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
竹简磕碰声响起，她看到男子起身缓缓走来，驻足在身后。
温暖靠近，案上的梳篦消失在眼前，紧接着从发顶滑落至腰际
那温柔舒适感竟让人不禁疲软起来。
“上神倒比我这个尘间长大的更像是凡人。”镜中只能看到一双细长的手滑动，沉尽索性闭上眸享受起来：“想来期盼的也是寻常夫妻间的生活。”
“不必再说下去。”
“好。”
屋子内安静的只余悉窣声，等这细微的声音也消失后沉尽睁开眸。
“上神是否太不节制了些？”她仰头看着环抱自己的人。
北枝看了眼她，一言不发地抱着她走向床榻。
躬身放下后，探出指尖轻轻一拨，随后一路向下，将腰间的束缚一并去除
沉尽就这么随着他的动作看着，等将鞋袜也脱下后，才挑眉询问面前的人何意。
“虽不是夫妻，却做尽了夫妻之事，不是吗？”
话落，北枝前倾着吻上她的额。
“至于嫁娶你应是答应过。”
沉尽愣了愣，笑道：“原是想起了些往事。”
“不多，无需担忧。”北枝拂过她的发顶，随后揽过腰环过腿，将人抱着躺上床榻。
“你这么抱着，我要怎么睡？”沉尽如孩提般蜷缩在他的怀中，两条腿更是搭在他的腰上。
是挺舒服，但太奇怪不等她收回，脚上便传来暖意。
一只大手包裹住她的脚，缓缓揉按起来
“睡吧。”
“”
沉尽抿着唇得寸进尺道：“不如北公子再说个书？”
“想听什么？”
“随你。”
稍许后，低沉的声音缓缓萦绕于耳际
“天界百年会有一次择神麓，除了上神之外，神君们都会前往比试。而这择神麓便是将天界幻化为地界，由神君们在幻境中帮助凡人解脱。神力各有不同，但对应的凡人却都是与神力相悖。”
北枝覆上另一只足，见她皱眉似是不解便解释道：“譬如你是地神，但需要帮助的凡人却要渡劫飞升。”
“譬如你是守护神，需要帮助的凡人却要去往魔界。”本着理解话语的意思衍生而说，揉按的人却吻着她的发顶低笑起来。
沉尽仰头看向笑声不停的人：“这话我并未发现可笑之处。”
笑声停了，可那双眸里不但有爱意，更有烛火沉尽如被灼烧般倏地躲开。
“沉尽。”
“嗯？”
“我可曾夸赞过你可爱？”
垂下的头复又抬起，沉尽眯着眼说瞎话：“你总说我仙姿玉色。”
“冷暮白倒是含蓄。”
“”
北枝吻了吻她的鼻尖继续讲了起来。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择神麓虽是幻境，可内里的事由却是真实发生过。若两者相合，神力将同样改变尘间的善恶因果。”
沉尽明白了，这是要透露出些东西给自己听了。
但以她对这人的了解，绝对是权衡利弊下的无伤大雅。
“天界有位神君掌管转仙池，而需帮助的凡人则是一位将死之人。老妇不得解脱的是，未在母亲弥留之际见上最后一眼。神君听闻后，立刻施出神法由幻境生幻境结果当然失败告终，择神麓可化物却不可化人。多种方法都失败后，神君又施了唤魂咒，这才发现她母亲的魂魄被囚于地府，且被打上了灭生咒。”
灭生咒永世被锁于轮回盘下，即便是畜门都入不得。
“万路被阻，若是地神要如何？”
脚上的温度缓缓挪移至腿肚，力度正正好。
沉尽放松起来，轻声回道：“造梦。”
瞧，不愧是掌管万灵的地神。若神入过梦，这困难便也就迎刃而解。
“择神麓消失，众神君被推出幻境，等天神赶至后发现转仙池流转不歇，而池里站着一位妇人。”
“可不应该啊即便相合，择神麓只是幻境，影响的也是地界的因果，为何会有实体出现？”
稍许后，北枝低声道：“转仙池内的并非是那妇人，而是她母亲。”
！
沉尽猛的抬头，撞上了男子下颌也并未理会：“打入灭生咒的魂魄不可能从轮回盘下离开。”
“所以神君将转仙池挪去了地府。”
“可你说了，择神麓只是幻境。”
话落，整个屋子陷入寂静，北枝垂眸望着她不再言语。
相望间，沉尽忽然明白了为什么。
幻境不假，带不走魂魄也是真所以转仙池内的只是念。
一向喜欢瞒东瞒西的人能说到此地步，故事中的神君是谁，也无需深想了。
百转之后，沉尽躺回怀中恹恹的问道：“那位神君如何了？”
“不知生不知死。”北枝知道她明白了，但她不问自己便也不会再多言。
“故事不错，睡吧。”
双足收回，沉尽转过身将自己藏进被褥内。
