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干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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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的两捋胡须都缠在了一起，用手拨了拨，略显深沉。
“大人是干重活闪着腰了，还以为是什么急诊这么精贵，风风火火的把老夫拉过来，你们二人可真是……”
这大夫医术是没得话说，就话有点太多。
上次才看完云策被扎针，这次就得自己亲身上阵。
宋仙见大夫熟悉的从自个儿医药箱子里面拿出那个小布包。
等等等……你这个会讲究消毒吗，会不会交叉感染？
而且，还不知道这针扎过多少人呢。
宋仙见那铮亮的针头，身体不自觉的往后一缩，“不不不，我觉得云郎昨晚给我按得非常好，咱还是不要用针灸了吧。”
一旁的云策一听，面上一喜，“宋大人，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啊。
可非得在被云策按摩和“万人针”里选一个，那宋仙觉得还是前者好一点，毕竟后者实在过不去那道坎。
“说起按摩，老夫也可给宋大人来一套穴位疗法。”
大夫好像来了兴致，收起小布包，两手正欲要覆上宋仙小腰。
云策眼神一凝，抬手拦住了大夫。
“大夫医馆之中日无暇晷，想来也没时间天天上家里给大人做按摩，不如大夫就将这穴位疗法传授于我，让我为大人医治？”云策开口道。
宋仙：这合适吗？
古人的一技之长可是看家本领，能这么轻易让你学会？
宋仙抱有怀疑的态度，没作多开口。
只瞧着云策从他的小口袋里，掏出一锭小银子……
本官的生活费是拿来该这么用的吗？
大夫满脸答应，“当然可以，看不出来这位小友还是个热心肠。”腾出了位置，让云策在宋仙床边坐下。
云策伸出两手，在这青天白日里，好像反倒不如昨晚自在了。
“拇指在气海，四指并拢，轻按腰身顺着前方搓揉六下，再逆时针倒转搓揉六下，其次，中指使力，按压肾俞，每日反复几次即可。”
说得是这么轻巧，可你根本就不知道云策手上有多大劲儿。
宋仙皱着眉咬着被子角忍了好久，才总算适应这个力度，后来才觉着，哎，的确有两把刷子，这揉着揉着是真的减轻好多疼痛。
云策不知道该使多大劲儿，就按照平常捏剑的水准给宋仙捏了两下，见他眉头紧皱，猜到可能是力道重了，逐步开始减轻，一直到宋仙眉头舒展开。
大夫功成身退，背着他的小药箱准备离开。
宋仙挥挥手，让云策去送送人家。
“不必送了，来了两次大人恐怕都还不知道老夫名字，老夫姓邱，下次有需要时别这么急躁，也得让老夫喘口气儿。”
宋仙脸色微红。
“告辞！”
要不是生病，谁稀罕去医馆？不过宋仙也明白，人家医馆又不是专门给自己开的，为捡回面子，只能甩锅给云策。
“听见没，下次去找他时礼貌点、客气点，该排队排队，明白吗？”
云策难得的一次没顶嘴，拉长的声线回答：“噢~”
不过云策按得可真舒服啊，宋仙总算体会到了大户人家为什么要专门请好几个丫鬟来伺候自己了，要搁他身上，他也请。
云策把宋仙揉的昏昏欲睡，忽然，云策冷声转过头，高喝一声：“什么人！”
把半睡半醒半迷离的宋仙彻底惊醒。
“怎么了？”
“有人闯进来了。”
也怪云策刚刚也太入神，没察觉到外面的动静，那人都进了院子，云策才冲出去看。
宋仙扶着腰紧随其后。
来的不是别人，就是给送宋仙回家的好兄长，唐子皓。
唐子皓也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宋仙和云策，慌忙转过身，捂住眼睛，嘴里还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宋仙这才注意到，刚才在云策给自己按摩时，穿戴都弄得有些凌乱，二人眼看着都怪狼狈的模样。
可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两个男的就算光个膀子也很正常不过的好吗？
“宋兄，你怎么进来的？”
“实在是抱歉，为兄……途径此地，见着门没关，想进来和你打声招呼，没想到宋弟这是在……”
搬大米闪了腰这种事就不用宣扬的众人皆知了，宋仙随口略过，“这两日天气凉，腰椎受凉，有些疼痛。”
宋仙简单回屋整理了番仪态，再次出门迎客。
云策不待见他，跟在宋仙后面一语不发。
“唐兄！”
宋仙拘礼打招呼，唐子皓亦彬彬回礼。
“宋弟，这位是？”
前儿个就在宋仙这处见到这人了，可也没来得及问过，瞧长相也不是有亲属关系。
“是我结识的一位小公子，姓云。”
