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
回到苍山门的时间刚入申时。
从院子内走出，沉尽正要往麒山走，迎面遇上回来找她的人。
“我以为公子都已经去了。”
冷暮白眸带笑意，牵过她的手一起往前走：“你若是再早一点，那我便在院子空等了。”
“说清楚是申时对吗？”刘万正等在庭阁里来回踟蹰。
弟子回音道：“宗主，他们已经上了麒山。”
“你去他们院落，让隋利回来，之后的事情他知道该如何做。”
一炷香后
看到两人从林间小道走过来，刘万站起身笑道：“我正担心这酒要凉喽。”
请二人上了庭阁，将热酒斟满杯：“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师傅那得来的。瞧，就剩了这几坛，今儿个给二位尝尝！”
“此前就曾听闻刘宗主喜美酒，但却不知是这般的美酒。”
甫一入口便知是陈年美酒，就这么几坛还真是舍得。
“沉岛主莫不是忘了几月前的酒约啊？”
沉尽摇头失笑：“怎会。”
“二位不知，为了这酒啊当年我可是没日没夜的修炼，最终在术炼大会拔得头筹才将这酒赢下。”
提起以前的往事，刘万脸上露出驰念之色。
两人也无不耐听着他缓缓道来。
“长老们还未闭关时，仙界的修士都是蹈规循矩，绝不敢行半点损仙门或只利己之事。四大仙门修士的训诫那是比修炼更为重要。若是想饮酒，也只能偷偷的喝，但被发现那可就又是停课受训诫了。”
酒后能吟诗词歌赋，那是雅致。若言龃龉行妄为，便是腌臜。
“唉我喜酒就是在那时养出的，并非是真的喜，而是越不能便越是想，慢慢就形成了心病。”
刘万说着两手一摊忍俊不禁：“这当了宗主，看看，想喝就能喝可不知这喝的是酒还是眷念。”
他将杯中的酒饮尽后，迟缓站起身走向庭阁的栏边：“这苍山门自从交到我手上，便片刻不敢放松，生怕等长老出关无颜面对。心思不在修炼上，倒全扑在了仙门事务可可就是这般却还是出了事！”
不甘犹如掌心拍在栏上发出的闷响，有声却力薄。
坐着的二人知道他这是要倾吐。
果然。
刘万转身坐回椅上，看着他们面容严峻：“二位应是听说过十年前我仙门御剑一事。”
“嗯，弟子比试出了事。”
可没想到刘万竟嗤笑起来，摆手道：“什么比试再是顽劣的弟子，那也都是修士。若是一个两个便也罢了，这么多的弟子受人挑唆，不顾仙门训诫比试，还取下御符？那我这宗主不如绝了仙道，苍山门也趁早散了算！”
看他这幅悲愤填膺态，冷暮白状若不解的问他：“听刘宗主此话，可是还有别的隐情？”
“我给沉岛主下贴托江宗主带回，当日便收到你已御剑启程的消息。算了时间翌日晨时便可到春城，并且断会先抵达池村。我便在那日请鸣首座前去视察哼，他是什么人，绝不会为了这些琐事扔下修炼弟子二话不说前往。可他应了下来，我就确信他会掩人耳目下找二位来我仙门探查。”
这倒让二人意外了。
原来鸣韬自以为无人察觉，实际上早已被刘万看个透彻。
现在想来处处露着蛛丝马迹鸣韬着火那日全程陪同，试炼会那日也是由鸣韬带着他们。
想来刘万是在处处制造机会让他接近暗示他们。
不得不说这刘万心思还真是细腻，全权交由鸣韬接触，而自己也只是请宾并无多的熟稔。
“听这意思刘宗主也有此意，可不知是请我们探查何事？何人？”
“我接任宗主一职后，头次大事便是圣丹门长老闭关一事。若是只带高阶弟子前往，来回御剑只需几日功夫，可还要带不会御剑的弟子，几日就变作了几十日。我必须要安排的处处妥帖，可不曾想还未出行便出了事！”
十年前，刘万带着首座与高阶弟子在城内城外各村各庄布剑阵，为的就是个以防万一。
快天亮时有弟子来报，剑卫门金丹弟子御剑比试出了事，刘万闻言赶忙集结所有人火速回仙门。
本以为最严重的也只是受伤，可到时却发现已全部坠亡。
按捺下心痛与不解，便开始调查此荒唐事，结果却发现这些弟子全部未佩御符。
后叫来剑卫门筑基期院的弟子得知——就在辰时，其中一个死去的弟子教唆众人，说是敢不敢去晔山比试御剑，看看谁修炼的功夫到家，可当时并没有人理会他。
