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牢狱之灾
水滴石穿，面前的小石板已经有了凹槽，好像少女指甲盖上的弯月，盛着一小洼寒凉的雨水。
滴答。
新的水滴汇入，一小股细流顺着月牙尖溢出，沿着地表的沟槽流到少女的脚下，在鞋侧印出一朵水花。
这里是灵霄宗的密牢，用来关押特殊的罪人。
此时，只有一个少女盘坐在空荡荡的牢房，仿若老僧坐定。
当然，姜幼月只是摆摆样子。
灵霄宗的密牢从入门的台阶开始，就由特殊的材料制成，别说是练气初期的她，就是她师父在这儿，也无法感应天地灵气。
不过日复一日的修炼，已经让她养成了习惯，现下手头又无事可做，只好这样呆坐着放空自己。
咔嚓。
空荡荡的监牢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她抬眼望去。
将自己关押的小童子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打开了牢门，继而急匆匆地退场，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疫。
那童子身后之人一步踏进牢房，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出样貌。
“……啊，师弟。”
罗玉书看着自家大师姐瞪着一对圆圆的杏眼，四处张望，试图逃避自己的视线，一向从容自若的他，此刻竟有些想要跳脚。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着调，”他一把拉起还呆愣在地上的少女，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厚实的棉衣，将少女裹得严严实实。
一场秋雨一场寒，没有灵气护体，少女的衣裳摸上去像一层冰。
刚刚生出一丝心疼，眼前人突然抓住他的双肩，幅度之大，差点甩开他刚整理好的棉衣的系扣。
“师弟……玉书，你从哪掏出来的棉衣，你筑基了！”
一旦突破至筑基，灵霄宗弟子就可以领取一个带有自己神魂标识的储物袋，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师弟就是灵霄宗年轻一辈中，最早筑基之人。
这天地不比从前，凡人修真已如大海捞珠，即使侥幸入门，大多也难以适应天地灵气，从而止步不前。
这可太长脸了，姜幼月得意地盘算着出去以后，怎么借着师弟的光耀武扬威，全然不顾少年越来越黑的脸。
“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少年又掏出两床棉被，铺在角落的稻草堆上，看得姜幼月啧啧称奇。
“现在除了师姐，再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人，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在这边受多久的罪。”
她知道师弟说这话是着急、是关心，但眼神还是暗淡了下去。
那夜是许久未见的暴雨，背着背篓的温婉女子笑着和她道别，而再次相见，就是她痛苦地大睁着双眼，开膛破肚地躺在那片熟悉的荒地上。
身下的石头，还有自己练刀的划痕。
看着她沉默不语，罗玉书又心疼得要命，话锋一转道：“不过明天按理就是公审的日子，长老们断然会还你清白，找出幕后真凶。”
说罢，他也差不多收拾完了，牢房已经焕然一新。他正要拿出几支蜡烛和两块打火石，想了想，还是把这两样收回了储物袋，毕竟比起夜晚的黑暗，他更害怕师姐把这儿点着了。
“师姐，你只要在这里好好待着，好好对自己，千万不要出事。”
等回过神，冰冷的监牢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这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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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姜幼月第五次把看守的小童子叫过来，再三确认。“你确定长老们没有提审我吧。”
原本闷葫芦一般的童子脸上开始出现煎熬的神色，他现在也同关在里面的少女一样，开始期盼今日的公审。
为了提防少女再一次、再两次叫他，那小童子干脆蹲坐在牢门外，和少女一起眼巴巴听着门口的声响。
牢房三面围墙，唯一开着的窗口又高又窄，微弱的光只有细长的一道，随着时间转动，连这一小道都烟消云散。
小童子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猛然想起自己还在看押罪人，刚想起身，两腿一麻，又跌坐回去。
“嘿嘿，对不住。”姜幼月讪笑了两声，示意他擦掉嘴边的口水印。“天已经黑了，我不叫你了，你走吧。”
天黑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床暖和的棉被，也不知道牢里这人是怎么一点一点从栏杆的缝隙塞出来的。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立即清醒，腿上酸酸麻麻的感觉也稍有消退，于是赶紧起身，被子顺势滑落到地上。
两人齐齐朝那边望去。
往日最讲究修身先修心的师弟这次没了昨日的沉着，额角竟然还挂着不易察觉的汗珠。
没等到提审的弟子，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姜幼月心中一沉。
“……师姐，”罗玉书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的公审被乌长老驳回了。”
姜幼月攥紧了拳头。
调查推迟一天，案件的细节也会随之模糊，长老们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是小师妹……她闭关了。”罗玉书不忍再说。
她闻此更加愕然：“她怎么会在此时闭关……还是说盈盈还对此事一无所知！”
死去的可是小师妹相依为命的亲姐姐！
两人父母早亡，相互扶持，连盈盈被测出极好的修炼资质，拜入宗门，姐姐就时不时采摘药材，上山看望，与宗门弟子混得极熟。
她本忧心小师妹一蹶不振，却没想到她连姐姐去世的消息都还没有收到。
“小师妹正是突破练气中期的关键时期，要感应元神，本就耗费精力，如果知道此事，难免大受打击。”
“修真之路愈发艰难，小师妹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闭关尝试突破，比之当年的我也不遑多让。”
“宗门虽不是乌长老的一言堂，但他的说辞的确打动了其他长老。”
罗玉书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虽然眼看着师姐恢复了平静，但他总觉得并没有说服自己的师姐，反而惹她更加生气了。
趁着看押的小童子不注意，他偷偷将白布缠绕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件塞到稻草下，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希望师姐看到自己带来的东西，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