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十六
许久后,男子像是受不住盯视的神色,侧过脸凑近她。
“先是圣丹门后又是苍山门凡是修士谁人不知你与这两大仙门的关系。这会是你的后盾但也会是你的七寸。”
是解释也是提醒。
骤然阴云密布雷声大作,眨眼间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秋城的雨总是格外的寒凉,打在身上竟泛着丝丝刺痛。
往远处看去便能看到那雨中的马车风驰电掣,马夫似乎在叫嚣着鬼天气将车上的丝绸淋了雨。
林子里的二人虽有大片的枫叶作为遮挡,却还是挡不住那从叶子尖坠落的雨滴,紧接着便是成串往身上倾淋。
“所以呢,你又是在做什么?善后?”沉尽眨掉长睫上的雨珠,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柔声问道:“我可以理解为你们在将功补过吗?”
也未想过他作何想,便将右手捧上他的脸,用拇指轻轻擦拭他鬓边的雨水。
沉尽望进他的星眸:“或者说还有瞒着我的事?”
女子虽是勾唇笑着,却透出阴冷病态的神色,这让一直探究的北枝无端生出一种割裂感。
似乎上一刻可以对着人笑,也可以在下一刻突然发怒。
这就说明那二人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
北枝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只探出手取下她的发簪,随后将自己手中的帷帽戴在她的发顶。
“随你怎么想,雨下大了先回吧。”
再一次来到这河边府邸,沉尽也无心欣赏府内的景致,只是随着那叫做阿溶的人七转八绕进到自己客居的屋子。
等沐浴结束后叩门声响,随后进来两位女子,应是府内的下人。
一人将手里捧着的衣物放在屏风旁的架子上,一人站在妆奁台前等着她。
等她们将沉尽拾掇好出去后,叩门声又响起。
“姑娘,北公子请你去膳厅。”阿溶在外面恭敬道。
沉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恹恹的回他:“麻烦告诉他,我已辟谷。”
“”辟谷?这散修是什么修为,竟已辟谷难怪生性淡薄的北公子要将人带回府好生伺候着。
那他更是要谨慎了。
阿溶上前隔着门做礼:“姑娘,北公子说您若是不愿去,让我给您带句话膳食过后要去寂山。”
门倏然间被打开。
阿溶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门内的女子
秋城因为在三城之间,所以网罗了各城极品物什的模子。
毕竟只负责转送,无法用钱财买下,所以富贵人家专建了作坊,去用同样的材料仿制这些极品物什。
大到金银摆件,小到服饰挂坠。
这就造成了全秋城的女子但凡有点银两,便穿着佩饰的大同小异。
而此刻面前的人,一身上好丝绸制成的玄色素衣,只将腰间紧收。长发微微松散挽在身后,全身上下只一白玉簪点缀再无其它。
阿溶本以为是北公子吝啬,但看这脸时才知道为何
美丽只会使旁的黯淡无光,无需任何锦上添花。
不对这不是昨日那亭子里的散修?!
看着他一会惊讶一会惊恐,沉尽觉着有趣逗弄道:“怎么,这位公子准备放箭吗?”
“恕在下眼拙,这才认出道友。”阿溶说完又瞄了眼她,实在好奇便悄声问她:“道友那弦你是施了什么法?”
沉尽想了想也学着他悄声回了两个字——
“神法。”
“”
听着的人撇了撇嘴,一副你拿我当傻子搪塞的模样。
沉尽皱起眉:“你不信?”
“我该信?”阿溶不愿再当傻子,侧伸出手请道:“道友随我来。”
大雨滂沱,地面已经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潭。
沉尽看着那溅起的水花问他:“那你如何才信?”
不等他回答便闭上眸,片刻后又睁开看着他,朝着廊外偏了偏头示意他看。
阿溶不明其意的看向外面,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只见外面的雨全部静止在半空中,而那被雨击打,将将要垂在地上的树叶也悬空不动
不可置信的又去看鱼塘,别说那水花静止在扩散中,就连池里的鱼也一动不动他惊觉自己宛若入了画。
“信了?”
阿溶猛地转身看向她:“真神神神神法?”
沉尽竖起食指贴在自己的唇上,随后挥了挥衣袖,廊外又一切如常。
“还去吗?”
一路浑浑噩噩的将人带到膳厅,阿溶站在门外的廊下便一直盯视着里面的人。
沉尽进来后便坐在北枝的对面,撑着脸颊看他:“北公子,饭菜呢?”
刚说完底下的人便开始上菜。
等都布好后她只扫了一眼,便端起一旁的酒壶开始自酌起来。
“你是否忘记了一事?”
“?”沉尽不解他这话从何而来,只以为他又要说些无关的,瞥了眼他也不接话。
“落思门前你施了法。”
“嗯,然后呢?”
