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游园会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少爷，大晚上的好不容易买到梯子，却找不到小九了！”老管家叉着腰靠在门框上，气喘吁吁道。
他一抬头，看到沈宸和蒋子意二人正暧昧地坐在一起，纱幔半遮半掩，让人看不真切。沈宸脸色微红，慢慢把手收回去，眼神闪躲像一只惊慌的小鹿。
见她这副模样，蒋子意笑地肆无忌惮：“名满京城的花魁也会脸红吗？”
沈宸瞪了她一眼，眼中含羞带恼，更显娇媚动人，令人心中一悸。
老管家的脸刷的一下变红了，结结巴巴道：“咳咳，我，我这就命人接着找。”他尴尬地搓了搓手，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蒋子意脸色阴沉。
“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他眼里闪过一抹危险的寒芒，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沈宸心里咯噔一声，干笑两声道：“大人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说完便匆匆离开书房，一阵风吹了进来，撩起她青灰色的长袍，在地上拖曳出一条弧形的影子。
她轻轻关上门，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眼底露出一丝迷茫与不知所措。
“我这是怎么了？”她喃喃自语道。
—
北城兵马司，大牢。
幽暗的牢房，阴森诡异。四周散发着难闻刺鼻的味道，空旷而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一具狱卒的实体被藏在枯草堆里，他的喉骨被人捏碎，脖颈处有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头颅垂在一旁，双眼睁得极大，眼球微凸，满是惊恐之色。
蒋子意站在牢房里，看着地上死去的狱卒，神色凝重。
狱长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去松竹馆刺杀的那个刺客，竟是个哑巴。我们本来打算让他把罪状写下来，谁知他竟然······越狱了。”
“和潇湘馆那件案子有关吗？”蒋子意扭头看着他，目光冰寒，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渊。
狱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道：“我们找潇湘馆的小二来看过了，他只说从未没见过这人。”
点点灰尘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团迷蒙的白雾。
蒋子意用剑鞘碰了碰那尸体的脖颈处的伤口，不禁心下骇然，暗暗猜想：“这么凶恶的刺客究竟是何来历。”
见他沉默不语，狱长急忙解释道：“我们已经加派人手去追捕了。”
“今夜北市游园会，务必加强戒备。”蒋子意的语气陡然变冷，语气中尽是威慑。
“是。”
“不然，你头上的这顶帽子也别想要了。”话音未落，他手中银光闪烁，那狱长的乌纱帽如纸蝴蝶般坠落在地，裂成两半。
只觉头顶一凉，狱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眼里满是惊骇之色。
他立马肃正起来，双手抱拳，斩钉截铁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蒋子意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拂袖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狱长如蒙大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
夜色浓稠而昏暗，笼罩着整个北城。夜风吹过，卷落地上的花瓣，飘荡而行。
蒋子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邸。
他刚一进门，就碰上准备出门的沈宸。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罗裙，外套一件素色绣桃花披肩，乌黑秀发用一根金步摇随意挽住，显得清丽脱俗。
“你要去哪？”他问道。
沈宸抬眸看了他一眼，笑容浅浅：“游园会。”
“不行，现在外面很危险。”他果断拒绝。
她微微一怔，随即摆摆手道：“你管不了我的。”说罢，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蒋子意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开。冰凉的指尖划过她温热的皮肤，触电般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疯了吗！”沈宸冷声质问道。
“我和你一起去。”他的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长廊里，灯光昏暗，两人站在阴影处，背影交叠成一片。他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仿佛怕稍一放松，她就会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一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配上脸颊上那滑稽的结痂，沈宸只觉有些好笑，柔声道：“大人，你都忙了一天了，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上次刺杀你的那个人越狱了。”蒋子意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
闻言，沈宸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露出茫然的表情。
