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石十三因为任务的关系，观察李桃花的时候最多。可他横看竖看，也没发现李桃花有啥特殊的能力，能让这帮丫头小子们如此真心相待。
能从灾祸中活下来的娃儿们，都格外识时务，李家是他们走投无路后最好的选择。李桃花希望他们团结一心，前头的十四个就真亲如一家。这个不容易，也还能理解，可后头来的这几十个，是咋做到很快就和前头一样的？
如若让李桃花来解释的话，这也能说得通。前头的十四个，格外能觉察旁人的情绪，后头来的，都是老李氏一个个认真挑选的，在觉察旁人的情绪这方面同样不弱。
这些人要么没家了，要么在原来的家受了种种的恶意对待。老李氏也一个个说了，自家给的银子多，之前的总总都了结了。这娃儿们一下子就没有根了，来到李家可不是照顾自己的哥哥姐姐是什么样的，自己就学什么样的？
他们在李家没感觉李家人当他们是下人，自然也就不拿自己当下人了。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认知很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
至于对外，那也是因为他们确实是签了卖身契的。在李家的日子和之前的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们也并不觉得做李家的下人有何不好，反而隐隐有些自豪的归属感。
你看，我是李家的下人，可我吃穿用度比普通富裕人家的孩子要好，我学的本事比普通富裕人家的孩子强，我背后有依靠，还有许多的兄弟姊妹，每天都过着喜悦的日子。
用现代的一个词解释，那就是归属感，这些孩子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李家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至于对李桃花掏心掏肺？人对把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又给了温暖光明日子的人，心中有格外深厚的情谊，这一点都不奇怪。更不用说还有团体的影响，从属的作用。
李家三兄弟，三妯娌到门口下了马车，再次被惊到了。知道自家府城的宅子气派，没想到这么气派！
瞅瞅门口的大石狮子，两边高高的院墙也太长了吧？还有门口迎接他们的儿子女儿，穿着一样青色长衫的儿子/侄儿，头上是同样的玉簪子，现在是秀才儿子/侄儿了！咋就长这么白净俊秀了哩！
三妯娌一起过日子久了，心里都是同频：这是我张氏/刘氏/赵氏生的娃儿？我还能生出这般出息的娃儿？
少年们稍一行礼，齐声道：“爹，娘，伯伯，婶娘，一路辛苦了。”
三妯娌顿时回过神来：还就是自家的崽儿。一股自豪油然而生，自己现在是秀才他娘，过几年是举人他娘，要是有那福气，说不定还能当上进士她娘哩！三人同步，心里默默给自个儿竖了个大拇指，了不得！了不得！
听了儿子/侄儿一声喊，母子之情暂时到此为止。三妯娌这个比比李桃花的脑袋，那个捏捏胳膊：“桃花又长高了不少，正好娘又给你缝了几身衣裳，一会看看合身不合身。”
“桃花这是瘦了吧？一会大伯娘给桃花做糕吃，大伯娘又新会了几种糕，保准桃花儿喜欢。”
“二伯娘给桃花纳了好几双鞋底，，二伯娘纳的鞋底厚实，穿着合脚。一会桃花跟二伯娘说说，现在喜欢什么样的鞋面儿”
三个女人拉着李桃花说说笑笑的进门去了，李家兄弟对视一眼，看看被扔下的儿子/侄儿，得了，咱几个自己进屋去吧。心里想着女人们不像话，自己还没来得及摸下好久不见的女儿/侄女的脑袋呢，桃花儿就被拉走了。
丫头小子们帮着一起把行礼送到后院，李家三兄弟一边走，一边看。我的个乖乖，这么漂亮的院子！这么多的屋子！自家这在府城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吧？初到府城的那点飘忽，突然就消散了。
先到花厅拜见父母，都是大户人家了，老父母到门口迎接的事儿就不好再做了。老李头听说家中都好就没啥事了，老李氏埋怨道：“咋前两天没过来？娃儿们都担心了。”
李铁一脸懊恼：“就晚了一天启程，结果半夜就下起大雨来，这一等就晚了两天。”
