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归

    陆离在声色里度过了自己青春的前半段，在后半段才真正体会到纯粹的恋爱。她和他都没有再提那天发生的事，每天的日常就是靠在一起看看书，聊聊天，喜欢早已生根发芽，他们分享了彼此的过往，发现竟有许多重合，尤其是所知不多的父辈的故事，但凡知道的都能联系上。

    “或许我们早就该认识了，只是阴差阳错下一直迟到到了今天。”

    “如果你不是在孤儿院里认识我，你还会喜欢我吗？”陆离这些日子在范景琛的描述下逐渐拼凑起他背靠的那棵大树，那是真正的财阀，同她成长的单纯的有钱人家天差地别。冥冥中她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他不属于这里，这话其实更像是试探。

    “如果我不在孤儿院里碰到你，我会直接把你抱回家。”这样的回答让陆离心绪不宁，是啊，十三岁以前的她才是真正的高洁，世上最可惜之事，莫过于寒梅落于枝头，又被雪砸进了泥里。

    范景琛看向自己肩膀上沉默不语的人，猜到她又开始为过去伤怀，陆离算是个心眼多的，但范景琛比她更多，他开口道：“我母亲教我想要什么都要迅速动手，不能被别人抢占先机，当时我是个富家少爷，开什么价我都付得起，可现在我一无所有，只能先慢慢地向你证明我爱你，还好我不算太慢”顿了顿，他忽然有些不确定道：“我确实是唯一一个拿到你的心的人吧？”陆离笑了，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她认真的模样印进他心底：“是。”

    陆离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谈一场完全交付真心的恋爱了，可她偏偏碰上了范景琛，在他面前，你无法没有安全感，如果没有，他会告诉你，他比你更害怕。

    日子很短，时间却过得很慢，每时每刻他们都在细细品尝。

    这天陆离看着那扇好几天没被打开过的门，范景琛自己不能下床，连带着也不让她出门，看着逐渐空虚的橱柜和抱着她不依不饶的范景琛，陆离开始有些怀念以前那个百依百顺的孩子了。

    正当她苦恼之际，门被外面的人敲响了，床上的两人俱是一惊，范景琛先回过神：“你别动，我去开门。”

    陆离刚从门外的人可能是杜宇飞的惊吓中缓过来，随即便被下一个事实唬住了，这几天一直卧床不起，要她帮忙换衣服喂饭的范景琛，一掀被子利落地下床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范景琛就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不是杜宇飞，而是一个脸上有道疤的老女人。奇怪，疯婆子以前脸上有疤吗？

    那老女人一看到范景琛就朝他跪了下来，陆离跑到范景琛身边时，看到就是下跪的疯婆子，和随她身后走来的一群没见过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妆容艳丽的美妇人，她上前一脚踢开跪倒在地上的老女人，转身把范景琛抱到怀里，眼中闪过凌厉的光“孩子，我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范景琛看起来比妇人要冷静的多，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拉开了她。妇人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范景琛一伸手，就把站在他身后的陆离拉到妇人的面前：“母亲，这是陆离，我想把她带回家行吗？”

    妇人的目光这才落到陆离身上，只一眼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目光粘在她脸上，她张开嘴似乎在低喃什么，陆离没听清，只感觉到范景琛抓着她的手骤然加紧了。

    从孤儿院离开再到范宅，范景琛一路上都把陆离的手攥得死紧，走过那扇铁门时，陆离还有些恍惚，上车前她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困了她三年，把她整个人都扭曲重造的地方，在这里，她遇到了两个人，这辈子最爱的人和这辈子最恨的人。

    还不待她品味心中复杂难解的感触，身后就传来了少年不满的话音“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想看谁？”陆离转头看向他：“杜宇飞——”在少年表情彻底扭曲的前一刻，她把说完了“就这么放过他了？”这是那天以后他们第一次提到这个人，陆离也不知道这时候说恰不恰当，只是他们都要走了，现在不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然不是”少年的心情像两朵猝然相撞的云，只是轻轻蹭了一下，就下了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范景琛搂住陆离的腰把她往车上带，嘴唇凑近她耳边道：“我和他商量好了，他不会再出现了。”陆离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商量？”

    说话间两人都坐到了车上，范景琛似乎没看到坐在前座的范夫人，旁若无人地靠到陆离肩上，仰起头看着她眯眼笑，“是呀，他答应了我才做的，我是不是个讲礼貌的好孩子？”

    “如果你不杀了我，那就要做好被我杀死的准备。”

    “我不会杀你。”

    黑色的轿车在水泥上飞速行驶着，似乎在赶着什么。孤儿院地处郊外，道路两旁是青色的麦田，与澄蓝的天空辉映成满怀生机的画卷。范景琛头靠在陆离的肩上，脸贴着她柔软的胸脯，眼睛向外看，找寻着方才母亲在陆离没注意时告诉他的地方。

    忽然少年眼神一亮，视线聚焦在青翠中的一处黑点，那像是突兀地出现在麦田里的一处黑洞，吞噬着周边的生机，那里，有一具死亡一周左右的尸体。

    车子一路向前，陆离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麦田到成群的小屋再到林立的高楼，她感到自己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天地间的所有都在欢迎她回到原本的世界。

    忽然耳垂一痛，她转头就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脸，水润的眼眸显出幽怨的情绪，“姐姐一路上都在看外面，我不好看吗？”说着圈住她的手紧了紧“事先声明，到家之前，我不会放姐姐下车的。”他像只捡到骨头的小狗，一定要先叼回窝里才能安心。“如果姐姐很想出去玩的话的话，等我们安顿好了我陪你出来好不好呀？”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陆离比他用的顺手。耳垂只痛了一下，陆离却是个记仇的，她不但要甜枣，还要多要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