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战场对决
瓦亭城依山取势，城墙镶有石刻门额，显得威严宏大。乐灵站在城墙之上，只见官道上密密麻麻长蛇一般的军队蜿蜒至远方，古代的人海战争在此时有了具体形象。
金鸣指向军中帅旗所在的方向，说：“折兰椋和金石都在那处。”
底下出来叫阵的军官骂道：“大姜的崽子们！这已经是第十日了，你们还龟缩不出，是怕了我们大法师吧！还说是什么中央之国，嘿嘿，我看就是窝囊废之国！”
其后的士兵也哄堂大笑，嘲讽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那军官再接再厉，得意道：“还说什么天降神女，法力无边，我看都是欺世盗名之徒。有本事，让你们的神女出来和我们大法师打擂台啊，哈哈哈哈！”
“哦对，我忘了，你们先前来了个国师，被我们大法师重伤，恐怕不舍得再丢脸了吧，嘿嘿……”
“他们连主将的儿子被抓都不来援救，人人都是缩头乌龟，活该被左贤王殿下打败！”
金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一拳捶在城墙上，渗出几抹鲜血。
秦冲劝道：“金将军稍安勿躁，对方意在动摇军心。把那轮射日弯弓给我吧。”
他指了指抓在城墙上的一把弯弓，此弓是开国时镇北王在瓦亭关征战时留下的，通体以黑色玄铁打造，相传其弓弦乃蛟龙筋制成，能在三百步外取人首级。
秦冲抡起弓弦时，底下叫骂的军官面露异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他终究是低估了秦冲的箭术。
就连乐灵都不敢相信，秦冲腰背挺直，潇洒搭箭，弹射而出后，竟然分毫不差地直冲那军官而去！
后方的西戎士兵还来不及听见一声叫，就看见穿着铠甲的身躯沉重往后倒去，飞扬起一地尘土。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查看情况，阵前的士兵骚动不已，挤挤攘攘地往后退，十夫长、百夫长们忙于维持秩序，阵中呼喝声不断。
金鸣面露喜色，称赞秦冲：“殿下真乃神箭手，此等神技，比起当初镇北王的百步穿杨亦是不遑多让啊！”
秦冲眺望向远方，神情不见松快：“那边是什么？”
金鸣眯起眼睛一看，顿时沉重了：“那是妖女——也就是他们的大法师——在施法。殿下快进角楼去躲避，那妖风吹起来，会把人都吹到城墙下面去！”
乐灵嘱咐跟着的刘寄奴：“寄奴，帮我把鼓拿上来吧。”
秦冲眸光暗着，说：“再等等，看看对方深浅。”
乐灵摇头：“不，不管等多久，我都必须得上，其他人办不到，与其磨蹭，还不如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趁她阵还没起完，我这边先发动。”
乐灵也是上路之后才知道，皇帝为了击退西戎，竟将原本上交皇家私库的虎座鸟架鼓都拿了出来。在黄梅县时，她能驱使这鼓的传闻必然传入了皇帝的耳中。若是此番得胜，恐怕皇帝会对她更为忌惮。
此刻乐灵也顾不得这许多，毕竟救金石要紧。她拿起鼓槌，重重敲下。
“神女大人，您用力了吗？”金鸣狐疑地问。
乐灵摇摇头，说：“已经来了。”
这鼓是召唤阴兵所用，鼓声直通阴曹地府，在场众人未听见响动，却感觉得到城墙上的风忽然呼啦啦大了起来。亲卫们赶紧递来两件棉袄，秦冲披在乐灵身上，帮她系好系带。
乐灵从随身布袋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鼓槌上，闭眼感应。
“金将军，请握住我的手。”
金鸣继续蒙圈：“啊……啊？”
秦冲抓住他的手腕：“按神女说的办。”
金鸣只好别扭地抓住了乐灵的手。他感觉三皇子殿下在旁边似乎并不开心，可也非不准他松手，真是难受。
还好乐灵抽空解释了一句：“这会引导阴灵找到你的血亲。”
底下的西戎军队也是摸不着头脑，明明看见城墙上有人在敲鼓，却又没听见什么声音，反而是平地而起的风越来越大，还冷到了骨子里。
其实仗打到现在，随着入冬，他们的攻城是越来越难了，先前用云梯、攻城弩轮番上阵，也没能攻下这块难啃的骨头，现在又吹起了妖风，士兵们不由得抱紧了自己。
“不是说好，大法师的风不往咱们这儿吹吗？”
“不知道啊，我感觉头顶有两股风在旋似的，瘆得慌……”
“等等，起、起雾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士兵们乱成一团，他们被吓得抱头鼠窜，百夫长们叫都叫不住。战车上，被重兵守卫的大法师本人亦是吐出一口鲜血，恼恨不已。
“先撤退吧。”左贤王折兰椋倒是很冷静，“是他们的神女到了，我们先回去休整。”
撤军命令一下，兵士们都迫不及待地后退，幸亏西戎一向民风彪悍，才没有变成软脚虾。