“这也怪不得你们，要是半路上下起雨来，更难走。”老李氏也不是真埋怨。
李家儿子儿媳那是真后悔啊，没看到儿子/侄儿们中秀才那天的热闹，肠子都悔青了。下场考试，一定早早就准备，算着日子走，路上下雹子也得赶到了。
说了几句话，李桃花就领着爹娘，伯伯伯母们去洗嗽换衣裳。离晌午还早，李家儿媳表示这会还不饿，一人喝了一碗甜汤。带过来的东西都搬到花厅，李家三妯娌一样样拿出来，给爹娘和娃儿们看。
“这是春上晒的野菜，桃花喜欢炖肉吃。这是村里送的干蘑菇，知道我们要来，提前一天各家选了品相好的，送到县里来的，爹娘这两天尝尝看。这五大包都是红薯干，家里娃儿们都爱吃。”张氏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样，等老李氏吩咐一会搬到哪个屋子放着。
“这是我和大嫂，二嫂亲自盯着晒的。选的品相好，味道甜的红薯，洗得干干净净的，拿大竹匾在院子里晒的，干净得很。”赵氏知道自己女儿对进嘴的东西，都要求干干净净的，在一旁补充。
“这几包是红薯粉，也是我们几个亲自盯着做的。”大伯娘这会也记起了李桃花格外爱干净。
最后是几包衣裳鞋袜，老俩口和五个娃儿人人都有。这一年多没见着面了，娃儿们长得快，衣裳鞋袜都是估摸着做的。
衣裳多放了布，不合适还可以改，鞋子各个码子都做了不少，哪双合适穿哪双。家里头丫头小子那么多，总有合适的脚，总不至于浪费了去。儿女们不在身边，当娘的就想给多做些衣裳鞋袜。
李桃花和四个哥哥当即就开始试衣裳鞋袜，出乎意料的，竟都挺合适的，稍微大些，不影响穿。
农家孩子的新衣裳都是要大两个码的，李家三妯娌已经尽量往小了做，还是大了些。瞧着孩子们都是欢喜的模样，一年的思念之情都得到了慰藉。
李桃花得到的衣裳鞋袜最多，没办法，谁叫男娃们的衣衫就那么几个颜色呢？还没有啥花样儿，除了里衣里裤，两身短打，清一色的儒袍。
女娃儿的就不一样了，上衣就有圆领的，交领的，盘口的，宽袖的，窄袖的……裙子的花样也不少，各种褶子的，各种幅条的，收腰的，加腰封的……再加上各种颜色，三妯娌还跟县城里的妇人学了些简单的绣花样子。
女人都爱衣裳首饰，就算自己舍不得，给娃儿买那是眼都不带眨的。县城里首饰的花样比不上府城，布匹的花色却是不少。
李家三妯娌手里有银子，布庄每次到了新布料，都送上门来给她们看样品。几人看了觉得李桃花穿着好看的料子都买了再商量做成啥样的。这要不商量着来，一人做一套，她们自个儿都觉得实在是太多了。
娘家这些年靠着老李家，日子都过起来了。她们每年给的各种节礼，都够娘家人活得挺好了，再给娘家侄女儿做衣裳就说不过去了。一腔爱美的心，全倾注在了李桃花身上，连鞋面上都绣上了花样。
除了衣裳鞋袜放自己屋里，其他带来的吃食要么放厨屋，要么放李桃花当做仓库的屋里头。
李桃花给娘和两个伯娘看这一年给她们买的首饰。首饰的价位都差不多，都是根据个人的脸型和喜好买的，李家三妯娌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还是女娃儿贴心，这么贵的首饰，要让她们去买，银钱倒不是问题，只她们下不了这个狠手，买回去也舍不得戴。
女儿/侄女儿孝敬的就不同，没有亲眼看着银钱花出去，就能戴身上。回芙蓉县既能跟人显摆，又不会被人嘀咕大手大脚尽能花钱。
李家人时隔多日又齐聚一堂，围着一大桌子菜，热热闹闹的说着这段时间各自的事儿。再次为少年们的学业成绩自豪，畅想着三年后乡试是什么光景。
老李头肯定了大家这些日子的辛劳，畅想了老李家更好的未来后宣布:“这次你们来了就先不回去了，家里的事有管事的在，村里人也会帮忙看着，出不了啥大乱子，你们三兄弟两月回去一趟看看就得。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先跟着你们娘学着管事，这府城的大户人家也慢慢结交着。承仁十七了，也该张罗着成亲了，下头的几个也是这几年的事儿。咱家现在门户高了，不说高门娶媳，儿媳妇肯定是在大户人家寻摸。听说这大户人家嫁女，不光看后生的前程人品，还看家里头的门风。咱学不来城里人的那一套小意，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耽搁几个娃的嫁娶。”
