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临河府沅水县离水村，村民何二水一早就起来了。
带着昨晚媳妇老娘连夜炕的干馍馍，红薯干，再加一点咸菜，去祠堂门口集合。
村长会带着今年村里服役的男丁，一起出发去修河堤。这是村里的惯例了，就算县里哪年这个时候不发徭役，村里也会家家出人去修堤坝。
光看他们这村名就知道离大河不远，离水村这名儿很明显，就是希望这水啊离村子远点。要不咋叫愿望呢，事实它就是相反啊！
这水三五年的，就要把农田来淹一淹。村子建在高处，有那雨大的年份，村子被淹到半腰也不稀奇。
据他们村子里的老人讲，沅水下游更惨。四十多年前一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沅水决堤，下游一片汪洋，死伤无数。
要说整个村子迁走，离水远远的，让它再也淹不着？这也不成啊，地里的庄稼离不了水。
那有水又淹不了的地，早被人占了，就算有本事迁了户籍过去，也买不起那边的田地。庄稼人没有田地，一家老小怎么活？
他们这是动不动就被水淹，听说有的地是常年的缺水，十天半个月的都洗不上一回澡。估摸着得前世积了大德，才能投身在那雨水将将好的地。
这几年离水村村民们的日子比前几年强点，平日里紧紧裤腰带，也能挤出点咸菜带着。粮食不富余，带点红薯干也成，这东西家家户户都有。
村长说这次修堤坝，中午和晚上朝廷发的菜粥和红薯粉条能管饱。早上啃点红薯干几口咸菜，一天的劳力做下来，身体不那么虚。这下大力干活，缺了盐可不成。
大伙都说现在的皇帝做得好，上天才赏了红薯这种好粮。平日里不用饿肚子了，这几年的徭役，朝廷给的吃食也能管饱了。
虽然盐味儿肯定还是尝不出来的，至少中午和晚上不用家里贴补吃食了。不像以前，一场徭役下来不死也虚得不成样。
不过前几年他去服徭役，也舍不得带咸菜。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盐还是得先放一边。
他们这里大石少，得去老远的山上一点点凿出来，费时费力，远远不够用。用枝条编成的框装碎石沙子，也不够，还得加上土砖。
年年来修，只求涨水的时候不要决堤就成。
夏日多雨的时候，村村冒雨巡逻。生怕哪里豁出个口子没堵住，就要遭灾了。
何二水寻思着自个儿造土砖的手艺好，今年约摸着还是被分到造土砖。只要不是被分去凿石头、运石头的活就好，那可真真是苦力活。
到了地头，远远看到了邻村的村长朱大石，正一脸惊喜的，对着一个身穿官服的官老爷点头哈腰。
没一会，自家村长也一脸喜意的，从衙役那里领了活计过来。
今年全村壮丁都不用去挖石头，运石头了，分派下来的全是做土砖和挖沙子的活。
活儿也不轻松，但是做土砖和挖沙子累了，可以悠着点。不像凿石头、运石头，不下大力就出不了活，监工们可是要抽鞭子的。
还要挑几个机灵的，去官老爷跟前听吩咐。听说是京里工部的官老爷呢，专程来教他们，用一个叫什么水泥的物什修堤坝。
何二水作为村里的机灵小伙，就跟着京里工部来的官老爷。活也不难，按官老爷说的比例加水，把据说是从老远的地运来的灰泥和沙子和在一起。
和好后，有人拿去抹在土砖墙上。干抹墙这活的人，也是各村选出来的明白人。
不用凿石头、运石头，做土砖的人就多了，堤坝又加宽了不少。
等官老爷说今年时间来不及了，就先修到这，明年继续加高加宽时，何二水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一天天的看起来不起眼，这干完活了猛地一瞅，可真气派！
太他娘的气派了！斜斜的堤坝看着有两人高了，长长的看不到头尾。整个就像是一块巨石放在那似的，平平整整的，没有半点缝隙。
何二水和其他村民一起，去摸了摸这庞然大物。他们可不敢像京里来的官老爷那样，上去踩踩蹦蹦的。
官老爷还吩咐三十多个人，抱着巨木去撞了，纹丝不动。
何二水心里激动，这大坝看起来这样坚固，官老爷说明年还来加宽加高，那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担心水患了？
这种情形发生在安朝各紧要河流两岸。太子亲自总揽水泥的制作和堤坝的加固，工部官员出差到各地督办。工部的小吏都全分配出去了，各地的堤坝加固如火如荼。
拒马城守城的小吏，得了袁将军吩咐大开城门，京里来的车队缓缓入城。袁将军迫不及待的让随行的工部人员给他演示，这个叫水泥的东西要如何用。
