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现实
李玄度站在康泰药房的天台处，看着在一旁歇息的方永丰，无奈的哈了口气。
药房连接街道屋顶，这倒是方便了李玄度他们，很容易就可以绕过楼下无数尸群，安全的抵达这药店的屋顶。
康泰药房的屋顶相比于街坊来说相当大，即使这里看上去多年无人光顾。
李玄度甚至可以在屋顶上找到半桶已经凝固的油漆。
周围杂乱的装修道具散落在一旁，水泥缝里在这无数的杂草里不断生长，李玄度能感觉到，楚州城变了。
一路上经过发现的一些植物现在完全变了样子。
随着经典的光合作用后，一天的时间，这些植物完全就是在疯长，街道旁栽种的香樟个个枝叶茂盛，大量的枝干甚至都快赶上李玄度的手腕粗了。
且不说丧尸的来源，就单单论这诡异的生长，就要电视上的专家费大量的口舌去解释，更别说那所谓的壁虎玩意了。
远处不断的轰鸣声冲击着李玄度的脑袋，震的他无法思考。
他不是第一次抬头往远处看去，按照陈末的观察，李玄度从第一次听见这轰鸣声时直到现在抵达药房，他起码抬头看了那个方向七次。
而那个方向，正好是楚州信息大楼处。
太远了，那大楼在建成时花费的耗损起码可以在陈末的老家盖八十个足球场。
即使在康泰药房这么远的地方看着那边，大楼依然清晰可见。
可是陈末自己也清楚，他们现在和那有军队驻扎处的距离，就像在沙漠里看见海市蜃楼然后估计自己与绿洲的距离。
这毫无意义。
但是李玄度还是抬头了。
或许他还年轻，或许他还希望自己能在这支离破碎的世界里活下去，或许他只是想看见一点在这末日中的曙光。
方永丰第一次在李玄度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那怕他拿刀架住章蓝，毫不留情的对着他谈判时，眼前这个少年的表情依然是那么的冷漠和自信。
可现在这个看上去年少老成的少年脸上居然在远处一次次的诡异轰鸣声中，逐渐变得动摇。
他的脸上是担忧吗？
他在担忧什么？
家人？朋友？爱人？自己的生命？
方永丰想不明白，一个冷漠到举刀架在自己弟弟肩上都抖不抖的人，为何现在却是这个表情。
“你在害怕？”他还是忍不住看向李玄度。
李玄度转过头，看了看方永丰，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方永丰张着嘴，还想要问什么。
“他就是在害怕，他害怕上面的人发现楚州城的传染性之大和不可控性之强后选择最果断的方案。”
陈末在一旁喝了口水，淡定的解释道。
“他在那里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想让我们了解到“我们的生命可能即将消失”这一悲观现状，说白了，就是不想打击我们的求生精神。”
陈末把水瓶放进自己的被背包里继续解释道。
“所以，他在担心整个楚州市的所有人？”方永丰问道。
恰逢此时，又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带着气浪冲击过来，惊的楼下无数群尸变得焦躁不安，狂躁的发出低沉的撕叫声，这次的声音太大，气浪吹的方永丰只能眯着眼睛看向陈末。
陈末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背上背包，扶了扶帽子，看着远处的楚州信息大楼，眼神里充满了期望。
尸潮拥挤在街道上，远处的宏通大道上，无数的轿车相撞。
堆积在大道上的尸体被群尸们疯狂的啃食着，燃着熊熊烈火的车辆骨骸无一不吸引着陈末的双眼。
“他只是在担心“未来”而已。”
陈末明白，每个人都在这个与死神搏命的危机里仿徨，没有人能一直在生的道路上直线奔跑。
每个人都会累，每个人都会绝望。
就像章蓝难以接受这个楚州城的崩坏，现在依然不敢出门，甚至看见丧尸仍然会害怕的发抖，她需要时间接受它，每个人都需要接受它，这也是世界的选择。
而在这个末日里，“不接受现实”就等于了“死亡”，他也明白，即使李玄度再怎么成熟老练，他也依然只是个21岁的少年而已，他也始终会在灾难面前露出畏惧的表情。
陈末知道面对这种血淋淋和残酷的现实有多难。
自己就在快递店里的那晚，几度想要自杀，但看着窗外的忽明忽暗的灯光，和身后那个重伤的混账还在流口水，最终还是放弃了。
但他那晚为了“面对现实”这件事，还是硬生生的把周围所有能抽的烟都抽完了，搞得现在只能喝水塞牙。
“难为他了。”
陈末招呼着方永丰，看了看表，已经算是中午了，拿出一包方便面和一盒罐头，用刀戳开开口，沾着里面的牛肉酱啃着方便面。
“喂，玄孙，中饭时间到了，有啥好想的？核弹掉下来你能跑到哪去？叽叽歪歪，现在先管好自己！”
