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探李府
深夜，李府。
凉风徐徐，吹起树叶沙沙作响。
沈宸一袭黑色劲装，翻墙而入，悄然无声。
她来到后院，推开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屋内。
火折子噌的一下被点燃，散发着幽幽的光。
她站在屋子中央，仔细观察了片刻，目光最终落在了墙壁上的一副卷轴。上面提了一首词：“城上层楼天边路。残照里，平芜绿树。伤远更惜春暮。有人还在高高处，断梦归云经日去。无计使，哀弦寄语。相望恨不相逢，依桥临水谁家住。”词真意切，句句悲婉，似有万种惆怅。※
“写的还真不错嘞。”她自言自语道，随即把那卷轴挪开，只见里面藏着一副画。
画中是一个身穿淡青色衣袍的少女，眉清目秀，正笑意盈盈地荡着秋千，仰望天空，一副恬静悠闲的模样。
她不禁露出一抹微笑，暗自腹诽道：“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结果还是个风流鬼。”
正认真赏画之际，突然一个黑影窜至她身后，紧紧捂住她的嘴。
沈宸反应极快，手肘狠狠地向后撞了一下，那黑影闷哼一声，向后退去。
“找死！”她趁势转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脚踹向那人胸膛。
黑衣人急忙侧身躲避，顺势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劲将她拉过来。
沈宸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怀里。
火光划过，映衬出那张俊逸的脸庞。
“是你？”她惊呼一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嘘！”蒋子意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抱着她迅速跃上房梁。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睛红肿，满脸泪痕，一脸疲惫之色。
“老爷，您就吃口饭吧。”老管家端着一碗粥跟在他身后，劝慰道。
“不吃！”老人一抬手将粥掀翻在地，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儿没死！他只是有什么事儿出去了！”
老管家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坐好，叹道：“老爷，您别这么激动，身子要紧啊。”
老人闻言眼泪簌簌落下，他紧紧地攥着管家的衣袖，声音似悲似凄：“老何，酒楼里那个不是我儿，对吗？”
老管家心中一痛，他眼眶泛红，垂头不语。
“他还活着，对不对？”老人声音颤抖，几近哀求地望着他。
“对对，小少爷一定会回来的。”管家一边擦拭着他的泪水，一边安慰道。
听到这话，老人苦涩地笑了。
看到这般场景，沈宸心中一酸，不忍地别过头去。
似乎察觉到异常，蒋子意扭头望着她，只见她低垂着头，睫毛轻轻颤抖，不禁心头一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松竹馆内，纱幔垂帘，香薰袅绕，烛火摇曳。
沈宸闷闷地坐在桌旁，一想起李墨的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心中就忍不住地难受。
“生离死别乃是世间常事，不必太在意。”蒋子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沈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愧是锦衣卫，说话就是这么冰冷无情。”
见她这气哼哼地模样，蒋子意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今夜怎么会出现在李府？”
“这话应该是我要问你吧。”沈宸淡漠地反驳道。
“我？锦衣卫查案，那老人家不配合，便偷偷调查，有什么问题吗？”蒋子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问道，“你呢？”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李墨和我是好友，我是想去找些线索，好帮助他早日抓到凶手。”
“哦？是这样啊。”蒋子意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不置可否。
沈宸淡淡一笑，犹如桃花初绽，柔声道：“既如此，大人就先请回吧。”
“不急。”蒋子意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笑吟吟地说道，“我今夜就宿在这儿了。”
看着桌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仿佛在朝自己招手，沈宸咽了口唾沫，将银票揣进怀里：“我是正经艺妓，卖艺不卖身。”
蒋子意脸上笑意更浓，道：“既如此，那就唱一夜的曲儿吧。”
看着他笑得那般灿烂，沈宸狠狠地咬住后槽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您就瞧好吧。”
月落星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屋檐之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馆内一片寂静，只有断断续续地弹曲声。
每当蒋子意昏昏沉沉正要睡着之际，曲调总是陡然一变，仿若金戈铁马，直达云霄，将他惊醒。
“好你个沈宸。”他在心中恨恨骂道。
一夜未眠。