李家三妯娌刚开始还纠结的神情，慢慢坚定起来。张氏带头表态：“爹，您放心，我们好好跟着学。县里的那套我跟弟妹们都会了，府城的这套咱也学。”
“对对对，咱们学。还是爹看得长远，之前爹让咱们几个跟着识字，这几年咱学得不好，也没放下。现在字认得不少了。听说大户人家女眷对识字的也高看几分呢？咱三个装装样子总还成的。”刘氏越说越放松，好像娶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好媳妇，也没那么难？
“还有桃花呢，我和嫂嫂们去串门，也带着桃花儿。到时候有桃花儿提点，咱心里也踏实。”赵氏自从进了家门，说啥都三句不离桃花儿。
老李头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承仁，承义，承礼，承智过几年考了举人，进士去各地为官，你们做爹娘的愿意跟着去，就都跟着去，不用在我们老俩口身边。我们还能吃能睡的，用不着你们来尽孝。只一点，别掺和小两口的事。从前家里头穷，咱一大家子住一起，磕磕绊绊的也过来了。现在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我瞅着你们兄弟妯娌还更亲香了。我跟你们娘商量好了，以后我们老俩口就跟着桃花儿，桃花去哪我们就去哪。桃花儿出嫁了，我俩要是还没死，就在桃花夫家边上买个宅子住着，时不时的见见桃花儿就好。”
这番话太突然，大家都懵了。李承仁顾不上刚才说到成亲时的害羞，连忙道：“阿爷，我们兄弟四个不分开，不管哪个考上举人，进士被派了官，其他人都跟着做师爷帮衬。”
李承智看向李桃花：“咱们一家人不分开！我们去哪，桃花儿就跟着去哪，爹娘爷奶也去。是吧？妹妹？”妹妹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哪能放心？
李家三妯娌：“爹，娘，我们也要跟着桃花，桃花出嫁了，我们也边上住着，时不时的见见。”李家三兄弟齐齐点头，就是这个说法。
李桃花眨了眨眼，别让眼泪掉下来，依偎在老李氏身边，哽咽道：“阿爷阿奶，桃花不嫁人，一直跟你们住一起。”
老李氏顺了顺李桃花的头发：“傻孩子，爷奶还能活几年？桃花儿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咱桃花儿想干啥都行。”
赵氏顿了顿，小声道：“桃花是女娃儿，长大了还是要嫁人的吧？”
李承智快口道：“对对对，桃花妹妹不想嫁就不嫁，哥哥照顾妹妹，哥哥的儿子孙子将来也照顾桃花妹妹！”
李家三妯娌有点懵：这这这，这就是府城的风气么？她们乡下人不懂，如今女娃儿都不用嫁人的了？咋家里不想着桃花儿嫁个好人家，说啥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哩？
李承礼点头：“嫁人了，哥哥们都不方便见了。有哥哥们和将来儿子孙子们照顾桃花，桃花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李承义附合：“阿爷阿奶，咱们一家子一直都不分开。阿爷阿奶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照顾桃花儿的。”
李桃花眨了眨眼，笑眯眯道：“咱家小子姑娘们这么多，过两年还添人，哥哥们去哪里做官都有足够的人手，不用凑一起。哥哥们最好是一个不拉的，都考上举人，进士。各地为官的话，桃花正好各地都去看看哩。再说，万一桃花将来看上哪个大官家的公子，哥哥们要是官不够大的话，门不当户不对，桃花也嫁不进去呀！”
少年们面色一正，桃花妹妹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可以相看。要是家里有四个进士哥哥，想来就不会有门不当户不对的说辞了？一会回去就要开始更加努力了，兄弟们谁都不能落下，一个进士的分量不够！
老李头老俩口和儿子儿媳们的视线，也齐齐看向四个少年：桃花儿能不能嫁得满意，就要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