皇上的旨意里，只说让他准备大量的沙子，工部会给他送加固城墙的利器来。可他一个武将，虽也进过学，怎么也看不出，就这一筐筐的灰泥，怎么就成利器了？
随行的工部侍郎张金，隐秘的翻个白眼。要不大家都不愿意跑这边塞来呢？一路行路艰苦不说，武将们还一个个的忒不讲究。
他好歹是代表工部，不辞劳苦的送东西过来，就不能让他先歇歇喝口水？
早点干完活早吃饭。张金要来一袋沙子，指使手下人慢条斯理的和好水泥。入乡随俗，也跟着不讲究了，直接抹在院子里的墙上。
“袁将军明日一早来看就明白了。”张金道，“下官也只知道这水泥就这么用。明日将军有何疑问，下官多半也解释不清。”
趁早说明白，他只是工部一个小小办事的，不知道这水泥怎么来的，更不知道是用何物做成，为何一晚上就能坚硬如斯？他们整个工部都要被这些问题烦死了。
太子只是用他们工部的名义办事，东西压根不是工部弄出来的。其中的奥妙太子没说，他们也很想知道的好不好？灰土和沙子和和，咋就一夜之间这么坚硬了哩？
太子在各地建了工坊，就源源不断的出来了各种灰土。水泥要用石灰石，粘土，铁矿渣，不光各部大佬们知道，不少官员也知道。毕竟工坊大量的需要这些原料，还得各地不断的运过去，只要稍稍留意些，就知道了。
只是怎么就变成了神奇的灰土？谁也琢磨不透，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要自己治下有得用就成。
第二日，张金一早就起来，看着袁将军对着墙疯砍。砍吧砍吧，反正也砍不坏，只要不来问为啥就行。拿刀疯砍水泥墙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算啥稀奇事。
袁将军砍完，回头看到张金眼前一亮，大笑道：“好东西！好东西！走走走，我叫了人来跟张大人学和泥，趁着这些时日没有蛮人来，好好的把城墙补补。”
张金死鱼眼，袁将军，砍了一早上墙，您就不累吗？您不累，我可是饿了，还没吃早饭呢！武将就可以这么不讲究的吗？您倒是没问为啥为啥的，但能不能让人先吃饱了饭，再干活儿！
八月的天气格外燥热，好多天没下雨了，李桃花整日靠冰西瓜续命，没啥胃口。
这就是吃的太好了，身体不缺营养。两三岁那会只要有吃的，多少都能进嘴里，还能没胃口？就怕吃多少，胃口都不满意，填饱了肚子放下碗筷，还想吃！
不过整个李府里也就只有齐白芷和李桃花有这毛病，其他人那是不管天多热，都能吃的美滋滋。那是身体曾经被狠饿过，有好吃的，脑子自动下令多吃，哪里会没胃口。
齐白芷是因为生在大户人家，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也就是李府饭食实在是味道好，还能多吃点。
李桃花则是没有真正饿过，还小的时候，家里头再怎么缺粮，也能让她一个本就吃不了多少的小人儿吃饱。
李桃花觉得小时候饿，那是因为营养不均衡，缺乏蛋白质和油水和糖。再大一点，李家日子就好起来了，饭食越来越好。
以至于李桃花大夏天的，就想吃点清淡的凉菜，老李头和老李氏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哪怕是他们现在吃多了肉会不舒服，还是喜欢吃肉，菜是能不吃就不吃。吃粮食身体好，吃肉人高兴，解腻还有西瓜。
中间吃几口菜，按李桃花的说法，叫丰富下口味。老俩口是真觉得吃菜占肚子，不值当的。不过桃花儿喜欢的凉菜，酸辣开胃，吃几口也还成。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闲的。工坊里在不停的做水泥；哥哥们依旧每日勤学苦练；齐白芷投入麻药实验不可自拔；丫头小子们也都各自忙碌；爹娘他们回芙蓉县去了；老李氏从来不会让自个儿闲着。整个李府里就李桃花和老李头闲得慌。
爷孙两对视一眼，算了算了，天太热，还是在家呆着吧。出门买买买的活动，也提不起他俩的兴致了。今年咋就这么热呢？晚上都睡不安稳了。
李桃花万分想念硝石矿，要是有大堆大堆的硝石，她能给房间里放一圈的冰盆。
硝石这东西药铺用的量不大，价钱也便宜。从西边大老远的运过来，没啥利，商队都是顺带的带点。
李桃花在心里记下了，要是有机会往西边去瞧瞧，一定收了大量的硝石放空间里，这辈子都不缺冰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