待雄鸡报晓，蒋子意才晃晃悠悠地从榻上爬了起来，他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一脸郁闷地盯着沈宸。
沈宸的眼底布满血丝，顶着一对黑眼圈，笑嘻嘻道：“大人，奴家昨晚伺候的好吗？”
“好，好极了。”蒋子意重重地弹了她个脑瓜泵，一字一顿道。
“哎哟”她惨叫一声，捂住额头，但熬了一夜实在是没有力气反击，直接仰身躺倒在榻上，呼呼地睡着了。
直到晌午时分，沈宸才幽幽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眸，却发现蒋子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小丫鬟端着洗漱的温水走进屋内，柔声道：“姑娘，蒋大人留了一张纸条给你。”
沈宸疑惑地拿过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遒劲有力的字“今日申时，潇湘阁见”。
“大爷的，我又不是他的婢女。”她嘟囔了一句，将纸条丢进木盆里，倒头继续睡觉。
临近申时，沈宸才晃晃悠悠地起床洗漱，她换了身素净的轻纱袖蝶罗裙，长发随意挽起，斜插着一根碧玉镶银细钗，显得娇俏清丽，飘然若仙。
她径直走去那晚发现无头尸的房间，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蒋子意，神采奕奕，见之忘俗。
见到沈宸，他忙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你可算来了。”
“大人是没有别的人可以霍霍了吗，怎么专挑上了我？”沈宸一脸不悦地说道。
他闻之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黄希从案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家，那个赵不违在宴席中途离开，然后就一直呆在家里，他家的老仆可以证实这一点。”
“这样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黄希了。”沈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蒋子意眉宇深锁：“今日找你前来，就是想要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那严肃的模样，沈宸心中一动：“不对呀，锦衣卫还管这种闲差？”
他轻笑一声，无奈道：“殿试在即，贡生却惨死屋内，圣上对此案极为重视，嫌弃我们十日内破案。”
“还真是难喽。”沈宸无趣地撇撇嘴。
微风徐徐，掠过窗幔，带来淡淡清香。
沈宸悠悠开口道：“那晚，赵不违离席后，黄希和李墨因为理学义理而发生了争执，我为了缓解气氛便再弹了首曲，谁知琴弦突然绷断，我便回去换琴。待回来时，便发现李墨的尸首，黄希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是因为一时激动杀人？”蒋子意喃喃道。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
只见工部侍郎魏怀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脸色涨红，浑身酒气，身后跟着一条黑色恶犬，眼如铜铃，肢如玄铁，呲牙咧嘴地朝着二人狂吠。
“小宸宸，来，陪着爷喝喝酒。”他不由分说地拽起沈宸的手，将她往外拖。
沈宸认识他，当今首辅的侄子，圣宠浓重，嚣张跋扈，是个到处拈花惹草的老色鬼。
她只得羞羞地笑道：“大人，我今日有事，实在是无法奉陪。”
“你敢！”他脸色一变，一掌便朝着她的脸扇去。
巴掌未落，却被蒋子意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他笑眯眯地看着魏怀，道：“魏大人，好巧呀。”
“蒋子意？”魏怀脸色骤变，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腕，“你俩怎么在一起？”
那黑狗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死死盯着他。
“这间屋子前几日发生了命案，沈姑娘是重要证人。”蒋子意淡淡回道。
魏怀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就是死个人嘛。”说罢就要去拽沈宸。
蒋子意脸色一寒，一把将沈宸扯到身后，笑眯眯道：“圣上对这件案子很重视，还请魏大人多多体恤呀。”
黑狗狂吠一声，猛地窜向他。
蒋子意身形一晃，避开攻势，随即一个回身踢正中那黑狗的腹部。
“呜~”黑狗凄厉地哀嚎一声，摔倒在地。
魏怀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斥道：“好你个蒋子意，敢打我的狗！”
“哦？看来是我失礼了，应该跟这狗好好道个歉。”蒋子意似笑非笑地朝着他拱了拱手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沈宸忙拉开他们，赔笑道：“蒋大人，这案子什么时候都能破，可良辰美景难在，恕不奉陪。”
蒋子意脸色微僵，悻悻地收回手。
“畜生就是畜生！”魏怀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顺势搂过她的腰离去。
楼下的小贩正卖力地吆喝着，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蒋子意怔怔地坐在桌旁，心中莫名烦躁。
不多时，他听到一阵口哨声，趴到窗边一瞧，只见沈宸从旁边的厢房探出头来，笑意盈盈地冲自己招手。
他微微一笑，心中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