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道中人
沈宸早已将房间布置成案发现场的模样，那魏怀像头死猪一样躺在无头尸的位置。
“这么快就醉了？”蒋子意抬脚踢了踢他。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喝了那么多酒不醉才怪。”
“仅此而已？”他凑到魏怀身旁，闻到一股淡淡的迷药味。
见到他如此举动，沈宸嘿嘿一笑：“我还加了一丢丢的佐料。”
“不愧是我大明的良家少女。”他轻笑一声，调侃道。
“诶呀，有时候为了躲酒，迫不得已嘛。”沈宸摆出一副无奈之状，“那晚，我刚走进房门，那尸体就突然从床上掉了下来，衣服乱糟糟的，可能死前跟人打了一架。”
蒋子意问道：“难不成是因为推崇的理念不同，积怨已久，激情作案吗？”
沈宸摆摆手，反驳道：“君子和而不同，不至于为了这点子事杀人。”
他沉吟片刻，蓦然想起那夜在李墨家里看到的诗词和画，顿时明悟道：“情杀？”
“有可能，但从没听说过他喜欢谁呀。”沈宸心中暗忖。
见她站在床旁思索，秀眉微蹙，樱唇紧闭，煞是娇憨可爱。蒋子意不禁心神一漾，道：“咱们应该一起办这件案子。”
“我看起来很闲吗？”沈宸斜睨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笑吟吟道：“事成之后，一百两······”
“不。”沈宸冷哼一声，朝着窗边走去。
“黄金。”
听到此言，沈宸脚步一滞，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答应你，是为了我大明百姓的生命安全，决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见她一副义正词严、慷慨激昂的模样，蒋子意的嘴角微微抽搐。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隐隐约约听到小二劝道：“大人，咱这狗刚刚咬伤了客人，实在是不敢让它再进来了呀！”
“滚开！”男子暴吼道。
紧接着传来一阵恶犬狂吠声和小二痛苦的惨叫声。
二人相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一闪即逝的惊愕与疑惑。
蒋子意迅速走出厢房，朝着楼下走去。
在楼梯口刚巧碰上了牵着恶犬的管家，管家豪横道：“大人，咱这狗可分不清官阶高低，要是耍起疯来，咱可管不了！”
蒋子意的眸中闪过一抹凌冽的杀意，但转瞬即逝，他微微一笑，侧身避过。
管家见此，鼻孔朝天，牵着狗扬长而去。
楼下小二紧紧捂住自己的胳膊，表情扭曲，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下。
他随手递了一陌钱，冷声道：“去找城西赵大夫包扎一下。”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蒋府，庭院之内，一片聒噪。
眼见四姨娘和三姨娘在争吵个不停，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打算悄无声息地回到房中。
结果半路上，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四姨娘尖声哭叫道：“大少爷！您可要给评评理，那混卜楞登的臭小子偷了我房里的玫瑰蜜，还不承认！”说罢她狠狠地揪了一下那孩子的脸。
那小孩梳着双环髻，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被她这么一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五姨娘一把把孩子抱到怀里，怒气冲冲地喊道：“好哇你个阎婆惜，多大一个人了和个孩子计较。”
二人咄咄相逼，互不退让，颇有要打起来的架势，吵得蒋子意心烦意乱。
他眼中露出一抹厌恶之色，随即冷声呵斥道：“够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二人被吓了一跳，突然闭上了嘴，争吵声戛然而止。
“我身为姨娘，管教一下孩子有什么错。”五姨娘强声辩解道。
“什么姨娘，左不过一个妾婢，还敢管教起主子的不是了！”蒋子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厉声道。
五姨娘闻言顿时面红耳赤，气得直喘粗气。
“罢了罢了，我爹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安分点，不然都打发了滚出去！”他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信步踱向屋内。
—
松竹馆，暖霞之下，杏花如云，粉白相映，如梦似幻。
沈宸疲惫地回到寝屋，对镜卸妆。
老鸨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身后，低声道：“姑娘，阁里下任务了。”
“哦？要干什么？”她放下梳子，青丝如墨般倾泻而下，懒懒地搭在肩膀上。
老鸨搓了搓手，道：“督察院御史李响弹劾魏怀贪污修缮款，奏疏却落到了魏怀手中······”
“是想让我偷出来？”沈宸问道。
“是。”
她微微皱眉，不悦道：“不是说好不碰官家之争嘛？”
“这是上面的意思。”老鸨赔笑道，“不知那李响使了什么法子，竟搭上了咱们的阁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扯着老鸨的衣袖撒娇道：“刘妈，我现在超饿诶。”语气软糯糯的，听起来舒适无比。
老鸨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笑道：“好，好，我这就让她们准备吃的。”
“我就知道刘妈最好啦！”沈宸笑魇如花，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深夜，月色朦胧，云影浓重，翦翦清风拂过。
魏府大院七进六出，门庭高墙。