唐子皓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这姓倒是少见，再添个复字，那可就国姓了。”
“国姓姓什么？”宋仙来这么久，还不知道大昀朝皇室的姓呢。
唐子皓脸上略显尬意，宋仙也明白是自己问岔了，这古代没有现代这么开明，青天白日里哪敢多嘴皇室的事，头上这顶乌纱帽怕是都不想要了。
宋仙连连道歉，“是小弟失言了，既今日得见唐兄，也合该让我请唐兄吃饭，以表那日谢意。”
唐子皓住的方向距离宋仙的梧桐巷子还怪远的，所以不可能说是偶然路过，多因是有事相求，既然有事，那在饭桌上总比在厅堂上说的方便。
唐子皓也正有此意，抬手随罢，“好。”
宋仙忍着腰疼出门，原还以为云策不跟来呢，在宋仙正欲要锁门时，还是跟了上来。
“我可不是好奇你们的谈话，单只是为了蹭顿饭吃。”
宋仙望向唐子皓，见人家点了点头，宋仙对云策嘱咐道，“那你锁好门。”
一行三人没有走至太远，待到酒席落定，云策果真就跟来蹭饭的一样，一语不发。
唐子皓像是腼腆得也没开口，倒是把宋仙也给整哑巴了。
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吃了半天的饭，一个没问，一个不说，一个看戏。
宋仙举起酒杯，先给唐子皓满上，“你我二人相识一场，还未来得及小饮，今日有机会，先敬唐兄一杯。”
“宋弟太客气了，不瞒你说，今日我来，正是因为有事相求。”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哦？是什么事？”
唐子皓又顿了顿，没说话。
宋仙明白，他这是嫌云策在这碍眼呢。
“云郎也是官媒衙门的人，一直同我做事，唐兄看能否直言。”
“这样啊。”唐子皓这才舒缓了些警惕，脸又红了起来，“宋弟，本来这事不想麻烦你的，可是为兄在这方面了解得太少，识得你后，才厚着脸皮过来打听，如果宋弟觉得为难的话，也可以当做今日我没来过，或是只当我就在这喝了两口酒水就是。”
说了半天，是一句重点都没说到，宋仙表面上还得挂着笑回道，“唐兄说是哪里话，你我既是同僚，本就该互帮互助，有什么需要弟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唐子皓扭捏的总算说出了口。
“我想休妻。”
这还差不多，有话你就直接了当的说嘛。
宋仙回过神来，差点一口清酒呛在喉咙里。
这人是个什么情况，昨前日还对着他在酸溜溜的念诗缅怀亡妻，今天一来就又开始换人设了？
而且，人家不都是入土三年了，你还能休个哪门子妻？
“唐兄，你莫不是在拿小弟寻开心吧。”
唐子皓听这意思，就知道宋仙是想岔了，连忙站起身解释道，“不是不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八年前，唐子皓家贫时，一心只读死书考个功名，曾娶了一个发妻，两人十分恩爱甜蜜，诞有一子，日子虽说是紧巴巴的但也还过得去。
唐子皓中了三甲同进士，或许又不是个读书当官的料，脑子木讷不懂变通，不升反降，一路谪贬到八品。
“可莫笑为兄痴笨，要再给我个机会，做什么也不会再做考状元的大梦了。”
宋仙就状元本元就在面前坐着，心想你一个三甲才贬到八品就这么承受不住，也难怪原身一个状元出身被安排到官媒时所承受不住的压力了。
可好景不长，正以为唐子皓能安稳呆在这份职务上时，他的发妻韦氏因长时劳累辛苦，突发恶疾而去世，只留下个四岁多大的孩子。
唐子皓的父母一直都不太满意韦氏，觉得是因为韦氏缠住了儿子，才让儿子无法上进，现在腾出了位置正好，寻找新的姑娘嫁进来。
第一年是因为唐子皓要给妻子守孝，寻死觅活的不同意再婚，以命相逼说父母若是再提续亲之事，就带着孩子一起死，老夫妻两心疼儿子还有孙子，只能答应。第二年又因为唐子皓职责不顺，屡遭罚楚，不好议亲，第三年因为先皇……
现在三年过去，那老两口死心未改，搬出各种理由给唐子皓再娶，并且在唐子皓并未同意的情况下，给另外那家人换了婚书，下了聘礼。
那家姑娘姚氏，已经算得上唐子皓的未婚妻了。
而唐子皓要休的，也正是那家姑娘姚氏。
总算搞清楚了来龙去脉，宋仙拍拍胸口，还好自己认识的是个正常人，而非薄情寡义的负心汉。这唐子皓也算是有情有义了，为了亡妻三年未娶，在古代已经很难能可贵。
宋仙欲要提问，被云策开口打断。
“唐大人，你是哪年的考生？”
宋仙偏过头看向他，眼神复杂：这个问题很关键吗？又和这案件没关系。
唐子皓还是回答了，“康宗四十二年。”
那就是在宋仙前一届，也亏得还算运气好，只贬到了八品，已经算是不错了。
“怎么了？”
“没，好奇，随便问问，宋大人你可以继续了。”
接下来，云策再没开口，一直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