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了断
赵家宅院。
暮色沉沉笼罩着满园萧瑟，一轮残阳斜斜地挂在指头，染红半边天际，宛若血液般妖娆艳丽的颜色，衬着满园的颓败之气，更显凄凉。
砰！宅门被粗鲁地踹开，一群锦衣卫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昏沉沉的暮色笼罩在蒋子意的周身，显得愈发阴沉骇人，令人望而生畏。
赵母被吓得浑身一哆嗦，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扒着门框问道：“谁呀？”
“锦衣卫。赵不违在哪？”蒋子意语调冰冷道。
“不，不清楚。”她哆嗦着嘴唇，支支吾吾道。
他眉头一皱，四下打量着这破落院子，忽然看到墙角那棵老树下的泥土有些松动，立刻吩咐道：“把那里挖开。”
“是！”几个锦衣卫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挖了起来。
赵母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哆嗦着，嘴唇也变得泛白，颤颤巍巍地问道：“官爷，我儿子犯什么事儿了？”
湿润的泥土慢慢被铲了出来，一只枯槁的手露了出来，一具干瘪的尸体蜷缩着躺在土坑里，眼球凸出，脸颊肿胀，周身伴随着一股腐烂的臭气，让人作呕。
“大人，有发现！”锦衣卫高声喊道。
蒋子意了然地点点头，淡淡开口道：“去找李墨家里的人来认尸。”
“是！”
赵母的瞳孔骤然放大，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蒋子意的裤腿，失声哭嚎道：“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不违他人在哪？”他蹲下身子，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怒声质问道。
赵母被他吓坏了，拼命地摇着头，泪水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肆虐，颤抖着嗓音回答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有一个姑娘来找过他吗？”蒋子意强压住内心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嗓音显得平和。
赵母一愣，灰白无神的眼睛慌乱地扫视了院子一圈，不敢言语。
“说！”他手中的力道一紧，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
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常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喊道：“大人，查到了！门口小童说看到赵不违拖了个大麻袋往河边走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蒋子意一甩手将赵母扔到一旁，疾步向外奔去。
—
夜幕悄悄降临，河岸边的草丛静谧无比，偶尔能够隐约听到一阵蛙叫。一阵微风刮过，吹得河边的芦苇摇摆不定。
赵不违坐在草丛里，看着波澜壮阔的河水，眼底闪过一丝阴毒，一把扯开绑着麻袋的布头，将沈宸从袋子里拖了出来。她的身上全是汗水，头发凌乱地黏在脸颊上，双手被紧紧地束缚在身后，狼狈至极。
“这么快就醒了？”赵不违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阴险的笑容爬上脸庞。
“你想做什么？”沈宸声音嘶哑，死死地盯着他。
他将麻袋丢到一边，拍拍手上的灰尘，戏谑地笑道：“蒋子意杀了我的爱人，我也要让他尝尝这是什么滋味。”他的眼底浮起一层阴狠的戾气，凑到她的耳旁低声道，“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沈宸两手不停地摩擦着，无奈粗糙的麻绳越挣扎越紧，割得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痛。
“我和他只是皮外交易，你应该绑架他妈才是。”她咬牙切齿道。
“少废话！”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毛，抬手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拽。
沈宸吃痛地闷哼一声，轻笑道：“我不理解，你和黄希李墨皆为同窗好友，平日形影不分，为何要将他们一一杀害？”
“好友？”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我只是他们养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高兴时施舍我些财物，不高兴时我就是他的出气筒！我的洛溪，他的亲妹妹！竟被他送给那个畜生给□□，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确实不是个东西。那李墨呢？”沈宸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困境，吃瓜之心蠢蠢欲动。
他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黄希之死是我们一起布的局，我本无意杀他，可他非要去自首······”
“太可惜了。”
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悲哀，颓然地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声音幽怨：“论经史子义我皆在他们之上，无奈家境贫寒，无人指路，只得自己求拜高门。奈何四处碰壁，十年寒窗抵不过他们礼金万两。”
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一阵阵整齐沉稳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
“他来了。”赵不违唇角浮起一抹阴森的笑容，强硬地把沈宸拽了起来挡在身前。他们一步一步地朝着河畔走去，湍急的河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蒋子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被绑住的沈宸，恐惧和怒意冲上脑门，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
“赵不违！”他一声暴喝，拔剑就要冲上去，恨不得将他砍个粉碎。
“站住！不然我立刻把她推下去！”赵不违大喊一声。
他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强装镇定道：“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哈哈哈~”赵不违仰头狂笑，眸光阴森如鬼魅，“你觉得我会怕吗？更何况还有这样的美人陪我一起死！”
沈宸心中不住地懊悔，自己当初太大意，就这样死在一个书生手里实在是太丢人了。
“大人，真对不住又给你添麻烦了。”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蒋子意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新的身份，我都可以给你！你若是敢动她，我不仅会杀了你，还会把你妈一起杀了！”
“已经无所谓了。”赵不违嗤笑一声。
“他是个疯子，你讲理是没有用的，直接弄死他，不用管我！”沈宸大吼一声。
“闭嘴！”赵不违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五指一寸寸地收紧，抓着她不断往后退，脚后跟已经碰到了河堤的边缘。
蒋子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青筋直跳。他死死盯着他的位置，一手死死地攥着剑柄，一手暗示锦衣卫左右包抄他。
河流肆虐地翻滚着，河水激烈地撞击着石块。
沈宸的脸憋成了酱紫色，眼前的世界变得逐渐模糊。她两只手死死握牢在一起，用力一捏，嘎嘣一声，手指脱臼，麻绳瞬间松散，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她猛得抬起手肘重重地戳到他的肚子上，赵不违一个猝不及防，吃痛地踉跄几步，身形一倒，连带着她一起拽入了河里。
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瞬间被冰凉的河水淹没。湍急的河流卷起一股股浪花，将她冲得东倒西歪，根本找不着方向，只能拼命地挥舞着双臂，努力让自己不要沉下去。
“沈宸！”蒋子意顾不上多想，纵声一跃跳进了河里。
他的身体不住地晃悠，奋力地朝着沈宸的方向游去，在河水漫过胸口之际抓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急促的河水犹如万马奔腾猛烈地冲击着他们的身躯，汩汩河水呛进喉咙，令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抓紧了！”他一边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一边吃力地朝着岸边游去。
忽然上游漂下一块巨大的浮木，狠狠地砸向二人，他们一时失去平衡，栽倒在了水里。汩汩潮水一点点淹没着两人的呼吸，侵蚀着他们的意志，慢慢消耗着他们的体力，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只是在河流中央僵持。
浑浊的河水灌进口腔，一股腥甜在咽喉中蔓延，沈宸肺部一片灼热。眼见二人就要被河水吞噬，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抽出手，沉沉地朝着水底下滑去。
蒋子意的心跳骤然停顿了一下，慌乱地在水里胡乱摸索，企图抓住她的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河流冲走，苍白的脸在水面上若隐若现，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沈宸！”心脏仿佛被人撕裂，眼泪汹涌地从淌了出来，与浑浊的河水混在一起。
水从鼻腔和耳朵流入身体，震得脑袋嗡嗡作响，肺部像是塞满了沙石，堵得她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下降，像是在云端一般，飘渺虚幻。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缓缓合上眼眸，意识在河水的冲击下一点点消弭·····
“大人，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