陈末皱着眉头看着李玄度，嘴里含糊不清道。
“老子们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你想想自己之前说的，想远了。”
一旁的李玄度却听着远处一次次的轰鸣声，眼神逐渐变得明亮。
“老师说的没错，生物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
李玄度望着远方的楚州信息大楼，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嘴角不经意的勾起。
站起身，笑眯眯的收拾好背包，一把把陈末啃得半碎的方便面塞入口中，在陈末诧异的表情里缓缓道。
“有军队入城了。”
“不是？你们俩这都什么表情啊？早上没拉屎么？为啥一脸便秘样啊？”
李玄度插着腰啃着方便面道。
“还是说，你们被本大爷奇异般的推论给震惊到了？哈哈哈哈”
陈末突然面无表情，缓缓和一旁用刀沾着牛肉罐头的方永丰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就直接把李玄度狠狠的架了起来，对着天台的一根已经生锈的晾衣杆不怀好意的走去
“不不要啊！！！”
“陈末，我敲尼玛！你俩打定了我不会大声叫是吧？！卧槽——”
康泰药房一楼处。
赵康宁咬着为数不多的巧克力棒，眼神有些恐慌的看着敲击着玻璃门的丧尸。
身边的邓毅表情涣散，只是慢慢的喝着药房里的金银花露。
周围的几个女生在这寂静的气氛里浑身不自在，却也害怕外面的丧尸，只敢相互贴近说着话。
一旁的耿立把包立起来，一个劲的往里面装着消炎药和抗流感药物，即使满头大汗他也依然在装药品。
“耿立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赵康宁打破了宁静，不善的看着他。
耿立没有说话，只是向后摆摆手，用劲提起背包，拿起那根铁棍，走到玻璃门附近，似乎在打量着这些丧尸的数量。
“我警告你，耿立，你要是想死，别把大家都带上！！”
赵康宁压抑着声音，对着耿立骂道。
“我必须走，你们想在这药店呆多久那是你们的事，但是我答应了陈如月，我必须把药带回去，学校寝室里有多少感染者你自己心里清楚！！”
耿立用手指着赵康宁的胸口。
“你自己摸着良心跟我说，你就一直在这药店苟活，这样把王天，徐慧和吕胜他们的生命当做什么？”
“你懂什么？耿立，我告诉你，出发前我就说过了，这次的行动肯定会有牺牲！我现在这样是为了大家好！！你不服从行动安排？好啊！那你就一个人出去喂丧尸吧！”
赵康宁一把把耿立手中的铁棍抢过来骂道。
“这些武器也是我在体育馆争取到的，你既然要脱离组织，那就背着你的包现在滚出去！！”
“你！！”
耿立气的拽住赵康宁的衣领，眼神好像要喷出火来。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耿立，你今天要么直接给我滚出去！要么就在这里夹紧尾巴做人！”
赵康宁不急反笑，他看得出来，耿立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外面的无边尸群，哪怕是一只丧尸，他都觉得耿立处理不了！
“我会走的，赵康宁，老子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耿立怒极反笑，一把坐在最远处，怒视着赵康宁道。
赵康宁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哼一声，拿着铁棍缓缓融入人群，半响，突然传来一句。
“谁管你死活？别害了别人就行。”
沉默降临，只有无数的躁动的丧尸在街上移动着，黑暗的药店里，仅有的光芒从门外的尸群里照在门内那群学生的绝望的脸上。
没有人知道，起码现在不会有人知道，在这漆黑一片的药店里，二楼的某个房间里，一声声诡异的尖啸被阻拦在内，而那被人用尼龙袋绑住的楼梯间门，在那只有一指间距的门缝处，有个让人感觉极度不舒服的声音慢慢传来，声音不大，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察觉到其诡异之处。
或许是因为外面丧尸的嘶吼声，又或许是屋外那阵阵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使得那些学生并没有听见
这一声声的催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