前,却见吕虔单手甩了个刀花,被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瞪住。
“甚好!甚好!”糜竺喘着粗气,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与若儿的婚事,从长计议吧!”
“哥!”
“住口!”
张奋眯眼看了糜竺一眼,对着脸色惨白的糜若微微一笑,两人虽是多年不见,但只是这片刻间的匆匆一瞥,仿佛一切都熟悉了起来。
见糜若似是不愿糜竺摒弃婚约,张奋心中窃喜,暗道她心里还有自己,而且也确实是自己师兄弟二人莽撞在先,不好让她下不来台,于是真诚道:“世兄先息怒,今日是张奋唐突,现在就此拜别,改日必会登门谢罪。”
说罢张奋对着糜芳一礼,又对着鼻青脸肿的一众家仆一礼,拽了拽仍然怒气冲冲的吕虔,两人昂首退了出去。
离开糜府,两人继续在雪中并肩前行。
闹腾发泄一番过后,吕虔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鲁莽,既怕坏了师弟的姻缘,但又拉不下脸认错,兀自嘴硬道:“师兄我最看不惯别人耍嘴皮子威风!要我说,只要女娃有意,咱们直接抢人就好,墨家人认刀法不认王法,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哈哈!难为师兄了,前面就到家,咱们先吃点好的再说。”张奋拍了拍吕虔肩膀,他一心帮自己,便是错了,自己又怎么能怪他?
帮亲不帮理,认刀法不认王法,这就是墨家现在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