“沉尽。”
只露出发顶的人并未理会。
北枝探手从背后抱紧她：“无论是你或是他，都无需担忧，有我在。”
黑暗憋闷间，沉尽听清了身后人的下一句话。
使得她灵魂都震颤起来。
“尘埃也好，尸山血海也罢我都会带你回来。”
今日的冬城可真是热闹极了，不但充斥着锣鼓喧嚣声，满城更是将点心排满了大街小巷。
舞狮队带头，骑着高头骏马的男子们在后，紧接着便是高坐轿椅的貌美女子们。
队伍末尾是由几十人抬着的两座宏伟神龛
两个蓬头赤脚的小孩模样分站在神龛内，一个持着盛开的荷花，一个捧有盖的圆匣子。
原来先迎的是喜神。
“姻缘竟是头等大事？”
“废话，男人无妻不成家，女人无夫浪淘沙。”
“怎么说？”
舒覃指着远处的老人：“你瞧那老母。”
沉尽倚靠在廊下，听着帆门弟子在院门口的话，开了仙识也随着他所指看去——
一位鬓发全白的老妇，两手提着盛满点心的筐子哑声在人群中吆喝。
“那老妇怎么了？”
“孤身一人靠着在家做点心过活，未嫁人何谈儿女？”
“没明白。”
“笨死你。”舒覃揽着那弟子悄声道：“若是早早嫁了人，有儿有夫，何至于这么冷的天在外遭罪。”
“哦哦不对啊，你从何处得知？”
“看你的热闹。”
阿青瞥了眼他悠悠说道：“做了善事害羞什么？”
弟子齐齐看向他起哄：“快说说，咱们阿覃做了啥好事！”
“那老妇的粮食是他送的，昨日正巧被我看到。”阿青摩挲着下颌老神在在道：“看那熟门熟路的模样，想来不是一次两次了。”
“呦呦呦！”
“这在冬城忙前忙后的，还能顾得这些，厉害厉害！”
“我得再去问问，咱们阿覃在冬城这么久，绝不止这一件善事。”
“”
一群玄衣男子如孩子般在院门口闹起来，使得廊下的人不禁勾起了唇。
张扬活泼的肆笑以及温婉恬静的浅笑，让正巧从月洞门走出的北枝与阿溶驻足在原地。
二人仿佛错入了一幅画。
一副画着地神垂视尘间喜乐的画。
不想打扰或者说不想惊动，可画中的地神却侧眸朝他们看来。
须臾后
再添笔墨，二人也入了这副画。
“咚咚咚——！千家鞭炮响，万户寿筵张！”
霎时，左邻右里响起了鞭炮声，震的双耳都刺痛起来。
舒覃两手拢在嘴边，扯着嗓子接上：“舍浮财一二，年年财神把你找！”
见他笑着跑出院门，弟子们也一窝蜂的跟上。
沉尽闪身至阿溶身侧，将他手上的帷帽拿过后，凑近前面的人。
北枝躬下身露出浅浅的笑意，等帷帽带好后，牵起她的手便往院落外走去。
一个个耄耋老人与垂髫小儿组成了长队，从不远处走来。
每十人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上放着由金线编织成的十个箩筐。
看着沿街而站的人手持钱财翘首等待，沉尽仰首看向身侧的男子：“北公子可有准备？”
北枝藏在帷帽中的笑意始终未落，须臾后，将换好的散碎银两放入她手中。
这是误会了
将银两又还给身侧人，沉尽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各色锦袋，失笑道：“好歹是幽禽岛岛主，怎会囊中羞涩。”
“沉岛主，不宜太多。”近处的舒覃看到后，指着她手上的各色锦袋提醒道。
“为何？”
舒覃先是看了眼北枝，随后才开口解释：“迎财神本意是为了解决困苦，而非招致祸患。”
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五年前有个富商大贾，在财神刚行过门口时，家里的妇人便产了子，竟是龙凤双子。
随后，富商派人追上前行的队伍，众目睽睽下将金子投掷进那每一个箩筐。
当晚所有的箩筐便被窃了个干净，有个老人更是为护财死于了刀下。
“原来如此，可我并非财神。”沉尽笑着将手中的锦袋抛给他一个：“这个送你了。”
舒覃错愕的接过，晃了晃发现里面似乎没有银两。
弟子们见状纷纷起哄起来，都叫他打开瞧瞧沉岛主送了什么好物。
“送了何物？”
感觉到手心被挠了挠，沉尽故意戏谑：“怎么？北公子也想要？”
“若我想”北枝躬身凑近她的耳畔，在嘈杂哄闹声中低声道：“地神要送我何物？”
何物
怕不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