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虎座鸟架鼓
距今约莫二十年前,当时的赵谭氏还不是赵谭氏。她姓谭名天歌,尚未出阁,是黄梅县乃至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早年间,她的爹娘靠经营祖上的田地得了些薄产,便搬到镇上,依靠往来买卖乡里的山货,做小生意。
作为家中长女,谭天歌小小年纪便承担起家庭生计,帮着娘亲清点货物、招待客人。她的美貌很快令全县男子趋之若鹜,求亲的人把山货铺的门槛都踏破了,且一个比一个有权势。
谭家爹娘为了小儿子的前途,准备把谭天歌嫁给县老爷做妾。为这事儿,谭天歌和爹娘大吵一架,在某个夜里离家出走。
她没读过书,想起小时候在家乡时做过农活,在田地里兴许能谋个生计,便干脆往记忆里的村子走,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座鹿头村。
貌美之人,无论在哪里,都会遭到觊觎。
如果不是赵兴本,谭天歌恐怕早就遭到厄运。谭天歌被他热心的帮助打动,而赵兴本在对她表明心意后,并未像村里的流氓那般对她动手动脚。时日久了,两人自然而然地结为夫妇,成亲后也过得安稳和幸福。
好景不长,当时还未被大姜收归的巴川王横征暴敛,将爪牙伸到了楚地内,赵兴本被抓去做壮丁,只留下谭天歌和嗷嗷待哺的奶孩子。
为躲避战乱,谭天歌只好带着儿子赵明回到黄梅县,希望爹娘能看在外孙的面子上照拂一二。然而谭父谭母也正琢磨着举家北迁,好躲避一触即发的战事,根本不想带着早就没有联系的女儿。
爹娘不告而别,谭天歌只好回到鹿头村,好歹那里还有个屋子住。但就是这一步,让村里的流氓找到了可趁之机,伙同起来侵犯了她。
那时尚且年幼的赵明想找村民们拼命,谭天歌却阻止了他,凄惨笑道:“娘亲没本事,你还小,打不过他们,等你长大再说吧。”
从那以后,赵明发现娘亲不但不反抗,甚至还主动迎合村长或是村里的富农,有时给他换一顿肉吃,有时甚至只是一个馒头。
他站在破败的窗前,一次次地看着……
随着大姜军队的胜利,战事渐渐平息,赵明的噩梦却远没有结束。村里的小孩儿们编了歌谣,来嘲笑他:“小破孩儿,老破娘,靠着门廊,迎情郎……”
赵明和村童们大打出手,可他身体瘦弱,哪里是村霸王们的对手?
娘亲得知后,不但不帮着他,还亲自押着他去给那些孩子的爹娘道歉。赵明的委屈和愤怒在那一刻悉数爆发,于是他学着娘亲年轻时候做下的事,离家出走,只是选择了和她截然相反的方向——回到黄梅县。
十一二岁的赵明在黄梅县周边靠乞讨过了一段时日,直到居住在破庙的老和尚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平日靠庙里零散稀少的香火钱生活。
有一回,赵明看见老和尚在擦拭一个藏经盒,木盒上还刻着一方古雅的文字。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啊?”他问。
“此二字读作灵月。”老和尚打开藏经盒给他看,里面是一整套的《地藏经》,“据说,帮助□□打天下的镇南王曾在这灵月寺里修行过一段时日,这地藏经便是他的手抄本。”
赵明嗤之以鼻:“老头,你就吹吧,就这小破庙,还镇南王呢!”
老和尚摇了摇头,也没争辩。
之后的事,谭天歌便不甚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庙里时,赵明正在一砖一瓦地替老和尚建墓塔。
谭天歌哭着求赵明跟自己回去,赵明却只是冷静地向她说着老和尚的事,一直说到了天亮。
“那面鼓,是他从灵月寺带出来的。”赵谭氏抹了抹眼泪,伏在地上,对秦冲道,“自从有了那面鼓,村子里就时常发生怪事,村长甚至被鬼魂吓死……”
川穹围着虎座鸟架鼓,翻来覆去地看。听见赵谭氏这么说,他忍不住请示秦冲:“少爷,要不要敲一下试试?”
被三棱挟住的赵明轻蔑一笑,说:“你尽管敲,能敲响的话,我自己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秦冲点了点头,三棱神色如常,完全没有被赵明所激,拿起别在凤凰身上的鼓槌,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下。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三棱又敲了几下,果然如赵明所说,这鼓根本就敲不响。普通的鼓只要被敲,都是有声音的,这足以说明鼓之神异。
陆丛深想到了什么,惊讶道:“我们也听不到乐姑娘的摇铃声!”
赶回来的羽林卫们想到初见乐灵时的场面,背脊不禁泛上一阵寒气。当时,分明只有三皇子听到了摇铃求救声,那现如今……
他们看向秦冲,秦冲却摇了摇头说:“我也听不见这鼓声。”
乐灵把秦冲拦在腰上的手臂搬开,欲要下马:“让我来试试。”
秦冲没放开她,直接揽着人一起下了马,左右不离她身侧。
三棱见此情形,主动把鼓槌递给乐灵。乐灵抬手,潇洒地挥动手肘,这次鼓声未响,却有雾气从中弥散,眨眼间便朝村庄各处侵袭。
方才被吓得不轻的羽林卫们喊道:“阴兵,是不是阴兵又要来了?!”
乐灵收手,雾气便渐渐散去,赵明恶狠狠地喊道:“你居然可以用!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明真老头说过,神器一代只传一人!”
乐灵笑了笑,并未解释。
秦冲让川穹和另外两个护卫一起看管虎座鸟架鼓,三棱和其他人皇子护卫负责押送赵谭氏母子,然后让羽林卫尽快护送金石回黄梅县找大夫。
“乐姑娘可会骑马?”
乐灵点头:“略通一二。”
陆丛深牵过来一匹马,恭敬地对乐灵低头道:“请乐姑娘上马。”
“等一下。”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莫椋忽然出声,“乐姑娘,他们是你的熟人么?”
乐灵摇头:“并不熟,今日才相识。”
陆丛深着急道:“可我们此行,乃是专程来寻——”
“敢问阁下和乐姑娘又是何关系?”秦冲打断了陆丛深的话,看向莫椋的眼神中带着一抹警惕。
莫椋微微一笑:“不多不少,恰巧比阁下早认识乐姑娘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