沈宸利落地翻到院内，一跃而起，身形如电般窜过庭院，消失在黑暗之中，留下满院的寂静。
根据阁内的消息，她摸索着来到东跨院，轻轻推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锁这么紧，防贼呐！”她低声咒骂了一句，随手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朝着锁口处插去。
一阵轻响，锁吧嗒一声被打开了。
她轻快地闪入屋内，借着窗外透射进来的荧荧月光，仔细观察起房间的中的摆设。
屋内的桌椅均是上好的楠木制成，散发着古朴沧桑的气息。
她四处翻找，终于在一处抽屉内找到了李响的奏疏，将其揣入怀中。
刚要出门，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偷偷返了回去，将抽屉里所有的奏疏全都搜罗起来带走了。
完成任务，沈宸心情舒畅无比，她长舒一口气，正要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了那只四处乱吠的疯狗。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睛一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她在阴影中四处寻找，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只疯狗，此刻正在地上瑟缩着，发出呜咽的哀嚎。
她正要走过去，忽然看到一个黑衣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握一柄短刃。她慌忙躲了起来，屏住呼吸。
那黑衣人来到疯狗跟前，蹲下，锋利的刀尖迅速划过它的喉咙。
疯狗连哼都未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倒在血泊之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沈宸隐约觉得黑衣人的身形和蒋子意颇为相似，不禁感到一阵寒麻。
“谁在那？”突然管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黑衣人立刻遁身于黑暗之中，沈宸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去。
那管家似乎发现了沈宸，正要高声喊人。
沈宸心道不妙，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唔~”那管家拼命挣扎。
沈宸心头火起，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那管家吃痛地倒在了地上，呲牙咧嘴地捂着腿，痛苦地□□了几声。
眼见府内人影攒动，沈宸不敢久留，飞快离开了这里。
蒋子意收起手中的短刃，躲在树荫之下目睹了这一切，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他快步追了上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沈宸疲惫地回到松竹馆，正好换衣服睡觉，突然听到阁楼下传来蒋子意的声音。
“我来找沈姑娘。”他扬声道。
老鸨匆匆下楼，挡在他的面前，答道：“蒋大人，我们家姑娘已经休息了，您改日再来吧。”
“我有重要的事，必须现在见到她。”他语气坚决道。
老鸨一脸为难，也不愿招惹麻烦，只好乖乖让出了道路。
沈宸听到后心里一阵惊骇，手忙脚乱地脱下夜行衣，换上亵衣。
蒋子意走到门口，拱手道：“沈姑娘，我能进去吗？”
沈宸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闷闷不乐道：“何事？”
“今夜巡逻经过这里，顺道来看看你。”他笑容和煦道。
“看过了，可以走了吧。”沈宸冷淡道。
蒋子意警惕地扫视着屋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他低头一看，发现沈宸的鞋子沾了泥土，不由得皱眉。
“沈姑娘，你今夜出去过吗？”他盯着沈宸的鞋子，戏谑道。
沈宸一愣，急忙将脚藏进裙摆里，讪笑道：“今年的杏花开的好，我穿着这双鞋去院子里赏花来着。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就告辞了。”蒋子意轻笑一声，转身欲离开。
“大人！”沈宸突然开口叫住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衣襟，意味深长道：“锦衣卫夜巡，怎么不穿飞鱼服？”
蒋子意的神色微微僵硬，随即爽朗笑道：“今夜突然接到的命令，还没来得及换。”
话音刚落，一团揉皱的夜行衣从窗幔后掉了出来，沈宸登时僵在原地。
蒋子意正欲过去捡起那团衣服，便被她挡住。她脸颊绯红，干笑道：“女儿家的私物，岂能让他人随意碰触。”
闻此言，蒋子意识趣地后退两步。
沈宸低眉望去，刚好看到他衣袖处的血迹，一惊一乍道：“呀！大人，你这衣袖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
不等他解释，她直接凑到他的袖口旁闻了闻，佯装疑惑道：“不对，这不像是人血。难不成······”
蒋子意急忙把手背到身后，打哈哈道：“不知道在哪沾上的，我也没注意。”
“原来如此。”沈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他一脸笃定地附和道。
二人陷入沉默，烛影摇曳，残光欲灭，二人各怀心思，心底却都是百般滋味。
半晌，沈宸缓缓开口道：“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没事了。”
“那······”
“告辞。”蒋子意匆匆行了一礼，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