到了亥时，有弟子发现金丹期院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还想着不会真应了那比试，便约师兄弟前去查看，直到快天亮时才在晔崖底下发现这些弟子。
听到这儿的时候，刘万心下立刻想到了剑卫门首座董婉，只有她才能传音调动弟子。
可董婉也在外布阵，且一直与他在一起并未离开超过半刻。
这件事查来查去只能查有声望的人。
后来他让所有高阶弟子与首座一一上报，谁与谁在布一个阵。
结果却是无人可疑
查无果后，这件事到最后便是一开始的结果——弟子挑唆！
但刘万绝不相信，他只能在私下里一直暗查。这时各首座又提出，远行圣丹门时剑卫门的弟子该由谁替。
守护仙门的重任本就是剑卫门的职责，各个灵山需要，仙门外处也需要，几大密室更是需要。
之前已经将这几处全部安排妥当，现下缺失了这五十名，一时间将所有部署全部打乱。
最后商榷之下，有人提议在凡间招收入门弟子，学会毗术先顶上解了燃眉之急。
而董婉也觉得此法子可行，还有近两月的时间，哪怕是再无根基也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灵丹辅佐，等他们从圣丹门回来后，这些新收的弟子就正式入到剑卫门，也正好解决了此分门弟子少的症结。
既然董婉能当众揽下此项重任，刘万作为宗主也不便有异议。
这件事便定了下来，交给剑卫门首座董婉全权负责。
在这些新招收的弟子日渐长大后，刘万发现，这些弟子中有几人很是修仙的料。
可他从不信巧合，便一直暗中观察，而这期间他发现鸣韬也如他一般。
“我刚开始觉得鸣首座可疑，但后来才发现他也一直对御剑一事耿耿于怀，暗中监视着剑卫门。我便在他背后也调查着这一事，直到赤尹自选进到了剑卫门。”
当时的志山还未被苍山门占下，赤尹便是他们在志山布阵时发现的，几个月大便被人遗弃在荒山。
董婉提议说养在仙门，刘万与其它首座并无任何意见，也都轮番照顾过那小子。
赤尹五岁那年，刘万让他自己选择是要入哪个分门。
众人一直以为他会入在与之师兄弟们关系最亲的剑霜门，结果出乎意料。
赤尹选了人人不愿去的剑卫门。
这倒也说的过去，毕竟当初是董婉提议将他留在仙门，而非是送给山下的农妇。
但问题也恰恰出在了这儿。
有一次刘万在去开刃地时，碰巧遇到还未选分门的赤尹。
当时只这孩子一人在湖林地与鹭玩闹着，他便走过去与孩子聊了几句。
那时刘万也只是随手探了探孩子的仙骨，发现这孩子灵脉阻塞不畅，还真不是修仙的料。
后来入剑卫门不到一年就修成了炼气，让他颇为震惊。
再一次找机会查探赤尹，竟发现他的灵脉顺，灵地广，与之前截然相反
这之后刘万便一直寻机会探查赤尹的灵脉，发现越来越不同寻常，宛若天生赋有仙骨之人。
所谓仙骨之人，一为神仙下世渡劫，次为不用渡劫便可成仙。
“我并未发现御剑一事的线索，但先是赤尹后又是剑卫门弟子，处处让人生疑。池村着火又与当年御剑一事何其相像！可可我想不明白的是，着火时是我将首座与高阶弟子全部调往志山，当年也是我带着这些人在外布阵，若不是我自己知道，我真怀疑是我做的。”
但刘万并不知道的是，无论他在不在仙门，这两件事结果都不会变。
着火时，若不是有人救下村里人，即便他在，池村也绝无人生还。
“所以，我赠的剑你只分出去两把给剑卫门。”
“不止。我将所有怀疑的人通通送往志山，为的就是能让二位探知蹊跷处。若非如此，剑卫门拿下五把不在话下。”
此时的刘万瞬间像是老了十岁般倦惫，但眼神却依旧犀利。
冷暮白将酒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不辨喜怒的说道：“刘宗主不愧是一门之主。”
“？”
目光从刘万缓缓移向冷暮白，沉尽学着他的模样挑眉，询问他这话是何意。
冷暮白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看向刘万。
“喻梦筱是你的人。”