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柳姑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殿下，我记得隔壁桌上坐着的男人，似乎起身将自己桌上的什么放到了赖长治的桌上。”她说。
她在赖长治来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那张桌子上的辣椒油罐，与邻桌的糖罐调换了个位置。
邻桌坐的是个江南口音的行商，特地叮嘱了小二菜中要多放些糖，奈何状元楼的菜色偏咸，他尝了一口有些不满，在桌上找了半晌没有找到糖，只看到两罐辣椒油，而小二也因为太忙，一直没有照顾到他，行商四下张望，看到隔壁桌上摆着两罐糖，自然便拿着自己桌上多的辣椒油，与邻桌换了。
眼下她便将这事对百里睿说了：“若是旁人，我兴许还不会有什么印象，可那人是江南口音，还点了一首曲子，所以我才格外留意他。”
毒当然是下在被换的辣椒油里的，两罐辣椒油，干净的一罐下了毒，而无毒的那一罐上满是油印，那行商根本不愿用手碰，自然就将有毒的那罐放了过去。
“那人长得什么样子？”百里睿对方守义示意，方守义立刻掏出了纸笔。
“那人身量不高，”柳云卿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长得倒是没有什么特点，放到人群里面完全不会再看一眼的那种……”
“是月影，”方守义立刻说道，“想来他一贯用的就是这样平凡的模样，所以才不会引人注目。殿下，桌上的‘月’字，也一定是他换调料的时候写的！”
百里睿却并不像他那样肯定，微微蹙眉，沉吟道：“原来是这样么……”
“一定是了，也只有他才有机会在桌上留下字迹！”方守义有些激动，“殿下，我这就去问状元楼的小二，看他对那人会不会有什么印象！”
“不急，”百里睿按住了他，对柳云卿说道，“柳姑娘，今日耽误了你不少时间，如今既然有了线索，那么便不再叨扰你了。”
他看了方守义一眼，方守义会意，从怀中掏出了个荷包，塞到柳云卿手中：“柳姑娘，虽然敬德书院的事与那月影无关，可你能想到调料的事，实在是帮了我们大忙！这些银子你拿着，是六扇门给的奖赏！”
“这多不好意思，能帮你们抓到月影，是每个百姓的责任！”柳云卿大义凛然地说着，手却迅速地将荷包收了起来，她缺钱缺的很，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守义，送柳姑娘回去吧！”百里睿站起身来，吩咐道。
他还要抓紧时间去状元楼一趟，若真如柳姑娘所说，那毒是下在调料里的，这便是第一次有人亲眼看到月影是如何行凶的。
然而柳云卿却坐着没有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桌子：“那个……剩下这些我能拿走么？”
这两人也太浪费了些，百里睿要了两个包子，却只咬了一口，而方守义可能是被恶心到了，面前的包子只吃了两个，更不用说百里睿之后又给她每样都要了两个上来。
她只一样吃了一个，剩下的她想要带回去给云裳尝尝。
百里睿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随即便温声道：“自然是可以的。”
他叫来了小二，让小二将桌上的包子都装好，亲手递给了柳云卿：“柳姑娘若是喜欢，往后尽管来便是，报我的名字，将账记在我名下便好。”
“不了不了，”柳云卿连声拒绝，“我就是拿回去让我妹妹尝个鲜。”
她高高兴兴地接过包子，说什么都不让方守义送她，在包子铺的门口与两人道了别。
拜托，他可是在追查自己哎，她才不要为了几个包子就与他牵扯不清呢！给了他一个模糊不清的目标，往后他就不会怀疑自己了！
百里睿看着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只觉得有些心酸，不过是几个包子罢了，柳姑娘竟高兴成这样……
一旁的方守义吸了吸鼻子：“柳姑娘也太苦了些，看她今日的模样，应当是从来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旁的姑娘家，都是爹娘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柳姑娘却要想方设法赚银子给妹妹看病，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却连杀鸡那种粗活都要自己做！”
“方才在敬德书院的时候，殿下一掀起白布，她立刻便将头扭到了一边，想来应当是十分害怕吧？”方守义感叹道，“可是即便害怕，她还是努力想要帮忙，真是个好姑娘啊！”
百里睿沉默着转过身，朝着状元楼的方向走去。
刚才柳姑娘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将剩下的包子带走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在扶风镇的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虽已经离他远去了，可每每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当初那些穷困潦倒的时光。
刚到扶风镇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骤然离开繁华富贵的皇宫，什么都不会，若不是守义与致和两个一直护在他身边，他只怕早早就要丢了性命。
而对于那些时日，他最深的印象便是饥饿。
他们身无分文，在有一天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守义恶狠狠地说要去抢钱，却被他制止了。
他在街上徘徊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卖包子的小摊前，用蚊子般的声音，问摊主能不能给他一个包子。
在他们还有钱的时候，每天都要会在这里买包子吃，他本以为摊主会看在之前的份上，施舍给他个包子，可那摊主却像赶苍蝇一般挥手赶着他。
“去去去，没钱别在这里挡着路！”摊主声音粗哑，“哪来的臭叫花子，滚一边去！”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周围的路人似乎都在对他指指点点，那一刻，宫中的人找到他将他接回宫的梦彻底破了，他终于明白自己褪去皇子的身份，压根什么也不是。
“殿下，我瞧那柳姑娘也有几分聪明，要不您干脆将她招揽在身边吧！”方守义在一旁絮絮叨叨，打断了百里睿的回忆，“说不定她能帮上您的忙呢！”
“胡闹！”百里睿板着脸教训他，“她是有些小聪明，可胆小怕事，又柔柔弱弱的，六扇门那种地方，是她能来的？”
他收起了心头的一点怜惜：“这样的人在整个离国数不胜数，我们难道全能帮过来么？”
“人得自救。”他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