但很快，就有人在浓雾中惊恐道：“有、有人倒地了，死了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他们也不知在雾中倒下了多少人，脚下踩的全是软绵绵无知觉的身体。
折兰椋并不在帅旗附近，可他却忽然看到远处的大旗被一双雾中大手擒住，直冲云霄。
“快去守住金石！”
“来不及了王爷，金石、金石他在天上！”
城墙上的乐灵身体一软，被乐灵接到怀中。
“派人、去……雾的边缘……接金石……”她堪堪说完一句话，便因巨大的精力消耗而昏睡过去。秦冲把她横抱在怀里，指挥金鸣派兵追击。
迷迷糊糊的，乐灵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此役我军歼敌两万，皆是神女之功啊。殿下那一箭正中折兰椋右肩，若是治不好，恐怕左贤王会就此没落。末将定当奏表朝廷，替二位请功！城中军民都在摆流水宴，殿下真不去乐一乐？”
“金将军过奖。如今神女未醒，我也无心玩乐。西戎此役虽大败，却未必不会卷土重来。还请金将军约束将士们，做好城防。”
“末将省得。”
金鸣的脚步声远去，秦冲行至床榻前，一下就看见乐灵睁开了眼。
“你终于醒了。”他抓起乐灵的手，放到脸侧。自从两人互表心意，他就格外喜爱这种肌肤之亲。
乐灵问：“我睡了多久？”
“已有两日多了。那日我让寄奴送你回县府休息，亲自带队前去追击西戎军队，到葫芦河一带时，叫他们渡河逃掉了。那折兰椋中了我一箭，他们损失了至少两万人，最近应当都不会来攻了。”
乐灵叹气：“陛下的圣旨里，还让咱们收服失城。”
秦冲抿了抿唇：“你在此养伤，我会带兵去打。这神器用之太过耗神，我不愿你用。”
乐灵捏了捏他的脸颊：“这回是为了救金石，若只是攻城，便可以布咒阵了。金石还好吗？”
“嗯，救回来了。身上受了不少拷打，被金将军勒令闭门思过。”
乐灵躺了许久，身子都僵了，非要起来活动活动。秦冲拗不过她，先是带她去看了看金石，俩人就差抱头痛哭了，好歹被秦冲拦住。
金石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爹说我净会给你们添麻烦。可我实在忍不住，你们不知道，当日那妖女将国师重伤，还扬言神女也会是她的手下败将，神气极了。我们的将士死的死，伤得伤，他们却没费一兵一卒，这谁想得通啊！不过我看见你那日的施法，那才叫厉害呢，比她干掉的人更多，她这下该知道人外有人了。”
“苍云。”秦冲充满威慑地提醒了他一句，金石看到乐灵不太好看的表情，顿时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杀人的……”
乐灵摇头：“立场问题，他们是侵略的一方，形势逼人，我总要做出选择。”
金石卧床养伤，还穿着里衣，就要伸手来拉她：“乐灵……”
“行了。”秦冲揽着乐灵的肩退开一步，“你慢慢歇着，我带她去逛逛瓦亭城，我们来了就遇上西戎叫阵，还没仔细瞧过城里。”
走到街上，欢庆的县民们还在热闹，敲锣打鼓声到处都是。
看乐灵始终沉默，秦冲软着语气说：“你好歹护住了一方百姓。”
乐灵勾了勾他的小指，笑道：“怎么，你还真以为我会想不开呢？我是在想，那个大法师究竟是何许人也，以前你们可曾听说西戎有这等厉害人物？”
“未曾。西戎道术并不兴盛，或许那人是从大姜过去的也未可知。”秦冲不愿她想战事，指着远处的摊贩道，“去买个糖人吃？”
平日里常在一桌吃饭，他早看出乐灵很喜甜食。
“好。等等……”乐灵回头看看道路两旁，又转过头往前路看去，说，“有很多在烧纸钱的人。”
秦冲无奈：“是啊，大家沿路烧纸钱，希望牺牲的将士们能认路回家。”
乐灵紧紧攥着他的手：“我们也买点烧些，就当是心意了。”
秦冲自然无有不从。
卖纸钱的人生意很不错，给他们的已经是最后几摞，收钱时，他感慨道：“多亏有神女和三皇子殿下在，不然这瓦亭城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先前西戎攻城两轮，咱们死伤无数，又有附近城关来的民夫帮忙加固城墙，才勉强支撑下来，再打下去，怕是粮食还够，人先没了……”
乐灵甜甜一笑，说：“放心，三殿下和神女会把他们都打跑的，打到远远儿的地方去！”
“哈哈哈，姑娘，那就借你吉言啦！”
两人走到没人的路边，秦冲用火石点燃几张纸钱，放到地上。
乐灵摆好一个符阵，蹲身烧纸，同时低声念着渡灵的咒法。
火苗滋滋地将纸钱烧得卷边儿，又慢慢燃成灰烬。
“秦冲，让我去吧，我厉害着呢。”
秦冲拉着她的手，引她站起来落入自己怀中。
两人抵着额头，旁若无人地低语。
“就算我说不，你也会想尽办法去的，你就是这样的性子。”
“没错，所以你这个光会武功的三皇子，还是负责当我的贴身护卫吧。”乐灵拍拍秦冲的胸口，结果被他握住手掌，抵上心口。
“乐意之至。”
语含笑意，以吻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