看不出她是在捉弄自己,还是真的不记得,也就作罢,食不甘味的用起了膳。
吃到一半时忽然尝出了味,对面的人含着歉意笑道。
“真忘了。”
“你对阿溶做了何事?”
沉尽听闻耸了耸肩:“只是当着他的面施了法。”
北枝夹菜的动作顿住,皱眉看向她:“神法?”
“仙法会让他这般盯着我?”沉尽放下酒壶摇头失笑:“你又知道了。看来并非剥离了识魂,而是只剥离了与我有关的记忆。”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你说用神法吗?我当然知道啊,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间的气氛莫名紧张起来,像是下一刻其中一人就会掀桌而起,或是拂袖离去。
“他会伤害我?不见得。他会告诉别人?”
北枝看着她不言语。
“尘世间伤害过或是即将要伤害我的人都知道我是神。若不是担心凡人、修士受惊吓,我无所谓会被发现。”
听了这番说辞,悲怆之心油然而生。
北枝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确信,这话语中所提的人必然包括自己。
而面前的女子犹觉不足,还要伏桌凑近,笑靥如花却根根生刺,誓必将讽刺传递到身心。
她说——
“所以,我无所谓多一个人伤害我,人、仙、神,我皆不惧。”
只有深受所害,才能百毒不侵。
“走吧。”北枝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随意扔下便起身往出走。
接过阿溶递来的竹伞后,瞥了眼他:“管住口。”
“是!”
沉尽想不明白,这寂山光是靠近两三里就能感知到灵气,且山从外面看高耸入云。
最主要的是放眼望去山峦叠嶂竟都是绿色,仅凭这一点在秋城已是罕见。
落思门或是其他散修为何没有占下这座仙山若天界有意为之,那岂不是更会惹人注目。
本想问一问,可前面的人从出了府后就一直沉默,她也不想自找没趣。
走入寂山后估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这山间的雾气像是断了层。
小腿下是一层雾气,头顶上方处又是一层雾气。
配合着雨声鸟鸣声,让人恍惚这世间是不是只剩了他们二人。
绕过半山腰后,才看到那远处一座座亮着烛火的宫殿,坐落在云雾中。
若非沉尽是神,不然绝对要怀疑此处是不是天界,或是天界将一处天宫搬到了尘间。
沉尽看着此景实在憋不住:“北公子,解个惑?”
“早前的一个阵。”北枝在前面边走边回道。
“何人所布?”
“不方便告知。”
这么大的阵难道是天神所布?
所以落思门与其他散修才未发现?
“这阵还真是大,整个仙界的修士都装的下了。”沉尽说完闪到北枝面前,负手倒行的问道:“我带你飞好吗?我想看个遍。”
这一刻女子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笑语嫣然的模样很是动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不仅仅只是这一刻。
北枝不露声色的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看着远处的宫殿淡声道:“怎么小心!”
猛地伸手去拉她。
“”
沉尽被拉着后弯了腰,侧眸撇向脚下的岩石峭壁:“这山路是怎么开的?也不怕人掉下去?”
“没人会倒着走。”
“也是。”
倏然间直起身子贴近北枝,一手环住他的腰,没打招呼就将人带着飞至半空。
沉尽抬头悄悄看他的神色,发现他面不改色的看着远处
突然将环着腰的手松开,又霎时环住。
正当要再次逗弄时,腰间多了一只手
北枝一手撑伞搭在她的脖颈处,一手将她掉转背对自己。
就着这个姿势环抱在自己胸前:“雨势太大,别闹了。”
声音低沉似是蛊惑。
沉尽随意转了会儿就带着人落在一写着“守”字的宫殿前,几步便上了台阶在廊下等着。
本以为没几个人,却不想殿内中间站满了玄衣修士,似乎在看着什么。
舒妍看到刚进殿门的人立刻上前:“北枝,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自己来了?”说完又疑惑看向他身边的人:“这位是?”
“沉尽,昨日我们见过。”她朝着舒妍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大殿内的人全都齐刷刷看着她,神色说不上好与不好,只能说诧异居多。
舒妍欲言又止的开口:“北枝会不会不妥?”
“无妨。”
他带着沉尽朝那扎堆的人群走去。
人群散开,一名修士指着中间桌案:“北公子,雪花未时已传回。”
只见一个巨大的简正卷放在桌案上。
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像是铜所制,但却又薄如蝉翼。
那已经展开的上面刻着镂空的几十个名字与一些看不懂的鬼画符。
而空白处却依次继续现着。
沉尽随意扫了眼却突然顿住,定睛一看不可为不震惊
石百录。
冬城清心门宗主石百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