“大明的狱卒都这么废物吗？”她的语调陡然变高。
蒋子意脸色一僵，随即道：“需要我陪你去吗？”
沈宸眉头紧蹙，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处理梁思敏那个难缠的家伙。她心里暗骂道：“当初就应该砍断他的腿养在暗房里！”
她咬了咬嘴唇，沉默半晌才别扭地低下头，开口道：“拜托了。”
他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轻轻放开攥着她的手腕。
天空犹如一片墨染，远远地悬着一轮清澈的圆月。月色清明，洒落在屋檐上，泛起细碎的银芒。柳树如烟，桥梁似画，万千灯火璀璨，将整座京城点缀得如梦似幻。瓦栏之下，锣鼓喧嚣，笙歌阵阵，热闹非凡。
路上人流涌动，男女老幼皆有，或衣着华美，或简朴整洁，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说笑，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二人并肩走在西城的街道上，或许是受到周遭氛围的感染，沈宸的脚步逐渐轻快起来，脸蛋也微微有些红润。
“大人，你似乎对我很是在意。”她突然开口说道，盯着他的侧颜，嘴角噙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
蒋子意微微一愣，他并不否认，身边这个姑娘总是挑拨着自己的心弦，让自己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关注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你是大明的子民，我是大明的锦衣卫，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锦衣卫的职责是保护皇上。”她眉心微动，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闻言，他紧抿嘴唇，脸颊有些发烫。
沈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被一个挂满面具的小摊子所吸引，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五彩斑斓的面具零零散散地摆在案子上，她拿起一个看了看，又拿起另一个，一双杏目闪烁着兴奋与喜爱。
“姑娘，想看点儿什么？我这儿什么面具都有！”摊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着一身青布麻衣，腰间扎着白色布带，冲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她在一摞摞面具中不断翻找，最后选中了一张白色面具，丹红色的石兰花纹点缀在额头处，显得十分突兀亮眼。
“姑娘······真有眼光。”男子笑眯眯地夸赞道。
“你手上拿的那个是山鬼面具，一般是巫师祭祀时佩戴，用来与神明沟通的。”蒋子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瞥了眼她手中的面具，开口提醒道。
她轻轻将面具戴在脸上，调侃道：“大人懂得真不少。”
蒋子意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们之前查办过一个案子，死者身中八刀，死状凄惨，头上戴着的正是这个面具。”
沈宸听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面具塞到他怀里，又从一摞面具堆里挑了一个小兔子。
“姑娘好眼力！今年好多小姐都选的这款面具。”小贩捧场道。
“不不不，兔子给公子，山鬼给姑娘。”她交了银子，笑嘻嘻地把兔子面具在蒋子意面前晃了晃，又递到他的怀里。
看着怀里的兔子面具，蒋子意满头黑线。
“我是不会戴这种东西的。”他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手上那只兔子面具，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沈宸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大人下次再跑到别人府上为非作歹的时候，戴上这个面具，保准没人认得出来。”
“放心，我向来行事谨慎，从未被人发现过，更不会把手链什么的落在现场。”他淡淡地回答道，把兔子面具往怀里好好揣了揣。
“话说，你那晚去魏府做什么？”他又问道。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小乞丐扑到了沈宸怀里，他身材精瘦，衣领被浆洗地发白，露出半块干巴巴的馒头。
“姐姐！你去哪啦，我这两天到处都找不到你！”小乞丐仰着头望着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惊喜，鸦翅般浓密的黑色眼睫毛扑闪扑闪，惹人怜惜。
“姐姐？”蒋子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俩。
沈宸低下头看着他，心里不禁泛起丝丝暖意，她宠溺地拍了拍小乞丐的脑袋，温声道：“这两天你自己乖不乖呀？”
“可乖了，我好久不偷人家东西了。”小乞丐重重地点了点头，像小猫咪一样蹭了蹭她的手，声音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一般。
“嘘，我旁边这个怪叔叔专门抓坏人，别让他听见了。”沈宸弯下腰，捏了捏他的鼻尖，故作神秘地指了指一旁的蒋子意。
蒋子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一脸无奈。
她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那小乞丐：“喏，拿着去买好吃的吧。”
他立刻接过钱，笑得眉眼弯弯。
“这是那个哥哥吗？”他看着一旁的蒋子意，问道。
“哪个？”沈宸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